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得一声,郁书锦一拍桌子,站起了身,“醉仙楼好大一座酒楼,咱们在这好好的用饭,你们怎么什么癞蛤蟆蛇鼠都往里头放?”
“吵得小爷我眼睛痛。”
一旁的小厮犯了难,他也不敢得罪知府和通判家的千金,这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郁书锦话才落音,饶岳青指着他鼻子斥道:“你一个不学无术的流氓,在这乱吠什……啊——”
她话没说完,不知被什么利器打了手背,震得她整条手臂都麻了。
郁茜罗立刻拊掌笑起来,“你瞧,坏事做多了,遭天谴了吧?”
“郁茜罗!”今日孟观行没来,饶岳青也不惧几个侍卫,气急败坏道,“你回城时我亲眼所见,穿得像个乞丐似的,你别不承认!”
“怎么?你厚着脸皮随安远王入京,以你商户女的身份,在玉京也只是给人做妾的命!”
“你才是给人做妾的命,你全家都是给人做妾的命!”郁书锦气得抄起碗碟就要去砸她,“睁开你的小眼睛瞧清楚,我妹妹是天生的凤命!”
周献在旁一把抓住郁书锦的胳膊,劝阻他别冲动。
郁茜罗听了哥哥的话,突然就不气了,慢条斯理道:“哥哥别冲动,她就是嫉妒我比她眼睛大,又貌若天仙,又有许多人疼爱。”
“哪里像她还要与家中的庶子庶女抢爹,不过是空有知府千金的名头罢了。”
“可怜呐——”
这句话直接踩中了饶岳青的痛脚,她曾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姐,怎料父亲官越做越大,家中后院的妾室和庶子庶女也越来越多!
“郁茜罗!你胆敢……”
“饶姑娘慎言!”孟伯羽打断她的话,“我家王爷曾说宁阳知府爱民如子,饶小姐难道要仗势欺人吗?”
“郁姑娘在王府一直是座上宾,只因她想念家中亲人,才随世子一道回宁阳,白日那些流言纯属无稽之谈。”
饶岳青简直气昏了头,她今日是来给郁茜罗一个下马威,却令自己颜面扫地。
她若是不找回来,日后又怎么在身后这群姑娘间立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也不过是安远王府的一个侍卫!”
“谁知你与郁茜罗私下里都做过些什么勾当!”
孟伯羽今日真是后悔来吃这顿饭,他何时被人这般污蔑过,正要动手,却见一个酒壶嗖一下从他面前飞过去。
劲道和准头一点没失,精准砸中饶岳青,她随之倒在身后的丫鬟喜琴怀中。
郁书锦当下鼓掌,大叫一声,“砸得好!”
“岳青流鼻血了!”杨美雪惊叫一声,一旁的几位姑娘顿时回过神来,有胆小的已经悄悄溜了。
喜琴哭着道:“来人啊!杀人啦!快去报官!”
孟伯羽和孟仲飞对视一眼,皆是无奈,今日这烂摊子若是不收拾干净,他们一准会被世子重罚。
许来悄声道:“我身上伤还没好,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替我保密,就说我没来醉仙楼!”
孟伯羽没好气地拍他一巴掌,高声喝道:“不相干的都赶紧走,再不走,我一人给你们一刀!”
喜琴也不敢强行留下,与杨美雪扶着迷迷糊糊的饶岳青离开醉仙楼。
很快包厢内只剩下他们几人,郁茜罗没了胃口,问他们,“你们还吃吗?”
除了郁书锦,余下几人都没了胃口,周献是怕得罪知府,影响到秋闱。孟伯羽等人是怕孟观行知道此事受罚。
几人都连声说吃饱了,郁茜罗同他们说了声抱歉,“改天再请你们,今日大约是不宜出门!”
宝庆忍不住道:“郁姑娘,那饶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能不能去和世子说说情,奴婢不想挨罚。”
饭没吃饱,还要被罚,简直太惨了。
郁茜罗一抬头,瞧见孟仲飞、许来都一脸期待地看向她,她差点怀疑起自己在孟观行心中的地位来了。
“你们且放心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况我还有哥哥一起帮忙承担。”
郁书锦:?
“好妹妹,我到现在还不敢回家,等我给钟爷爷找到合适的棺材板,你再供出我来。”
郁茜罗白了他一眼,“你们放心好了,我回头去求殷婆婆,有她在,世子不会罚你们的。”
得了她的保证,几人稍稍放心,孟伯羽先行一步,去饶府瞧瞧,顺便借世子的大名,震慑知府一番。
几人很快散了,郁茜罗磨磨蹭蹭,最终还是一人回了吉庆巷。
毕竟是她惹出的事,她也不想牵连到无辜的人受罚。今日虽然重伤了饶岳青,但是她的名声却没找回来。
她本来还有些怕孟观行训斥,走到门口,想起今日下午在这院中,孟观行点头答应去给她撑腰。
临了却变卦,害得她没找回名声,差点惹出事。
郁茜罗越想越气,他压根不明白,一个身份不高的女子若是想嫁个好人家,容貌和名声都是很重要的!
饶岳青她们若是乱传她和孟伯羽有一腿,她很难解释清楚。
郁茜罗越想越气,抬手推门进去,见正房的灯已经熄了,只廊下挂着两个柿形红灯笼,现在约莫戌正。
殷婆婆向来睡得早,只是孟观行怎么也这么早就睡了?
郁茜罗站在厢房门口,犹豫一瞬,决定趁着月黑风高夜做点坏事,不然把袜子脱下来塞进孟观行嘴里?
或是装鬼吓唬他?
她想了一圈可行的办法,今日在醉仙楼饮了几杯醉仙白,她这会儿的确有些酒意上头。
委实没想过若是把罗袜塞进孟观行的嘴里,随后会面临什么样的悲惨后果,她鼓足勇气抬手一推门,门竟然开了。
这家伙睡觉竟然不闩门。
郁茜罗窃喜,放轻脚步悄悄潜进去,她进门才发现屏风后竟然点着一盏油灯,她躲在屏风后探头往里瞧。
这一瞧吓得她酒都要醒了。
只见孟观行瘫坐在屏风后的罗汉榻上,如墨的长发披散,右腿微曲,黑色衣袍凌乱敞开,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只他如玉的胸膛上纵横交错几道细细近乎紫黑的线。
看上去有些诡异可怖。
孟观行好像发现了她,突然转头瞧过来,吓得郁茜罗差点惊叫出声。
他脸色苍白,双眸瞳仁黑得发亮,美则美矣,却像是玉面修罗,看上去瘆得慌。
他是有什么疯病吗?上辈子她没撞见过这样的场景,郁茜罗想跑,腿吓得有些抽筋,却见孟观行动了动薄唇,“过来。”
那模样颇有些风流浪荡,一时间竟有些令人垂涎。
郁茜罗暗松一口气,他神识应当还是清明的。
她一瘸一拐地挪过去,讷讷道:“你是想让我扶你去净室方便吗?我今日过来,是想……啊——”
“你要做什么?!”
郁茜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扯进怀中,“我热……”
他双臂似铁箍似的,紧紧抱着她,郁茜罗回过神来,惊道:“你不会是中了春药吧?你快松开我!我去叫殷婆婆来给你解毒!”
“热……”
郁茜罗等了片刻,不见他松手,他只是无意识嘀咕“热”,她明白过来,他现在并不没有完全清醒。
“孟观行,你要是敢碰我,就要娶我做世子妃,不然我宰了你!”
他滚烫的唇突然贴在她温凉的侧颈处,烫得郁茜罗一激灵,她紧张地吞咽一口口水,小声嘀咕,“你别这样,我会管不住自己的。”
她上辈子也是经过人事的女子,何况孟观行这厮当真容貌出众,身材也好得很。
她上辈子某次无意间撞见过孟观行出浴的背影,真的很让人垂涎,那一截劲瘦有力的窄腰,仿佛属国进贡的黑豹子。
孟观行一撩拨,她思绪飘飞得越来越胆大狂野,红着脸轻推他一下,“世子哥哥,你别停在一个地方啃,挪个地儿亲……”
郁茜罗忍不住去摸他的腰,催促他别磨磨叽叽。
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兴许还能回去做世子妃。
他只是抱着她,不见其余动作,郁茜罗陡然发现不对劲,从美色中抽回神识,惊了一身冷汗。
怪道这厮上辈子一把年纪没成亲!原来是不!行!
天呐!安远王知道自己儿子不中用吗?她当初走投无路进宫,人人都说她这个贵妃受宠,只有她知道老皇帝外强中干,早已不能人事。
她还得在外维护他的颜面,装作他宝刀未老!
男人若是不中用,心里多半会扭曲,前世她可是吃够了这苦。
这辈子她可是有无数条退路的,不能吊死在这样的孟观行身上,她用力一推,挣开他的束缚,抬手抹掉脖子上的口水。
她细细瞧孟观行神色,见他也不像是很清醒的样子。
“世子大人,你记住了,你讨厌郁茜罗,我也不喜欢你。咱俩没有半块铜板的关系,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一定要牢记在心!切记切记!”
“你放心,我绝对会帮你保守好这秘密!咱俩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郁茜罗慌里慌张地爬下了罗汉榻,好心地帮他把薄被盖上,“我喝多了,无心走错门,就此别过!”
眼瞧着他要来拽她,她吓得后退两步,避如蛇蝎,一溜烟跑了,到了门口,还不忘嘀咕一声,“哪家好人晚上睡觉不闩门?!”
夜深了,她这会儿一个人也不敢回家,直接拐到对面厢房去将就一夜。
翌日上午,郁茜罗醒来时已经过了巳时,她伸个懒腰爬下床,胡乱扒拉两下衣饰,这才出门打算去洗漱。
走到院中,见殷婆婆正在教宝庆认草药。
她打了声招呼,吩咐宝庆去给她端水洗漱,宝庆应下,忙去厨房打水。郁茜罗瞧了一眼东厢,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试探开口。
“婆婆,世子他昨晚睡得挺早?我回来时灯都熄了。”
殷婆婆笑嗔她一眼,“陈嫂子这段时间回家去了,过去都是她闩门,我和世子夜里都忘了,不然昨夜你也进不来。”
陈嫂子是负责照顾殷婆婆的,孟观行一行人来后,因他身上的蛊毒怕被外人撞见,殷婆婆才暂且打发了她回家。
郁茜罗嘻嘻一笑,稍微解释了两句昨晚醉仙楼的事。
这时宝庆端水走过来,悄声道:“伯羽大哥昨晚去了一趟饶家,说饶岳青没什么大碍,还被知府大人训了一顿。”
“咱们应当没事了。”
“真的?”郁茜罗窃喜,让宝庆伺候她顺势在院中简单洗漱,“外头没再乱传我什么事吧?”
宝庆摇头,抬眼瞥见她颈侧好大一块红印子,惊呼道:“姑娘,你脖子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