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琉从水里起来，接过浴巾擦拭，找到王露，两人讨论了小半个钟，她就继续训练，饭后，今天的安排是去训练房增加力量，训练房里面摆放了各种训练的器材，比如杠铃、跑步机等。

黎琉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她的助教还没到，基本也没几个人到。。

她前脚踏进训练房，后脚听到齐盛英“哎呦”拍了下脑袋：“忘事儿了。”

江路川：“什么事？”

齐盛英说：“今晚六点半到七点有党会。”

江路川：……

我人，都来了，你去，开党会？

“不能不去啊，”齐盛英小眼睛瞄到左脚踏进训练房的黎琉：“小朋友，你来帮我个忙。”

“啊。”黎琉有点懵逼。

“帮我给他计三组俯卧撑，一组一分钟，七十个起步，达不成你看着办，”齐盛英把秒表塞给她，急匆匆走了，回消息：“唉马上到马上到，我汇报，汇报啥？没人和我说啊！”

黎琉和江路川对视两秒，黎琉脱口而出：“才七十个？”

她都能做七十个，要求不高，没意思。

虽然很多人认为男女体力体能有所差距，也许是吧，不过黎琉不认为这是什么沟壑的差距，别人练几个，她也做几个。

江路川哼笑一声，抽出三个手指，随手比划了一下。

“妥，”黎琉抽了个垫子坐下：“你可别吹牛，三组，达不成怎么办？你教练让我看着办。”

“不可能。”

“呵，”黎琉随口说：“达不成你就给我买一周早餐。”

黎琉又说：“晚餐也行，我不想排队。”

江路川瞥她一眼：“你知道我是谁吗？”

黎琉剥了颗糖，边吃边侧头看他，只见他眉梢眼角流露出了一个鲜明的含义。

你让奥运冠军，世锦赛双料冠军兼mvp得主，男子100自现役第一人，男子50自金牌水平选手，亚洲纪录保持者江路川给你买早餐，exm？

“知道啊，”黎琉担心他要事无巨细排列到小学一年级获得的荣誉，那今晚就不用练了，她嚼了嚼糖果，简短说：“你是省锦标赛冠军，省运会冠军，国家游泳队一线成员，重点储备人才，年轻有为的小将黎琉的——师哥。”

闻言，江路川毫不留情地勾起嘴角，嘲笑的意味：“你还挺自恋。”

“彼此彼此。”

**

江路川测完三组，去储物间翻出一瓶矿泉水，一出来，一个可疑的黑色物品朝他丢了过来。

江路川一手喝水，一手精准地接到计时器，黎琉笑眯眯和他说：“帮我计三组。”

江路川喝完了最后一口矿泉水，往门口的垃圾桶走，右手给秒表按了归零，调好了一分钟，随口说：“使唤我挺顺手。”

面对江路川，黎琉发现她的笑容就没有维持过超过十秒，她以为江路川要走，伸手抓住江路川的衣服布料，往自己的方向一扯：“不许走，我给你测了三组，你得给我测三组。”

江路川猝不及防，被她拉得重心有点失衡，上半身弯下，脊背微弓，两人差点撞一起。

江路川微怔。

黎琉的头发随手盘成丸子，耳边散落了一些碎发，素面朝天，额头光洁，面色红润，头发散发着很淡的花果香。

她显然也没料到这种场面，愣在原地。

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在江路川眼皮底下扇动。

像是一只蝴蝶。

靠。

江路川脑海里突然划过一句陌生的语句——

男女授受不亲。

他直起身子，握着空瓶子，手劲没控制住，把瓶子捏扁了，一个扁瓶子被丢进垃圾桶。

黎琉也回过神了，她略有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不过很快就调节好了，发现江路川离她三米远。

她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挺香的啊。

“小气，”黎琉心说江路川还怪小气的，不想帮她计时就算了，何必走这么远，恰好看到林子衿进了训练房，找了另外一个计时器拿去给林子衿：“师姐你帮我计个时。”

很快，秒表被林子衿接过了，那就是不需要他的意思。

江路川微一耸肩，把秒表随手放在桌上，去练引体向上。

一个孤零零的秒表被放在桌上，显示了一分钟的倒计时。

但也没人需要了。

黎琉测完三组俯卧撑，汗流浃背地休息了会，问林子衿：“师姐，教练也去开党会了吗？”

“对啊，算算时间，轮到教练汇报了吧，她是第三个。”

“哦。”黎琉坐在地上，懒得站起来，伸手摸桌上的热牛奶——她已经坚持了好几个月的习惯，能长高！

她的指尖刚碰到牛奶，一个黑色的物体不小心被她的手扫到了地上，黎琉捡起来，定睛一看，是一个秒表，触感微凉，放了有一段时间了。

上面还显示着一分钟的倒计时。

黎琉盯着这个秒表了一会，又侧头看了一眼江路川，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是自己误会了。

**

江路川刚做完引体向上，五感敏锐地捕捉到黎琉的视线，面无波澜地收回了目光。

他衣服已经湿透了，令人不适，他去男更衣间换了一件干净的运动员，回了训练房，低头回齐盛英的微信。

齐盛英：[五分钟就到，你先自己练一下。]

江路川敲字：[嗯。]

他刚发送出去，黎琉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拿了一个瓶装牛奶，递给他：“给你喝吧，解渴。”

江路川不觉得这玩意能解渴，也不喜欢很甜腻的东西。

对方不收，黎琉想着自己给错了，人家可能不喜欢，抿了抿嘴唇，收回手，有点挫败，语气夹杂着可惜：“不要就算了。”

也不知怎么，江路川忽而改了主意，伸手：“拿来吧。”

黎琉果然就把牛奶递给他了，给他推荐：“那你喝吧，再不喝就冷了，原生态无污染。”

江路川很少喝牛奶，即便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进补食品，但可以通过其他方法补充所需元素，没必要勉强自己。

他是有点渴，看着黎琉喝得欢，估摸着这牌子应该也没这么难喝，就打开喝了一口。

黎琉问他：“好喝吗？”

他静默了一秒。

感觉要折寿。

小姑娘眼睛像是会说话，闪过无数个“真的很好喝你不说好喝我就diss你拜托快点说很好喝”。

江路川略微艰难咽下一口牛奶，即将脱口而出的“难喝”鬼使神差地变成：“还行。”

黎琉觉得江路川有点怪，具体说不上来，她有时也弄不懂他，索性从字面上理解，对于一个完美主义者，还行就是很行的意思。

她又从包里掏出一瓶牛奶，江路川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牛奶，她声音亮亮的，说：“那这瓶也给你吧！”

“……”

**

全国冬季锦标赛女子800自决赛在十二月上旬举行。

八条赛道，八个人，个个好手，随机站，黎琉在第五个赛道，她左边是女子800米自由泳现役第一人，右边是女子1500米自由泳世锦赛奖牌得主。

赛前，温唐紧张地舔了舔唇角，她和黎琉说：“你准备好了吗，万一被吊打怎么办。”

黎琉拍了拍温唐：“你不是想去亚运会吗？这是一次锻炼的机会，赢了好，输了也无所谓，吊打就吊打啊，我们又不差，怕什么，你管她们怎么想！”

温唐点了点头，觉得黎琉说的有道理。

这是黎琉第一次参加全国性质的赛事，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在燃烧和沸腾。

赛前热身，黎琉盘算着这次比赛怎么打，怎么更好地测试自己，一个是她练了好几个月的出发，测试一下出发速度，王露给她的要求是0.8内，另一个是……

一姐和黎琉、温唐挨在一起，她看温唐有点紧张，黎琉又一言不发，和煦地说：“没事儿，咱们就比一下，不用紧张。”

温唐笑着说好，黎琉也说了句好，然后又自个儿在一边不知道琢磨什么，大家以为她在独自调整情绪，也就没打扰她，和一边的温唐有一搭没一搭讲几句话。

黎琉在想用什么节奏走，按照自己的节奏固然最好，但她担心前期差距拉开得太大了，后期追不回来，毕竟左右两边都是扛把子的师姐，她还没参加过如此“夹缝生存”的比赛。

来不及想清楚，比赛即将来临，黎琉放下杂念，准备站上跳台。

不知谁叹了一句：“这是逆风局啊。”

逆风局吗？

打点逆风局好，不至于未来心态和实力脆到被人锤爆。

她喜欢。

黎琉捏了捏泳镜，确保严丝合缝不会漏水，站上跳台。

比赛开始，几道声音如同利箭飞入水中，出发反应时间被计时和记录了，第一是一姐，她的反应速度是世界顶级，维持在0.65内，第二是温唐，0.69。

第三是，黎琉——0.75。

一个可观的数字，从中规中矩的不拖后腿变成了略有领先。

一下水，黎琉就感觉压力明显，她摈弃了杂念，压力不是来自心理，是来自生理，浪花能载人，也能给人带来很大的阻力，黎琉左右两道的压力汇集到她身上，形成一个“v”形的双边阻力，夹缝生存，直接就给她上了大强度。

头一回感受到如此大的阻力。

黎琉又是个不服输的，别人给她阻力，她就想突破，本能迫使她突然就有点上头。

别人都行，凭什么她不行？

大家都很强，唯一的办法就是全力以赴。

她暂时跟不上一姐，但咬上了右边的师姐，这师姐自然能感受到旁边有人，还蛮惊讶的。

这小妹妹可以啊。

几个教练在一边观看，看就看吧，他们还爱叨叨，美名其曰“交流技术”，有个教练说：“那个小孩是下半年来的吧，不错，稳的。”

话还没说完，黎琉就升到了第三位。

浪花一朵朵，她再显眼不过了。

“之前我还想把她招过来，结果她去了露姐那里。”

王露却只短暂应了一声。

齐盛英老神在在地坐着，还有闲情逸致和王露聊黎琉：“我怎么记得她是后程型，温唐才是前程，你给人改了？那她适应能力不错。”

王露和齐盛英对视，齐盛英读懂了她的意思。

就是没改，这才是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