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月,手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有点深,医生说近期都先不要练钢琴了,不然怕伤得越来越重,至于比赛的事情就先不考虑,先好好休养。”
钢琴老师在送笠月寻到家后还是不放心的叮嘱着,此时的笠月寻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电话,低着头按着重拨,渴求着电话那端能够接通。
“小寻,你怎么回事呀,这可怎么办?”
她木然的抬头,不知什么时候赶回来的母亲出现在她面前,一脸急切与担忧的盯着她说。
“你知不知道接下来的钢琴比赛多么重要,那决定着你能否进入到京都交响乐团学习的重要奖项啊,现在这还怎么参加呀?”
京都交响乐团,那是日本最大且最负盛名的乐团,对于其中每位成员都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笠月寻的父母为了能让她有机会进入其中,中间托了不少关系,最终里面的负责人说只要她能够获得这次全国青少年钢琴赛的冠军,那就能以预备役的资格进入交响乐团。
母亲喋喋不休的说着他们为了这次机会如何辛苦,那样喧闹的声音让笠月寻游离的理智回笼,她迟缓的感觉到来自右手绷带之下的伤口传来的疼痛,以及白色绷带浸出的丝丝血迹。
“我会继续练的,妈。”她平静的说着。
“你还怎么继续练,医生那边说了要好好休息。”她的母亲皱眉,“我会再想别的办法,这次比赛只能放弃,你别再练了,没必要因为一场比赛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伸出手遮住半边脸,掌心传来阵阵疼痛,好像在撕扯着她的神经:“抱歉,这次是我太粗心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可不是会粗心得被玻璃划了那么大口子的人,是不是有同样竞争的人做了什么?”
“不是。”
笠月寻不知怎么说,只是看到新闻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担忧与不安剥夺了她的感官,此时稍稍冷静下来,还是无法静下心来。
“抱歉,妈妈,我有点累,先回房间了。”
那种熟悉的折磨感令她快要无法呼吸,快速的回了房间后,她从抽屉中久违地拿出一盒烟,再用受伤的右手使用打火机时,发现根本连按下的力气都没有,如此试了几遍后只得放弃,一把将东西扔回了抽屉。
此时的她坐在地板,背靠着床,左手拿着无法点燃的细烟,又看着右手的手机,左手滑动着联系人,最终给风崎安子打去电话。
“怎么啦,寻。”接起电话的风崎安子语气如常。
“小安,小安。”她连着叫了两遍名字,睫羽颤着,“我看电视,看见阿探他……他是受伤了吧?”
她大抵不知道,自己的嗓音都是颤着的,说话的话语也断断续续,完全没有平日云淡风轻的模样。
“什么电视?”风崎安子似乎不知道,依旧语气如常的说,“我最近很少跟探联系,他说自己要追查什么案件,要我少联系他来着,寻不用担心,侦探查案子偶尔是会有危险,探应该能解决的。”
笠月寻垂下眼眸:“好,我知道了,先挂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对自己说,如果连总会知晓一切的安子都不着急,那就说明他现在很好,一定是她在做多余的担心。
手臂像是失了力的低垂在膝盖,她头靠着床边看着天花板,想起了许多年前曾有过的情景。
那时的场景,与现在似乎有些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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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伦敦的天气甚好,花儿正是盛开的时候,偶尔一阵风吹来,花瓣便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白马探躺在病床上,一片花瓣通过窗户落在看的书上,他轻轻捻起,正打算放在书中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打扰了,白马少爷。”进门的是戴着眼镜的西装男,白马探记得那是安子身边的助理,还没问什么事就见对方把手机递来。
“你失联了?”电话那端是安子幽幽的说,“伤得很重吗?”
“啊,处理得棘手点,有穿防弹背心,不过子弹擦过肩膀,母亲比较担心,就让我住院观察几天。”白马探慢慢回着,抬眼发现助理一脸幽怨的神情,猛然想到自己在那个案件中报废的手机,继而解释道,“手机当时摔坏了,我拜托母亲给我换了一个,她这几天说手机会影响我休养就没给我。”
“你还真是听话。”安子无奈轻哼,“寻还打电话问我你的情况,很担心你,有时间就自己跟她说一下吧。”
白马探眸光忽闪,回了一句好后便挂了电话,接着把手机直接递去给那位助理,问:“井野先生是刚到伦敦吗?”
“昨晚到的,本来是来谈公司的重要业务,安子小姐说一定要找到您的行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讲,安排好的会面只得推迟了。”助理收回手机姿态恭敬,神情仍然有些幽怨。
“这样啊,辛苦井野先生了。”白马探露出一贯的笑容,“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井野先生帮忙。”
助理神情疑惑,就见尚且穿着病号服的少年从床上站起,对他说,“麻烦井野先生帮我订一张回国的机票,越快越好。”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井野先生仍旧很快应下,毕竟他们这种打工人是这样的,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老板的挚友也是。
“白马少爷,最近的机票是一个小时后,我送您过去。”作为打工人,不但要提出方案,还需要体贴的考虑到实施过程。
“多谢井野先生。”
于是,井野先生就看见向来风度翩翩的白马少爷迅速急切的换了病号服,拿起病床旁的包便要他走。
这么急吗?
后面赶上飞机也是,记忆里和安子小姐一样淡定的白马少爷抬脚飞奔,生怕下一秒错过飞机。
事实上的确如此,趁着最后时间进入飞机的白马探庆幸的松了口气,刚刚跑得太快牵动了伤口,他还稍微揉了揉放松,接着找位置坐好后便开始了长达十多个小时的回程之旅。
最终到达东京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管家婆婆在机场接了他后打算直接开去医院。
“婆婆,去寻的家。”他后靠着座椅,肩膀隐隐作痛,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
“少爷,夫人打电话来说你伤口很深,需要静养,要我接到你后就带你去医院的,如果没有很紧急的事情,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管家婆婆不放心的说。
“是很紧急的事情,婆婆。”白马探的语气认真,“所以拜托婆婆,可以快一点。”
“那位笠月小姐会不会已经睡了?”
“没事。”白马探嗓音低了几分,目光沉了下去,“如果睡了就等等。”
等等?
管家婆婆一愣,难道小少爷还打算等到第二天不成?
到了笠月宅后,他下车前理了理衣领,走到门口迟疑的按了门铃,他们上次一别后已经许久未见正当他还在脑中过一遍等会儿可以说的话时,门便已经被打开了。
打开门时有清风吹过,白马探的瞳孔颤了颤,向来注重形象的少女此时头发凌乱,眼角有着微红的痕迹,他的心也在此刻恍若被风吹动,经历着一场剧烈的摇晃。
“寻。”他扯了扯嘴角,想像往常一般笑容轻松,可下一秒便看见少女伸出修长的手臂,如今早那片意外落入书中的花瓣,完全落入他的怀中,双手拥着他的脖颈。
他的手停在半空,听见她的声音竟嘶哑了些,问着。
“好点了吗?”
她整个人都很轻,靠近的温度几分凉意,他低垂下头 ,手掌落在她的后背,受伤的肩膀迟来而延续的传递着疼痛,感觉到她卸下伪装后的关心,回道。
“嗯,好多了。”
没有想象中的质问与调侃,向来将情感隐藏极好的少女在此刻显露出了曾经的模样,一向举止绅士的少年回拥的手不知不觉拥紧,红棕色眼眸中闪动着清晰的触动与温柔,似是回应幼时那一次未回应的拥抱。
无论什么时候,何种关系,她对他的担心与在意都是遮掩不了的。
他从小就知道。
他的父亲是东京警视厅的警视总监,幼时常有心怀不轨的人接近他,当然也有人蓄意报复。
那件事似乎是七八岁左右,学校一场寻常的出游活动,犯人伪装成司机混入其中,在所有孩子陆续下车时一把将白马探抓住,手臂钳制住他的脖子便开车离去。
发生眼前的绑架吓坏了几乎所有的孩子,大家都四散着,也有人吓得直哭。
当时的笠月寻是怎样的呢,急得跟在车后面跑,摔了好几跤,眼眶的眼泪打转,不停在后面叫着救命,如果不是安子过来抱住她安慰,好像真的会跟在后面跑好久好久。
“别担心咯。”幼时的安子从不会露出焦急的神情,总能露出皆在掌握的笑,“那么蠢的犯人,很快会救回来的啦。”
以风崎家的人脉与警方的搜查,这样的绑架几乎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把人救回来。
当时被救回来的白马小少爷浑身脏兮兮的,出现在安子和寻的面前时,安子还没把纸巾递过去,寻便扑上前把他牢牢抱紧,嗓音哽咽几分,眼神却无比坚定的说。
“等会儿我一定会牢牢抓住你的手,白马。”
明明那个时候的白马小少爷因为那次宴请以后已经对她不算好,当时也只是愣愣的站着,听着她认真又不安的说。
“不要再受伤了,我好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