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禾有点不好意思的偏过头,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这种事情,确实传的也快,况且之前府中杂事看似都是何鸯负责,但实际上是洛禾在背后默默处理。
她轻声道:“知道的不多。”
这并不是什么重点,重点在于郧王将柬城君的弟弟派来做这种事情,其中的意思确实耐人寻味了些。
洛禾反应过来,她道:“殿下有没有觉得,柬城君与郧王之间并不似外界传闻那般君臣相亲。”
姬姌想到方才与柬城君的谈话,道了句:“的确。”
那么就有意思了。
洛禾眯了眯眼睛,凡是外界所传,必定都是最起码其中一个当事人想让旁人知晓的,至于实情如何,或许还是要询问当事人一番。
不过洛禾觉得,此刻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这个,而是今夜的画舫游船。
太子估单独邀请姬姌,却因为种种原因,最后加入了一堆人,真是有意思,不过这么一番下来,或许今日太子估的心思并不会显露出来了。
晚间用完饭,吕靳前来上门拜访,姬姌与其单独聊了一会。
吕靳前几日才回来,如今又要离开,毕竟现在国与国之间总是会发生若有若无的对战,吕靳作为上将军,不能一直待在江阴城中。
姬姌与吕靳缓步走着:“将军打算何时出发?”
吕靳道:“最慢五日后,最快明日就走,还要看王陛下具体安排。”
姬姌点了点头,她想了想,还是道:“若是将军不嫌弃,此次我想与将军同去。”
这是姬姌早就想说的事情了,她来时就在想,等到在江阴差不多安了家,就跟着吕靳四处走走,也随着吕靳一同作战,总比一直待在这府中的好。
前线吃紧,姬姌并不想在这里成日闲着,偶尔再相约同游,这样的日子并不适合她。
只是姬姌虽然如此说,但她却不一定觉得吕靳会同意,原因无他,济阳城时,洛禾曾套过吕靳的话。
只是那日姬姌找了借口,觉得吕靳身在江阴,或许只是听从郧王的安排。
但在江阴呆的越久,姬姌心中的那个答案就越强烈,事到如今,逃避已经解决不了问题,这其中之事必须有一个抉择了。
吕靳果然沉默了,姬姌没有继续说话,就等吕靳的答案。
许久之后,吕靳很是为难的开口:“殿下好不容易来到了江阴,还是待在这里安全些。”
姬姌道:“将军应当明白,我想要的不是如此,这地方并不适合我。”
吕靳道:“殿下金贵,不应该如此冒险,若是有一丝闪失,我们难以向天下交代,殿下,现如今你的安危才是家国大任。”
姬姌目光有些阴沉:“届时我于王城洛阳,竟无一人告诉我安危为上,我在沙场之时,王兄且不为我担心,怎么到了这里,就有无数种说辞,说到底你们是嫌弃我本领不足了。”
吕靳叹道:“当时与如今自然不能相比,殿下的能力我也清楚,只是如今情况不同,天下都需要殿下好好活着,殿下就当是为了这天下大任,也请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罢。”
姬姌还能有何话说,只能点头应下。
吕靳又道:“殿下若是觉得无聊,这江阴城中有很多贵女妇人,殿下可以多与她们接近,也可以解解闷。”
姬姌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不如将军推荐一二?”
吕靳道:“不知殿下觉得太子估此人如何?”
姬姌顺着吕靳的话道:“并未接触太多,只听着旁人评价不错。”
吕靳道:“前几日水榭时,殿下应该见过太子良娣,良娣此人温婉知趣,或许与殿下聊得来。”
“太子良娣,的确不错。”姬姌干脆道,“今日太子良娣代太子估来邀请我,说晚些时日前去画舫游玩,将军怎么看?”
“此事甚好。”吕靳道,“殿下就应当多出去逛逛,多结交些人,便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姬姌点了点头,突然道:“我其实有些不明白郧王是什么意思,自从入江阴以来,除却单独面见郧王之外,郧王便一直不闻不问,将军可否提点一二,也让我心中有个准备。”
吕靳道:“王陛下心中如何想,怕是我也猜不透,说起来殿下可否见过王后?”
姬姌道了句未曾。
吕靳道:“殿下入江阴,王后应当相迎的,这倒是有些不对了,不过王后性子不好,殿下日后见了,可以注意些。”
姬姌嗯道:“我或许不会与王后有交集罢。”
吕靳道:“王后是郧国的王后,殿下以后在郧国安居,迟早会见到的。”
话说着,两人已经走到门口,吕靳又不放心的嘱托道:“上战场此事,殿下日后也不要再提,且安心度日,待王陛下处理好一切,也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
姬姌笑着将吕靳送了出去,她靠在门上,一瞬间觉得有些累。
或许自己早就应该想到,一个亡国公主,哪来的那么多骄傲自由呢?
她不由的想,在他们眼中,这未来天子的父亲会是谁呢?
郧王?太子估?或者是一个自己从未谋面的人?
一想到他们,姬姌心中就十分难受,她甚至有些恶心。
若是真的如此,那她费尽来郧又是图什么呢?
上赶着给自己找一个安稳?
这天下,这百姓,这世间万物于她……
姬姌抬头看着天上的云,想着若是这个时候,王兄在就好了,最起码王兄在,她就知道自己的努力是为了什么,总不像如今这般无助。
姬姌突然很想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然后就看着他们残杀,自己将自己送上死路,多好啊。
但她又突然想,若是有一日,他们看到自己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到了那个时候,事态又会发展到哪一步呢?
大不了自己随时带着那把沾满了太子衍鲜血的匕首,到时候也一个个送他们归西。
只是可惜了,自己方才给洛禾一个机会……
洛禾……
洛禾走到她面前,轻轻的唤了她一句:“殿下,怎么了?是不是吕靳同你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
“洛禾。”姬姌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的目光本来放的很空,直到洛禾出现,她的眸中便只有洛禾的倒影了。
姬姌道:“如果我想要放弃呢?如果我早就死在了洛阳,那么现在的你,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种如果其实有很多次猜测,就连洛禾有时候也会如此想,想没有姬姌,自己会是什么样子,这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但洛禾此刻不想与姬姌说这些假设,她只是道:“不管我们想再多,现在的现实就是殿下出现了,我也与殿下在芗相遇,并且一路来到了这里,之前的所有可能性我们已经走过了,现在不论怎么想,我们都改变不了以前,
但未来不同,未来还没有到来,没有到来的,我们可以改变,那么不能改变的,我们不必去想。
殿下,有些时候我们确实想的太多了,虽然累,但是却很有意义,你那日在济阳时看到万民,心中如何想,那个时候你在街上被百姓打骂,可有想过将他们全部杀了,可有想过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可有后悔过之前死守洛阳城墙,没有自己逃命?”
姬姌啊了一声,她脑中有些混乱,但洛禾的声音落在自己耳中,却是那么清晰。
姬姌几乎是下意识的道了一句:“怎么可能。”
洛禾凑到她身前:“是啊,那日你都没有后悔,怎么如今就因为几句话退缩了,虽然我不知道吕靳同你说了什么的,但也不难猜,
或许是他说出了自己的私心,觉得殿下应该待在这里,乖乖的听从郧王摆布,但这些事情殿下不是也早就可以猜到吗?”
“不一样。”姬姌靠在门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计较什么,只是道,“不一样。”
“因为吕靳当年教过你,你同他亲近,所以不一样?”
当初姬姌选择郧国也是因为吕靳在这里,她对吕靳是信任的,所以不一样,
洛禾道:“盛安,你怎么就那么重感情呢?”
对天子如此,对吕靳也是如此。
若是这份感情给姬姌身上套上了枷锁,带来了无数的牵绊与累赘,那么洛禾想。
她宁愿姬姌不要这么重感情。
最起码那样,她应该是开心的,毫无负累的,她作出的每个决定,也都是只对她自己好的。
洛禾伸出手,试探性的触上了姬姌道肩膀,她逐渐得寸进尺,一点一点的拉进自己与姬姌之间的距离,然后就这么给了姬姌一个很轻很轻的拥抱。
洛禾道:“若是累了,那就先休息一下,最起码,照顾好自己,不要给自己套上那么多的牵绊,你身旁还有我。”
两个人的呼吸很近,纠缠在一处,难舍难分。
姬姌任由洛禾将这个有些冒犯的行为继续下去,她没有动,下巴轻轻抵在洛禾肩上:“我只是觉得,吕将军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或许是我太看重自己,又或是太看重吕将军了。”
“这不重要。”洛禾身上尽是姬姌道体温,那么滚烫,烫的她有些颤抖,却又不舍得松开。
只由得自己沉沦下去。
洛禾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接下来要如何选?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