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约我晚上在警局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见面,说是有一些事情要跟我谈谈。
昨天询问室的时候,多是在讨论案情,所以很多事都没来得及细说。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点好吃的了,见我来,他绅士的为我拉开座椅:“想着你的口味应该没变,就按你之前的喜好点了。”
“嗯,谢谢。”
“昨晚你和夏彦说开了?”他直接进入主题,眉眼间还浮动着八卦的意味。
“差不多。”
“我猜你的决定应该不是离开。”他拿起桌边的红酒倒了两杯,然后将其中一杯缓缓推到我面前。
我举杯闻了下:“不错。”
轻轻抿了一口酒后,我才开始答话:“我向来不是半途而废的人,既然事情因为我开始,那么也该由我来结束。”
他点点头,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回答。
“不过我还挺好奇的,你是什么时候完全想起来的?”
“半个月前吧……那晚,我梦到了他。”说这些的时候,梦里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清晰而美好,却又是一触即碎的幻影。
“最开始设立幻境的时候,我根本没想你会被困多久,只觉得时间能长一点就长一点吧,让你短暂地忘记过去,有一个新的开始,或许就能得到救赎了。可这次……我好像做错了,我没有考虑幻境破灭可能要付出的代价,没有想过拥有后再失去,会是另一种伤痛……”秦桑说着,似乎回忆起了某些悲伤的过往,眼里闪过霎那间的落寞。
太长时间的相伴相处,我们早就对彼此的情绪了如指掌,所以他那一瞬间的落寞,也落在了我眼里。
过去的记忆在此刻形成了闭环。
我问他:“那天在墓地,你是去看望谁?”
“啊?什么墓地?”他装作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样子,却心虚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从包里拿出那个夏彦为我做的卡通人物钥匙扣放到桌上:“这个挂坠,还记得吗?那时在墓地,我还没恢复记忆,你应该也清楚我认不出你,但你仍然带了口罩。所以你不是因为怕我看见,而是不想其他人看见。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将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神情哀婉:“是去看望一个战友,他……是为我死的……但因为我的身份,只能偷偷去看他。”
“与你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突然就想问问你,这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有些人有些事,越是在意,就越是说不出口,直到最后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所以那时我才拿了你的挂坠,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何必让你徒增烦恼。”
透过他的表情,我大概猜到他作为局长的那些日子里,也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来过过瘾,他也投入了情感。
相顾无言。
空气中沉默的空档,服务员很快将餐品上齐,头顶昏黄的灯光渐渐变得明朗起来,让人的心境也有了改善。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先吃菜,看看这家店做的合不合你的口味?”他把酒杯往旁边挪了挪,示意我尝尝菜品。
“好。”
这是一家不大的西餐厅,但菜品都比较精致,看上去就很有食欲,我浅尝了几口盘中的意面,味道还可以。
“案子进展怎么样了?”我问,一想到可能是因为我的自作主张才打乱了国安的部署、害得扬笑受伤,我就有些后悔。
“这个案子牵扯出的不止有方联顺几人,还有其他势力,目前国安已经和我们警局达成了合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得到解决。你不用想太多,那天你的做法,已经是最正确的了。”
“不过,我想问句题外话啊。”他的表情有些犹豫,是在考虑要不要说这个话题。
思虑了几秒,他还是问出了口:“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冲动的人,你就算是乱打,他也毫无还手之力,为什么留下了枪法这么明显的破绽?”
“因为好多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说的出口的。”
决定开枪之前我就知道可能会有麻烦,但我还是那么做了,当然不只是因为一时的情绪上头,更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契机和夏彦坦白一切。
我需要一个破绽。
但是我好像还是少算了一步,夏彦他……早就知道了,或者说,从幻境开始时,他就什么都知道。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的犹豫不决,有很多我看不懂的眼神。
“之前你和夏彦说过什么我不关心,可我也不希望你做出任何会伤害到他的事。”我提醒他。
听出我话外的意思,秦桑解释:“这点你可以放心,幻境虽然由我所设,但一切的选权都在他。”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你恢复记忆以后,幻境就开始不稳定了。很多事都不再是我可控的了。我的建议是——你不宜在这耗太久。”
他说的这些我早有感觉,每次记忆碎片在我脑中闪现,未名市都会发生或大或小的自然灾害,就像前段时间持续了很久的大暴雨一样。
幻境与我息息相关但并不稳定,这点我很清楚。
可是我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便也不会轻易反悔。
“这个我自有考量。”
“你自己决定就好。”
透过秦桑的话,我觉得,他根本没想劝我立刻离开,或许是,他自己暂时也不想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