杨花儿等文婕走了,进包间收拾了起来。茶馆因为老刘的生意比较好,所以包间用的茶具也高档起来。比如文婕今天用的这套,就是金镶玉建盏,深蓝中透着金彩,杨花儿知道这东西挺贵,所以拿起来小心翼翼的。她可不想一个不小心,一个月白忙活还要倒贴。前两天听一个在广州打工的表妹说,表妹的朋友在餐馆打工,一个月下来还要赔老板钱。她觉得,这种事情听起来不公平,但是确实发生了,所以最好还是注意点。
一转眼的时间,杨花儿要领工资了。每到发工资的时候,大家都喜气洋洋,然而领了工资以后就不一定了。杨花儿没有养家糊口的负担,所以最后领了一千三百多,她自己挺开心的。凤姐领了一千九百七十九,加上奖金两千一百多,也喜气洋洋。琪琪这个月只领了两千二百多,比凤姐多一点,她心里不是很痛快。文婕察觉到了这一点,就买了两箱水果带到茶馆。
琪琪问:“文总,今天这两箱水果是做什么用的?”
文婕说:“快过节了,所有女生都有。”
琪琪开心起来,发工资带来的不愉快也就过去了,毕竟只是一百来块钱,等下个月说不定还有奖金呢。
果然这样,下个月刚开始,琪琪就接到一个新任务:盯着宋茜。文婕每个月多给琪琪两百块,如果有重大发现,还会多给奖金。琪琪不明白文总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老板的世界谁能了解清楚呢?也就接下这个任务。
文婕最近忙得很,她的好朋友李敏最近和丈夫闹得太厉害,她也跟着心神不宁。李敏的丈夫执迷打麻将,经常和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头头一起,一打就一夜。李敏劝了几次,丈夫说:“又没孩子,晚上回来做什么?”李敏被噎得说不出话,毕竟丁克也不是她的想法。同事亲戚一大堆,前几年堵住就问孩子有了没,现在问的人也少了,自己也觉得没有孩子挺失望。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悄悄在网上找了中医,吃了药,好像身体没什么问题啊。倒是老武,从来没去医院检查过,这么多年,生孩子成了两个人的心病。过年是时候,两人回村过年,刚结婚三个月的堂弟媳妇趁着大家都在宣布了怀孕的喜讯。老武和李敏一下就默契起来,当着大家的面手牵手地出去了。其实在外面也没什么事儿,老武突然说:“要不离婚吧。”李敏想大过年的,又老话重提,让人不自在。就说:“离了婚你能比现在过得好就离,不能的话就别提这个事儿了。”嘴上淡定,其实心里慌得不行。两人都知道,人到中年,他们的选择不多了。另外两个人利益已经深度捆绑,如果老武离了婚,自己一套房,老武一套房,还有共同一套房,还有一辆车的贷款,该怎么还?她已经中年了,不想折腾了。如果离了这个婚,以后在老家和姐妹那里,确实无法交代。往前走是要孩子,往后退是全盘皆输,李敏确实觉得,应该再试一次。她鼓起勇气,劝老武:“要不你也去医院检查一下。”老武骂了她一句,说:“老子想要孩子,不是想去医院躺着。”过了一会儿又加上一句:“生不了赶紧离。”李敏听到老武这么说,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如今面对老武,自己竟像二婚的感觉,可是卑微到极处的委屈求全,不仅没有换来体贴,却是对方变本加厉地羞辱。她不禁想起刚订婚那会儿,老武突然对她说:“我恐婚,不想结了,咱俩就算了吧。”她却觉得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年龄大的老男人“比我差那么远,正好可以照顾我”,更何况亲戚朋友都知道了,怎么可能松手呢?
到了结婚当天,仪式刚举行完,李敏赶紧到放红包的房间。听丈夫说,结婚收的礼金和红包要归父母,她当时没吭声。但是现在已经板上钉钉,她也就不客气了。怎么可能全部给公婆呢?丈夫的意思是公婆操办婚礼花费很多,自己四十左右了,父母还当成年轻儿子对待,心里体恤父母不易。李敏想:“你倒是孝顺大好人,但是车贷谁来还?”所以趁人不注意到了礼金房间,也不管多少,趁外面人多事忙,把礼金可劲儿往礼服下的包包里装。可巧丈夫进来了,看见她在拿钱,嘴唇动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她得意地想:“你不也这么想吗?嘴上说给爹妈,看到媳妇儿装钱,不也默许吗?”她不知道丈夫小时候因为长相丑陋经常被人嘲笑,后来长大了变得敏感多疑,同时还好面子。丈夫不想在婚礼上失了面子,所以没说话。事后李敏点了点,足足抓了五万多,给丈夫和自己一人整一身一万二的行头,剩下的三万块就还贷款了。本以为一万多的衣服能体面好多年,没想到刚穿了半年,放洗衣机洗就抽丝了,去问专柜,说是养护不当,要干洗才行。李敏愤愤而羞赧,不想让专柜服务人员知道自己是个土包子,就自己拎着衣服回家了。
老武对穿一万多的衣服上瘾是因为补偿心理,希望别人看在衣服的面子上对自己高看一眼。“人靠衣装马靠鞍”,同时穿好的可以遮下自己的丑。李敏却为什么对买一万多一套的衣服上瘾?
这要从李敏的妈妈说起,李敏的妈妈生的全是女儿,李敏是第二个女儿,因为年龄差距不大,李敏从小净穿姐姐的旧衣服。到了知道漂亮的年龄,仍然这样。每次母亲都是淡淡的:“又不影响穿。”有一次,父亲难得地带她去街上,路过一家服装店,她一眼就看上一条裙子,父亲察觉到她喜欢,默不作声地去问了价格。第二天,家里果然出现那条裙子,她从早上盼到晚上,新裙子却出现在姐姐的身上。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是巨大的。她想不通为什么。姐姐穿过后,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接着穿,而是心里暗暗立誓:“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最好看的衣服,最贵的衣服,最喜欢的衣服。打扮地漂漂亮亮让父母明白自己值得被爱。”从此姐姐成了她一生的噩梦,父母成了不公平的代名,而家庭是她争夺资源的战场。“我不要做老二”,或许就是她内心的呼喊吧。
真情原比宝石珍贵,宽恕比仇恨更有力量,困在痛苦里的人,如果心不漂泊,其实离快乐很近,如同初春的鸟鸣,总是予人快乐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