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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故剑回落几度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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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阁阵法外已是第二日清晨,第六盏灯倏忽亮起。

祁桑畅通无阻般登上第六层时,不禁发出疑惑:“这真的没有放水吗?”

远远传来一道反驳的声音:“自然没有,怎能质疑问道阁的公正?”

她抬头望去,说话的那人身着洗得发白的道袍,道袍上甚至连陆吾剑印都没有。

那人拿了根简易的木簪子束起满头青丝,神情随意,大大咧咧地靠坐在山门石柱上。

此时的山门看上去简陋非常,连一旁的岁星松灯都才仅有一人高,怕是刚刚种下没多久。

这幻景中的陆吾和如今大气恢宏的第一剑宗截然不同。

祁桑猜出她的身份:“您便是初代掌门?”

陆吾第一代掌门沈行之,人间修者。

神尊划立仙海十四洲之时,时年二十六的沈行之得大道眷顾,无意来到陆吾山下,她手持木剑,闯入悬圃,与神兽秉乾相识,自此便留在了陆吾。

沈行之在枕云峰搭了个茅草屋,挂了个写有“瞻明”二字的木板做牌匾,这便是最初的陆吾剑宗。

“欸,当初我就说了莫要留下这些有的没的,这不一眼就被识出身份?”沈行之笑了笑,自顾自轻声吐槽了句。

她将木剑搁手里掂了掂,而后,神色轻松地瞥过一眼,视线移动之时,剑影折光、人影瞬动。

风中但闻一句:“不才沈行之,此招拙剑归真,你可要当心了!”

质朴无华的剑式蓦然在祁桑眼底划过,她下意识唤起七业,赤红的光芒在半空一闪而过,右手于光芒中抽出一柄沉敛待杀的长剑。

净光绫适时旋上她的手腕,如一条白得五光十色的细链。

剑刃交错,不过三招,祁桑便被掀翻在地。

她咳了两声,虽感到有些遗憾,但心中无比佩服,道:“我输了。”

“还行,过关,下一层。”沈行之背手负剑,拂袖挥出一道气劲将她扶了起来。

过关?祁桑无比意外地出声:“可我不是输了?”

“谁说要打赢我了?若是打赢我才算通关,你何必要来陆吾拜师?自立门户不可?”沈行之扫了她一眼,“走走走,别赖在这里。”

这参仪一阶打起来不够过瘾,但剑骨天赋不差,日后定然有一番大作为。

唉什么时候轮到长老的旬考?早知如此,当初定下旬考时便该设成一年一回。

沈行之神态自若地在心中腹诽几句,视线落到迟迟不肯迈步的弟子身上。

祁桑看她:“这?”

“还不去下一层?”沈行之淡道。

“哦哦,好。”

祁桑心中满是不解,但在沈行之不耐烦的视线中,也不敢停留,只好捡起剑快步跑去下一层。

第六层已过,这意味着她的入门考核已算合格,剩下的便是能走多远便算多远了。

第七层。

迈上第七层的第一步,几根锋利的冰锥照面袭来。

祁桑察觉到危险,凭借本能往一旁躲去。

那冰椎好像用不完似的,步步紧逼,攻势一次比一次凌厉迅速。

脸侧被划出一道血痕,衣袍也被割破几道口子,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几缕发丝落地,才终于结束。

出手的人端着一副儒雅随和的君子做派,缓步走近垂头看她,眼中不带丝毫狠厉的神色,只温声笑道:“看样子,这位小友碰见了师尊。既是师尊认可之人,徐某便不为难了,请吧。”

师尊?指的是方才的沈行之掌门?

那么这个人就是沈行之的徒弟——第二代掌门徐不言?

祁桑在心底暗自叹道,她这一个月里听晏淮鹤那不咸不淡的语调念一整天的书,倒也没白听,好歹把陆吾大半的掌门名姓记了个清楚。

她从地上利索地爬起来,摸干脸上的血迹,目光落在徐不言身后的传送阵光上。

踏进其中,便能到第八层。

也就是说,她或许真的能登上第九层,见一见那位传闻中的剑神。

但——

“这绝对是放水吧?”掩饰都不掩饰一下了吗?

难道是谢辞玉长老见她修为太低,所以提前降低了难度,让这些掌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言差矣。”徐不言轻微摇头,淡笑着解释,“小友方才进来之际,凭自身反应便避开徐某的冰剑,实战经历想必不少,如此敏捷的身手,已算合格。”

“问道阁真的不是历代掌门打发时间来的?”她将心底的猜想脱口而出。

却没想徐不言竟坦然承认地道:“问道,问心。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山中岁月无聊,问道阁也算一种乐趣。”

第八层。

她在第八层走了许久,却没看见一个人影。

正疑惑着,一个转身差点和某个人撞上。

她登时脑海空白,与近在咫尺的那人对视两眼后,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那女子眼中略带茫然,她看向祁桑,低声呢喃了句:“新弟子选拔?还是内门弟子选拔?”

祁桑想了想,不知要不要回话,纠结片刻后,还是开口回道:“应该算两个一起?”

“两个一起?是哪位长老又在外面捡徒弟回来了?”她蹙起眉,旋即松开,接受了这个说法。

“常霁瑶,第六十二代掌门。”常霁瑶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上下打量祁桑一圈,继续开口,“这是第八层吧?你可以打道回府了,新入门的弟子哪怕直接拜入掌门座下也只需要过第六层,怎么到这一层来了……”

“打道回府?这是为何?”

“不为何,没来得及准备试炼题目。”

“啊?”

常霁瑶挑起眉梢,道:“怎么?本掌门的话不算数?”

“自然不是。”祁桑顿了顿,郑重地道,“只是弟子想尽力登上第九层一试,掌门若是不知出何考题,能否出招赐教以作试炼?”

常霁瑶轻声笑起来:“你可知你我之间的修为差距?你向我拔剑,无意蚍蜉撼树。”

“蚍蜉撼树,亦有一击。我若不战而退,才是自陷桎梏,不得有进。”祁桑答道。

“一步之距,一线死生,人该学会审时度势,莫要赔上性命。”

祁桑笑:“进可生,退亦可死。”

“固执……当真是固执的性子。”常霁瑶摇了摇头,“你要明白,有时候一往无前、迎难而上,确实无错。但人尚需学会停步,除去前方,你要注意的还有很多……吾非蜉蝣且知昼夜,吾非飞蛾亦将扑火……人之一命,远非死生之语,一人之死或可熄灭另一人之生。”

祁桑不假思索地回:“若死得其所,其死也可以生。”

常霁瑶闻言并不反驳,只是感慨了句:“人总在少年时,意气风发,视生死若无物,将自己的性命当做赌注。谁料,这一叶的飘零,所背负的却是万山飞雪。”

说完,她眼中淡淡的怀念尽数敛去,常霁瑶看着祁桑,话锋一转:“不过,一叶飘零,又见青山。即是新弟子,想必还未学过天水剑式,那么且看仔细了——”

话语落,常霁瑶从虚空抽出一柄剔透的长剑,剑出一刻,四周忽地凝结出数不清的水滴。

剑刃回转,如风急掠,如雨骤降,却又在斩上一滴水珠的刹那,慢了下来。

只见水中绽开四散的天光、云雾,在那细密而潮湿的朦胧间,剑尖又腾旋而起。

一行一止,在停滞的水幕之中,剑影纷飞,如旋落飞扬的碎光。

“此谓,天一生水。”

声音落于耳畔,祁桑才从这剑招之上回神。

便见剑者回步,收剑,水幕随之消失。

常霁瑶朝她笑道:“领悟到了,便算过关。若是没有,自行离开罢。”

“我明白了,多谢掌门赐教。”

祁桑静下心来,当全身心投入,去一遍一遍回忆那浑然天成的剑式时,她已然忘却自己身在问道阁的试炼法阵之中。

这一片天地间,天与云与水,尽在剑息中流转,仿佛剑便是天地。

而后,心底响起一阵清脆的滴水声。

无色无形的水映在眼眸之中,一颗圆润的水珠,不过豆粒般大小。

可置身天地间的自己望进那滴水中时,水在眼中,天地却在水中,于是双眼也望见了天地,双眼也盛满了山川河流。

天一生水,水起万物生。

常霁瑶立在一旁,叹了口气:“少年人还真是有活力,不服输啊。下一层,当心点……若是碰上剑神他老人家,可就真是一线死生了。”

第九层。

一照眼,祁桑便如同被钉在原地般不得动弹。

无形质的杀意笼罩着整个空间,浓稠到令人窒息。

四周黑白混淆,如墨散开,在墨色中央站着一个人。那人手持一剑,静静伫立,似有神姿。

剑神弈闲。

只听得他一声若有似无的声音响起:

“衍——”

话音落,远处剑气如虹,气势磅礴地向她疾驰而来。

这剑气太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躲开。

祁桑直面那道剑气,刹那的流光在她眼眸中绽开、生长,紧紧撷住她的意识,碾压、破坏。

随后,白光闪过,祁桑从阵中摔了出来,砸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

“呼——”

谢辞玉及时扶住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祁桑伸手撑着头,试图从不适中调整过来,头痛欲裂,唯剩那道难以忘怀的剑气仿佛仍旧存在,不停地撕扯她的意识。

谢辞玉看向那缓缓熄灭的第九盏灯,只留下先前的八盏轻轻摇曳。

她伸手探在祁桑的额间,替她抚平残留在神识中的伤害。

那残存的剑气犹如实质,竟然顺着她调息的那一处向她斩来,在她神识之中留下残响。

问道阁试炼之中,居然有人会下死手?

她问祁桑:“你停在了第九层,碰见谁了?哪位掌门居然会下死手。”

异样缓解许多,祁桑缓缓道:“第三代掌门,弈闲。”

“这……这么说来,小七闯问道阁十八层时,也是被剑神打了下来。”谢辞玉想起什么,“我们这几个人里面,也就小师弟没过问道阁十八层了。”

筠泽既为陆吾长老之一,又是天地碑榜上有名的剑尊,其心境与剑上造诣必然不输其他人,何况他的境界还是乘易境巅峰。

想起第三层弈闲说的那句话,以及对上他们时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总觉得那句话意有所指,并不单单只是随口敷衍她的借口。

祁桑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临近弈闲掌门飞升之时,陆吾或者掌门他没有什么异样吗?”

待话脱出口,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此事过去已久,大猫猫都不清楚的事,谢辞玉大抵也不清楚。

纵然清楚,但她此举实为打探陆吾曾经的掌门——弈闲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辛,可谓是鲁莽失礼。

见她神色有些紧张,谢辞玉淡笑,只道:“无事,又不是不能问。”

祁桑闻言,放松下来。

谢辞玉接着道:“其实此事我们几人也有所疑惑。问道阁十八层,每一层的试题都是历代掌门在不同时期设下。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考核不知几何,虽说碰上弈掌门的次数不多,但累积下来,倒也能有个参考。

“似乎从第八层起,弈闲掌门的行事作风与前面的他可谓是大相庭径,但即便如此,你和小七会被直接打出阵法,也是个例,剑神并未对其他人下过死手。”

“……”祁桑不由深思。

“细细想来,小晏他在某次旬考中考核不合格,也是止步第九层。但他当时神色如常,我又需分心看顾其余弟子,是以没有细问过。”

“晏淮鹤?”

谢辞玉点头:“此事我会注意,你也累了,先回去罢。”

“好,有劳长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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