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阳侯闭着眼,脸上露出极浅的笑意,似在回忆当年在野外见到小子繻的情形,然后呵呵一笑,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你那时候还是这么大的一个小孩子。』
『那个时候,子繻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傻小子。』子繻也笑了,『对了,师父,您刚才说到战祸频生,和平的光景要到尽头了,是何意思?我回来时途经依即城,那边的猎老族与马西族也打起来了,估计战况十分激烈,大批马西难民逃到依即城,难民太多,进不去的都挤在边界。』
『是啊,那边的战争爆发已有数月,并没有平息的迹象,甚至还会牵涉到附近的部族。我们这个星球,有几个部族眼看就要到战争的边缘了。』钟阳侯说道。
『师父,除了猎老和马西,素有积怨的部族还有不少,难道都会像这两部族那样爆发战争吗?为什么都集中在这个时间点发生呢?』子繻奇道。
钟阳侯把止战石轻放在公案上,缓缓说道:『高加与泰伦的这场战争,并不同于那些小部族之间的小打小闹,它是这几十年来少有的大战。师父夜观天象,发现在玄狼星球外的静态层,被击穿了一个大洞,这个景观预示着将要发生的乱象。高加和泰伦开了这个头,星球上的大战还会陆续有来。』
『师父,那可怎么办?』子繻急问道。
『星球上的人类和生物,有争斗是必然的,就是苦了各方族民。被击穿的大洞需要时间修补,它可以自然愈合。只是这个时间,对于太空来说,很短,可对于人类来说,它却是很长,有的人过一辈子也没等到它愈合。』钟阳侯说道。
『人类可以去弥补吗?就如同地球人所讲的那个女娲补天的故事。』子繻又问。
钟阳侯轻笑一声,说:『不是不可,而是人类的能力有限,修好了这个,另一个又出现了。所以,战争、灾难总是伴随着星球存在,有难的时候多,无难的时候少,不要总想着和平安逸。』
瞧着师父亲切熟悉的面容,子繻有些恍惚,时间似是回到他年少之时。他是师父的得意弟子,师父很愿意花时间亲自指导他练功,给他讲解世情道理,他的少年时代就是在师父的谆谆教导中度过的。师父时而严厉,时而和蔼,私底下会允许他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傻话,说得不对也不会训斥他,师父要是不忙,还会耐心地与他倾谈,就像现在。即便如此,师父却从来不失威仪,对待爱徒算不上宽容,若他行为犯错,也是照样要受罚的。今日与师父的一番对话又勾起他对往日的回忆,师父既是一位严师又似一位严父。
『师父,战争真的不可避免了吗?如果人类转换一种争斗的方式,争斗而不伤及人命,这该多好!』子繻道。
『你有这个方法吗?师父多年来研究历史,研究世事,都不能得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和平法则。玄狼星球分成三界,尚域、列疆和魅界,而三界族民的思想差别太大,信仰也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要三界共同遵守一套法则,谈何容易?』钟阳侯道。
『如果我们真有一套不伤性命的战争法则,师父您认为我们能在这个星球上实行吗?既然战争与灾难不可避免,能避开一次未必能避开第二次,躲避与压止都不是长久有效的方法。师父,您认为呢?』听到师父说星球将进入多难之时,战争将会变得频繁,手中握着幻战装备的子繻发觉当下或许就是推行新法则的时候。
钟阳侯平静地端详着子繻那张等待回应的脸庞,掀了掀唇角,微笑着说道:『出去一趟,见识果然增长了不少。在你小的时候,师父也跟你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小的,小打小闹;大的,会伤及无数人性命,甚至足以灭族。那时候,你似懂非懂地瞧着我,后来,你跟我辩论,认为坐在金字塔顶层的人有能力阻止战争的发生。现在,你终于明白了,若部族之间发生战争,旁人根本无法阻止,不趁火打劫就不错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望着师父询问的眼神,子繻答道:『是的,师父。师父您有没想过,我们可以使作战方同时进入一个幻境,幻境中的战斗甚至可以比实战更激烈,在战争中决出输赢,然后再协商解决纷争。而那些在幻境中战死的将士,回到实境后可获重生。师父,您觉得这个构想如何?』
钟阳侯认真地听着子繻的话,不时皱一下眉头表示疑问,听完之后,脸容顿时舒展开来,说道:『这个构想不错,解决了战争引致严重人命伤亡的问题。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幻境,师父乐意一试。』钟阳侯笑了笑,『只是,这个幻境从何而来?又怎么能促使交战方乖乖地进入幻境开战呢?人心从来最难猜,你认为好的东西,有些人会有顾虑,会不相信。呵呵,这不会是你在途中作的一些初步构想吧?师父鼓励你继续深入思考,支持你有这样的创意。』
得到师父的认可,子繻更加觉得,现在是合适的时机与师父讨论关于那套幻战装备的事了,装备的推出或许能让星球避免陷入战火之中,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要推动这个理念,即使是师父也不能独力而为,这需要由尚主再联合三界最顶层、最有话语权的首领一起推动。当年腾文大师不能成功,就是因为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部族支持,如果他当时是一大部族的首领,或许就不会落得如丧家之犬,要避祸于泪滴峰了。
『师父,这不仅仅是一个构想,我确实有一套幻战装备,可以令士兵在幻境中作战。』说着,子繻从行囊中取出那个不规则形状的盒子,递与钟阳侯。
钟阳侯不禁站起身来,伸手接过,然后前后左右地摆弄着手中的盒子并仔细察看,惊讶地问道:『就这么一个盒子?有如此大的能耐?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从藏着止战石的山洞里得来。我原本并不知道有这套装备,见到之后也感到很震惊,据附着的文本介绍,它是一位叫做腾文大师的人发明的。』子繻解释说。
『腾文大师?腾文?好像没有听说过此人?』钟阳侯眉心虬结,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是马文?此人我倒听说过,不过,有关他的记载却是不多。马文,曾经在各部族之间实行蚂蚁霸坝的计划,后来变得越来越低调,最后竟是下落不明。』
师父回忆着昔日祖父辈曾提及的传闻,子繻则瞧着师父,细听他的忆述,『蚂蚁霸坝?马文?腾文?马化作腾,不就是:马上有天压顶,前头没有去路吗?或许腾文就是师父说的那个人!蚂蚁霸坝,是什么样的计划?师父。』子繻似是找到合理答案。
钟阳侯听了子繻的话也忍不住一笑,『马上有天压顶,前头没有去路?子繻,还真有你的,这么古怪的念头都能想得出来。』
子繻见到师父眼神中显现出的慈爱,于是憨笑着摸了摸头,心想: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怪的念头一下了就钻出来了,这邪劲儿可真大!
钟阳侯难得开怀,便又笑了笑,说道:『就算是被你说中,这些都不重要了。大师销声匿迹,不愿在史上留名,蚂蚁霸坝到现在只是一套日常的销售计划而已。来吧,给师父说说这套装备是如何运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