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正岩头大:“您别这么说,没有的事儿。我是没往那方面想,跟您和我爸没关系。”
他知道母亲又开始内疚了,但他确实没动那个心思,而且在部队也没碰见那种,一眼就特别欣赏的女同志。
姜春荣感觉得出儿子话里的认真,心里稍微好受一点,不过她还是劝道:“儿子啊,婚姻还是非常值得我们向往和追求的,你过完年也二十五了,个人问题是时候该考虑一下了。”
“好。”贺正岩应了。被催的次数越来越多,说明他确实该好好找对象了。
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姜春荣那头就有人催了。贺正岩叮嘱她要多照顾身体,吃饭要准时。姜春荣笑了,感觉儿子在某些方面比她要成熟得多。
挂了母亲的电话,还没走出两步远,父亲那边就打过来了。
贺振华一年到头同样没几天休息时间,平时父子俩见不到面,只能靠打打电话。这会儿全家都围在一块儿过大年,只有他大儿子还在部队,这让贺振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阿姨说等你休假回来,要亲自下厨做糖醋鱼给你吃。”
贺正岩:“好,替我谢谢阿姨。”
贺振华听着大儿子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心里叹了口气,再瞧见旁边一直给自己使眼色的小儿子,心里不禁感叹:孩子还是要自己养大得才亲啊。
正岩从小跟爷爷奶奶生活,一直到父母相继去世,才被他接了回来,那时候孩子已经十六了。跟他们在一块儿客客气气生活了一年半,就直接当兵去了。说是父子,更像是陌生人。
贺启明在一边比划了半天,见他爸也没有把电话拿给他的意思,索性直接凑过去话筒,“哥,我过两天去部队看你行吗?”
“不行!”贺正岩还没开口,贺振华就直接厉声拒绝了,“部队是你随便能去的地方?老实在家待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借着找你哥的名义,溜出去瞎玩儿。”
贺启明虽然跟贺振华很亲近,但到底还是怕他爹的,蔫不拉几地“哦”了一声,乖乖退出书房。
贺正岩把这父子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内心毫无波澜,感觉贺振华没什么话可说了之后,他开口道:“我待会儿还得去礼堂。”
“嗯,那行,你去忙吧。休假的时候提前给家里来个电话,我让司机去车站接你。”贺振华叮嘱他。
贺正岩应声之后,把电话挂了。
原本他打算去礼堂看看联欢会,这会儿突然没了兴致,从桌上拿起那本看了一半儿的新型战备书,掏出笔记本学习去了。
……
林珊一家大年初三要正式开始搬家。
赵福一大早就带了村里的两个小伙子过来帮忙。
穷有穷得好处,那就是大件儿的家具非常少。整个屋里除了林老二和赵桂花结婚时打得两个一人高的立柜,其他的就都是些小东西。林珊前一阵让师傅打的那些小矮柜,是所有家具里最新的了。
不过家具不多,包裹可不少,三轮车拉了有十个来回,才把小屋所有的东西都挪到了新家。
赵福带来的两个小伙都还没结婚,接过林珊倒的热水时,脸红成了猴屁股,走路都差点一顺儿,被赵福踢了一脚才傻乎乎地回神。
母女三人都被逗笑了。
大家伙一块儿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家具和杂物都归置到位了。赵桂花和林红去给赵福他们做饭,林珊负责把整个屋子再打扫一遍。活灰擦干净,床上的褥子单子铺好,窗帘挨个装上。大小不合适就先凑活着,等开年之后再重做一批窗帘。
新房子屋子多,林珊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她把小床放在了靠墙那边,还用钉子把布钉到墙上当墙围。
以前家里墙上糊的是旧报纸,现在新房子都是大白墙,所以需要裁上一块半米宽的布,定在靠墙的那边。安河这边流行这个。一是防止弄脏,而是怕它掉白灰。毕竟不是乳胶漆,一摸一手白。
林珊用的是一条旧床单,她用一半,林红那屋用一半,赵桂花那边则另外剪了一条。反正桂花女士搜集的破布多的是,不愁不够用。
她屋里除了床和小柜子,还有一张破旧的单人桌,乍一看是挺空的,但住了这么久人挤人的小屋,她可太喜欢这种能在屋里自由活动的感觉了。
墙不再透风,窗户也严严实实的,不用挨冻受潮的房子就是好房子!
林珊忙碌了好半天,终于把三个人住的房间都打扫了个干净,其余的就明天再说吧。
晚饭五点钟开吃的,吃完赵福他们还得赶紧回村。好在过年家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赵桂花和林红很快炒了几个菜,配上瓶酒,简单犒劳一下小伙子们。
搬家动静大,吃完饭送走赵福后,林珊发现有两家邻居在门口张望,她认出其中一位婶子是包子铺的熟客,连忙出去打招呼。
王婶子笑着说:“我还寻思陈叔把房子卖给谁了呢,这感情好,以后吃包子更近了。我们两家儿都爱吃你家的包子,那味道真没的说。”
一旁的胡婶子也点头:“是啊,我们都说爱国家不仅肉包好吃,姑娘们还长得这么好看,我看你们改名叫‘西施肉包’算啦。”
林珊笑着客气了两句,感谢两位婶子照顾生意,请她们有空来家里坐坐。
两位婶子特别热情,不一会儿就把其他三位邻居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还特地叮嘱她:“你旁边这个杨老太脾气怪,看谁都不顺眼,轻易连门都不出,跟旧社会的小脚老太太似的。就算你跟她走个面对面,她也是爱答不理的。不过谁让人家儿子是当大官的呢,咱惹不起躲得起。”
“是,我明白了。”林珊虚心受教,感叹邻居们都是藏龙卧虎。杨老太脾气怪,家世好。其他三家有在工商局上班的,有在派出所上班的,还有一个在旁边的财会学校当老师,两位婶子则全家都是纱厂和服装厂的工人。就只有林珊家是卖包子的。
之前的“富贵之歌”闹得挺大,婶子们也知道她家那些事儿,还忍不住骂了林富贵两句。
赵桂花洗完碗见闺女还站在门口说话,出来一看,立刻加入聊天,只要有她在,那任何说闲话的场合就冷不下来。
林珊见她已经跟两位婶子聊得全情投入,就腾出位置回屋帮林红整理包裹去了。
林富贵坐在自家门台前面,看着赵桂花那边门上挂着的锁,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他知道闺女不让他对这娘仨动手,但心里就是气不过。大过年的,他儿子在里头吃牢饭不说,闺女前两天还在派出所被教育了一通,到现在杨清明都被杨老爷子关在家里头。
街坊邻居们虽然一个个表面上看着以前一样,但是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说闲话呢。
任凭林富贵想几百年,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抬不起头来的一天。
这才大年初三,赵桂花居然就这么搬走了,煤球一个没剩,瓦片也捡走一半。再想起那娘仨满脸喜庆的劲儿,他恨不得把她们全都锁里头,然后一把火把这破屋给烧了!
那俩带瓣儿的都死了,一家人下去团聚多好。
林富贵在寒风中做梦,刘淑芬在屋里唉声叹气,林爱民带着老婆孩子回媳妇娘家去拜年了,满桌好吃的,这会儿只有林兰一个人在吃。
棒槌一家过得好,她心里也不爽快,但是做大事的人必须能屈能伸才行。能顺手办了林珊那娘仨最好,不行就慢慢来。现在最关键的是要低调挣钱,其他都是锦上添花而已。
反正以后她肯定不会留在安河,卖个包子能搞出什么名堂,撑死当个万元户。更何况等二哥出来自家铺子一开,“爱国大肉包”是注定要完蛋的。
吃过饭后,林兰把林富贵叫到一边,问了问他生意的情况。现在林富贵调到了外销处,能偷偷调出更多的货了。目前市场上需要纱线的地方越来越多,舅舅刘刚南下跑一趟车,最少能纯挣个小一千块钱。
林珊又给他出主意:“我舅上次捎回来的那些烟不错,这回可以试着多拿几条,另外要是有倒腾酒的,也可以搬一箱回来试试,现在这个阶段咱别跑空车就行,等开了铺子再慢慢加。”
林富贵点头应了,刘刚现在一年只能偷摸跑两趟车,等过了年,看看有没有办法再多加一些。毕竟都是厂里的车,由不得他们。算上卖烟一趟挣得是不少,但是打点关系也不少费事儿费钱,不多挣点儿实在是存不住啊。
“林珊那房子我也打听到了,好像说钱确实没给够,全指着把旧房子卖了慢慢儿还人家呢。爸你根本不用这么堵得慌,咱过一阵儿想买什么房子买不到啊。”林兰小声劝他。
林富贵听了这个,心里算是稍微好受一点儿,闺女说得对,什么都没有挣钱要紧!
他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善事,才有了这么一个好闺女。他这俩儿子一个就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个整天吃闲饭到处惹事儿,只有这个小棉袄最争气,也最贴心!
“兰丫头啊,爸以后是不指望那俩兔崽子了,有你爸就知足了,以后你让爸干啥爸就干啥。”林富贵拍着闺女的脑袋感慨着,“诶,那天林珊在派出所胡说八道,不会影响你跟清明的关系吧?杨家可到现在都没把清明放出门儿。”
“放心吧,没事的。”林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翻白眼。早看不上那王八蛋了,一想起他给棒槌写得肉麻信,让他当备胎都觉得恶心。
但是,谁让这家伙以后混得好呢。上辈子杨清明就坐到了处级的位置,这辈子他上的大学比前世好得多,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所以就算为了以后的最低保障,她也得忍着。不过回学校之后,她势必要抓紧对贺启明下手了,要是能拿下他,就再也不用委屈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