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一笑,冲郑思递了个神色。
郑思心里也早已了然,上前将李成的绳子解开。
“将军无非是说些玩笑话,岂能当真。”
李成知道陈瑶给自己台阶下,便也见好就收,回他道:“公主放心,这些俘虏的命既然留了,后面便会安排做苦力。”
“本宫倒是有一个建议,愿李将军参考。”
“公主请说。”
“将这些俘虏收编成一支军队,唯我景国所用如何?”
李成被他这话惊的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良久后还是说了句:“这怎么行?”
他指着那些俘虏,眉头越发紧促:“都是敌国的兵,哪敢用啊。半夜会不会被抹脖子都不知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瑶第一次夸了李成,“母后老说,你在军营里有声望,能管得了人,就蛮国的几个兵你就不行了?”
李成难得被陈瑶夸了几句,但面上依旧是难色重重。
“蛮国人骁勇善战,他们的士兵也一定有我们可以学到的东西,就看将军怎么用,怎么让他们心服口服了。”
李成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提议,正准备再拒绝一下,旁边的士兵便主动说道:“若成了,将军可是大功一件啊。”
接着,用冲他小声说了几句,李成脸上的神色变了变,显得没那么抗拒了。
“那就试试吧。”李成难得的道了谢,“多谢长公主赐教。”
接着冲成瑶与郑思作揖后,与那个士兵一起将俘虏带了下去。
陈瑶捕捉到了那个士兵与郑思的对视。
那年轻人大约跟郑思差不多的年纪,个子挺拔,虽没有郑思那么养眼,但也算是英俊的。
“你们认识?”她问郑思。
“此人名叫赵德,多年前与郑思有过一面之缘。”
他回忆了下当年的事情。
“多年前,赵德双亲死于疫病,他跪在路边卖身安葬父母,郑思找人料理了他父母的后事,又看他身手似乎不错,便建议他从军。”
“他能出现在李成旁边,想必也是混出头了。”陈瑶夸了一了句,“还知道递话,是个有眼色的。”
陈瑶正准备跟郑思离开,便碰巧遇见了几个上前搭话的官家女眷。
郑思自己身份特殊,便本能回避了一下。
他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等着,突然听到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郑公子,好久不见。”
郑思转过身来,认出了她是瑞王之女孙柔。
他与孙柔并不算非常熟悉,印象里只是有过几次短暂的交谈。
郑思作揖后,见孙柔望着自己,眉眼里带着笑:“之前城里怕人误传了公子的死讯,如今平安无事就好。”
郑思神色里满是谦和:“郑思如今身份特殊,得贵人问候,实在受宠若惊。”
“公子品性,今日众人有目共睹。”孙柔望着他,“当下处境或许非公子所愿,可人活在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肆意呢?”
孙柔看不出郑思的反应。
他的神色一直平和,言辞里也挑不出任何错来。
“郑思如今能活在世上,已是上天恩赐,不敢再有奢望。”
孙柔在他说话的间隙,轻轻两步走的稍微离他近了些,柔声说道:“我知道自己能力不及长公主,但公子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找我就是。”
萧瑟将自己主子的反应看得清楚。
她待郑思与一般男子不同。
她的主子声调轻缓,温柔的笑里带了些从没有对自己展露的情愫。
那是女子对男子有所欣赏时,才会表现出来的。
而主子对待自己的温柔,更像是面对一只和善无害的玩物。
郑思正准备开口,就听陈瑶在身后慢悠悠的来了一声:“今日又见面了,张夫人。”
孙柔的亡夫姓张。
她听出来长公主心有不悦。
毕竟是长公主的面首,照理说也是要避嫌的。
只是今日心里那份沉寂的情愫,让自己有些失了分寸。
孙柔面不改色的冲陈瑶见了礼,寒暄两句以后,主动提起了上次萧瑟的事情。
“上次是我府上的人不懂事,冒犯了公主,还望见谅。”
“无妨。”陈瑶瞥了一眼萧瑟,“下人不懂事,主子好好教就是了。”
萧瑟立马后腿两步,低下头去。
“这教下人最好的办法,便是以身作则,不是吗?”
陈瑶慢慢走向萧瑟,居高临下的笑看着对方:“不该想的东西不要想,主子教会了吗?”
萧瑟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冲公主叩首,不敢多言。
“你怕什么?本宫不过随口聊聊而已。”陈瑶一边笑,一边主动问萧瑟,“我听说燕京城里有一些专门教你们做事的地方,当真由此处?”
萧瑟缓缓抬起头,带着些不敢确信的语气问道:“公主指的是?”
“就是教你们好好做个面首。”陈瑶瞥了眼郑思,“本宫的面首是该学学规矩了。”
陈瑶就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把话说了出来,反倒让孙柔与萧瑟有些紧张了。
郑思此时也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公主会突然提这个?
“就问你有没有,回话。”
陈瑶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萧瑟立马低头回道:“是有这个地方。在下……在下愿意带郑公子一块过去。”
陈瑶点点头,觉得这人还是带了几分眼力见的。
她望向郑思,命令道:“过去了跟着好好学学规矩,省得搞不清楚状况,给本宫日后添麻烦。”
郑思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只应了声:“是。”
陈瑶眼下多少是有点窝火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孙柔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知道郑思并非有意,可就是碍于孙柔父亲的面子,不能朝孙柔发火,只能拿郑思当了靶子。
陈瑶心理正郁闷着,就见一个下人打扮的年轻男子,端着茶水朝陈瑶走来。
“今日天热,马场特备了茶水,公主请慢用。”
陈瑶还生着气,皱着眉,顺手就去拿手托盘里的茶。
她刚拿起茶杯,正准备饮一口,郑思突然一把打翻开她手里的茶。
陈瑶从郑思的行为里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可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看那个刚刚半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朝她刺去。
那人速度太快,陈瑶来不及躲闪,万幸郑思及时挡在前面,一把抓住对方行凶的右手。
可刚制止住对方,那人又从左手的袖口里滑出一把利器,趁势划破了郑思的手臂。
短瞬之间,行凶者似乎放弃了追杀陈瑶,转而直接将目标对准郑思。
他面容狰狞,嘴里一边说着“去死”,一边像饿狼一般,将对方扑倒在地。
郑思努力与他做着对抗,可受伤的手臂,在此刻的制衡中越发落了下风。
眼看行凶者的匕首愈发靠近双眼,千钧一发之际,陈瑶拔起头上的金钗,毫不犹豫的朝对方颈肩刺去。
男人觉察到了异样,身体微倾斜后,钗子扎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猛推了陈瑶一把,还未来得及动作,颈部便突然传来一阵窒息感。
郑思开始牢牢锁着他的喉咙,手臂也因为使力渗出了血。
孙柔与萧瑟呆愣在原地,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短短的片刻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孙柔惊惧的站在一旁,萧瑟则本能的护着主子。
看着郑思将对方锁喉后,才终于从无措中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帮郑思压住那个行凶者,同时又向外面大喊着叫人。
李成赶紧带着人赶来,将凶手扣下。
那男人眼见行凶无望,突然间面露悲愤之色,朝郑思与陈瑶恶狠狠的骂道:“狗男女,去死!去死!”
陈瑶被这行凶之人一把推开后,人也摔倒了地上。
她只觉得膝盖疼的厉害,动一下都疼的不行。
孙柔这才缓过来,赶紧过去把陈瑶扶了起来。
陈瑶缓缓站起来,望着行凶者,一副看疯狗的神色。
“骂的这么难听,你倒是把恩怨说清楚。”她皱着眉说道。
“□□公主!”男人朝着陈瑶骂了这么一句。
啪!
陈瑶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还有话要讲吗?”她问。
“不知廉耻养男人……”
啪!
“不顾礼义廉耻,连罪人之子都……”
啪!
“沉迷男色,不顾及十万英魂,为天下人不齿!”
陈瑶停下手,示意李成将对方放开。
男人跪在地上,脸上带着巴掌印,用愤恨的神色望着陈瑶。
“脾气挺大。”陈瑶面色平静,“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派你这样的暴脾气来刺杀本宫。”
男人朝地上吐了下口水,扫视了陈瑶与郑思一眼后笑道:“你们怕不是坏事做多了,总觉得我受人指使。”
他神色变的黯淡。
“我父亲与兄长皆战死沙场,母亲哭瞎了眼,整日以泪洗面,而你们。”
他望着陈瑶与郑思,眼里的愤恨引发明显。
“百姓生活困苦,堂堂公主不体恤天下人也就罢了,反倒还贪恋男色,与害死自己丈夫的罪人之子厮混,真是不知廉耻。”
接着他望向郑思,嘴里重复着:“叛国之人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李大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陈瑶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然后丢出去。”
“公主!”李成难以置信,“这……这就……放了?”
“你少在那里假惺惺。”那人似乎将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对着陈瑶不依不饶道,“你现在这副宽宏大量的样子,装给谁看……”
“还不住口。”
郑思突然说道。
行凶者望向郑思,接着噤了声。
对方平静里,带了些让人畏惧的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