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忱:“站住。”
樊承宇脚步不停,仿佛身后有吸血鬼在追。
不是,林忱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他不该冷酷而霸道吗。
也没有红眼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樊承宇想逃,但逃不掉,这里可是华联门口,林忱的老巢。林忱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保安们出动,使出擒拿的功夫把樊承宇压在地上。
林忱慢慢踱过去,蹲在地上,让保安抬起樊承宇的头:“直视我,崽种。”
樊承宇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尖叫:“啊啊啊啊别看我,会传染红眼病的!!”
“?你在说什么,”林忱不明所以,但还是科普了一下,“红眼病不会通过对视传染。”
“哦。”听了这话,樊承宇终于冷静一点了,“但您能不能也别看着我。”
“屁事真多。”
“……”
叶慬之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听不到二人的谈话,顶多听得到樊承宇的猪叫。
远离了叶慬之,林忱的眼睛终于没那么红了,恢复了属于霸道总裁的高冷模样。
既然叶慬之听不见,林忱也就不想顾忌那么多了。
林忱问:“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找我老婆麻烦?”
“您不知道我是谁?”摆脱了被传染红眼病的恐慌,樊承宇终于找回了原来的剧本,“我是樊承宇啊,您不记得我了?”
和叶慬之不同,林忱看文向来一目十行,对于只出现过一两次的炮灰真没什么印象,更别提他们的名字,看完就忘。
他是真不记得樊承宇这号人了,于是无比真挚地摇摇头:“不记得。”
樊承宇谄媚道:“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呢。”
童年时南城名贵圈举办聚会,五岁的林忱曾抱起过三岁的樊承宇。
当然,霸总从小就是个坏种,抱起小樊承宇后把他十分不经意地摔在了地上,好险没摔出脑震荡。
樊承宇的脑子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摔坏的,到现在还不太聪明。
不仅对幼时霸总谋杀自己未遂此事毫无知觉,甚至还喜欢上了他。
林忱:“?”
只听过说“小时候抱过你”,没听过说“你小时候抱过我”的。
林忱矢口否认:“不认识,没印象,别胡说。”
樊承宇如遭了晴空霹雳,整个人石化了。
他想象过林忱对他会是什么态度,喜欢、厌烦、无感,唯独没想过,人家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了!
他都还记得小林忱怀抱里的温暖、和脑袋与大理石地面亲密接触的疼痛,为此暗中关注了林忱二十多年,林忱却说他不记得。
气、抖、冷。
樊承宇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樊承宇自我剖白道:“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您,我就一直视您为我的偶像、我的目标。我朝着您的方向努力,不求您能和我在一起,只希望您能回头看我一眼。而您如今不仅和一个不入流的人结了婚,还把我完全忘了……”
他沉浸在悲绪里,抬头一看,只见林忱在摆弄他的手机,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
樊承宇:“……”
“说完了吗?”林忱把头从手机里拔出来,“你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我为什么一定要记得你?”
“说我老婆不入流,你是什么很入流的人吗?”
其实林忱这两句话是疑问句,表达了他真情实感的疑惑。
可樊承宇把它们理解成了反问句,再次开始气抖冷。
忽然,一个人走近开口:“我觉得樊承宇说得对。”
他说:“他爱你爱得深沉,你就不能答应他吗?”
樊承宇大喜,觉得总算有人为自己说话了,一看,说话的人是叶慬之。
“……”他想,这人也算有点良心,还会帮他说话。
听了叶慬之的话,林忱大惊,背后发凉。
这是什么?
明晃晃的暗示啊!
小娇夫生气了,吃醋了,觉得自己在外面水性杨花,沾花惹草,所以故意说反话来警告自己。一个处理不好,黑化进度飙升!
林忱一个滑跪:“老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绝不移情别恋。”
叶慬之:“……”
不,我要的就是你移情别恋。
移,快给我移!!
樊承宇人看傻了。
情敌求着心上人喜欢自己,心上人却不愿意,他到底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而且,原以为这场婚姻中林忱占据绝对主导地位,谁知他滑跪滑得如此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了。
而被滑跪的叶慬之,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局势愈发混乱复杂。
打破僵局的是樊承宇:“那,我走?”
这对神奇的夫夫显然不是他能插脚的。
还是赶紧走吧,省得惹一身腥。
“站住,”林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谁说的你能走了?”
“哎呀,没事啦,让他走吧,他也就只是轻轻地揍了我的脑袋一下,问候了我全家包括老攻你,说我是乡巴佬,我一点都不生气呢。”叶慬之趁机煽风点火。
林忱心疼道:“我家宝宝真是人美心善。”
他转头面向樊承宇,面色冷厉,声音嘶哑,红眼病又犯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只恶鬼。
“给爷死。”
.
樊承宇离开后,林忱带着叶慬之回到公司。
通往顶楼的总裁专属大电梯上,叶慬之道:“老攻,你会怎么处理樊承宇?”
林忱冷笑一声:“天凉了,该让樊氏破产了。”
天凉樊破,掌控全球经济命脉的感觉真不错。
林忱现在对于霸总这个身份越发得心应手,看多了霸总文的他说起这些台词手到擒来。
他也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想起樊承宇到底是谁了,并且想起了樊家干过不少腌臜事,恶意竞争、身为设计公司抄袭等,简直是行业毒瘤,也正好趁此机会取缔。
叶慬之:“然后呢?”
“然后……”林忱咽了口口水,“把这些钱成立一个慈善组织,帮助山区儿童什么的吧。”
林忱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既然有钱了就要成立慈善基金。
以前,他没钱的时候就经常幻想有人莫名其妙给他发钱。
现在,他要莫名其妙给别人发钱。
助力共/产/社会的实现。
“劫富济贫啊。”叶慬之笑道。
林忱:“还有反家暴协会。”
对小娇夫好,纵然主要是为了保命,但他确实极度反感家暴这类行为。
也算是给小娇夫的一个交代了。
叶慬之:“……”
他感觉这个霸总和他想的,真挺不一样的。
明明自己就是个家暴分子,却说要成立这样的公益组织。
一个人的变化真能这么大吗?
也许是他带来的蝴蝶效应,但也不过一天,影响真的能这么大吗?
如果先排除林忱也穿书的可能,还有什么可能性呢?
叶慬之在脑内做了几种猜测,又依次推翻。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霸总的行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的性格转变总归是对自己有利的。
不过,霸总要是真的有红眼病,还是最好去医院诊断一下。
电梯持续上升。
叶慬之回过神,忽然发现旁边的林忱似乎有些紧张。他半张着口,一直盯着不断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这些都是紧张的表现。
他在紧张什么?
叶慬之想起自己前世认识的那个林忱,从小就很怕坐电梯。
这个林忱也怕?
大约是发小的缘故,叶慬之其实对那个死对头林忱挺了解的。
小学初期没闹掰时,两人还经常去彼此家玩。
因为听多了电梯出事故的故事,小林忱对坐电梯一直很抵触,一开始甚至不愿意进电梯,觉得一踩进去就会向下落。
叶慬之家是电梯房,林忱每次来玩都宁愿走安全通道爬十几层,累得气喘吁吁。
七岁那年,在叶慬之的劝说下,小林忱终于愿意尝试一次电梯。
叶慬之陪着他一起上。结果就是那次,这架年久失修的电梯出了事故,把两人困在了里面。
叶慬之到现在都还记得,轿厢内封闭幽暗的空间,忽然暗下的灯光。
黑暗中小林忱一瞬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两只紧扣的小手间是紧张滑腻的汗水。
心脏跳得很快。
砰砰、砰砰。
……
电梯猛地一晃。
叶慬之收回思绪,只见林忱抿了抿唇,抬头看着轿厢顶部暗下的灯。
电梯内很快黑暗下来。
叶慬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电梯出故障了。
他条件反射地望向林忱,而目光所及一片黑暗。
失去了灯光的轿厢什么也看不清,就连空气也变得沉重黏着了起来,彼此的呼吸像蒙着一层纱。
叶慬之去按了电梯的每一个按钮,包括紧急求助,按了几遍,都没反应。
他的神情有点凝重。叶慬之掏出兜里的手机,然而按锁屏键没反应,大概是没电了。
“……”
他们被一个小小的轿厢吊在了半空,联系不了外界,也无法得知生死,就像十几年前的那场事故。
只是身旁不是那个人。
林忱那边没有说话,一点声音都没有,电梯里安静极了。
叶慬之:“老攻?老攻?”
叶慬之:“林忱?”
他想让林忱试试有没有信号,哪怕只是用手机手电筒照个明也行。
某个方向传来微弱的应答,叶慬之立刻挪过去,两手摸索到了一个宽阔的身形。
林忱双开门的身材缩在电梯角落,实在有些滑稽。
他的身体在发抖。
……
林忱还记得幼年时的那件事。
他和叶慬之被困在黑暗的电梯里,两人尝试着按遍了每一个按钮,都没有用,紧急按钮也无人应答。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小林忱的手紧紧扣着小叶慬之,就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恐惧在黑暗里滋生,小林忱满脑子都是看过的新闻,电梯从高空坠落、冲顶,加上当时小孩都喜欢看柯南,于是还夹杂了一些柯南的恐怖片段……
小林忱带着哭腔道:“我说了不要坐电梯,你非要拉着我坐,这下好了,我们都要掉下去了,我们要死了。”
小林忱抽抽噎噎的,话也语无伦次。其实他知道自己说的没道理,叶慬之拉他坐电梯是好意,只是想帮他打破心理阴影,叶慬之事先也不知道电梯会出问题。
但是没用。
他太害怕了。
小叶慬之那时脾气也不太好,林忱原以为他会和自己杠起来,结果并没有。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按紧急呼叫按钮,一边安慰似的握紧自己的手,哪怕断电的轿厢没了空调,大热天里两人掌心全是汗,也没有松开过一秒。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黑暗里,小叶慬之的声音传进耳中。
小林忱道:“电梯是你家开的,说不掉就不掉?”
虽然这么说,但叶慬之的话确实让他安心了不少。
……
林忱觉得自己大概有某种霉运体质。
他坐的电梯特别容易出问题。
虽然小时候第一次坐就被困在电梯里,但他也并没有因此再也不坐。后来他又被困在电梯里不少次,但鉴于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林忱也慢慢习惯了,不再抵触电梯。
但还是怕。
现代社会很难离开电梯,和他害怕电梯失灵,不冲突。
原以为换了具身体应该也能倒带重来了,谁知竟把这体质带进了书里,还让小娇夫看见了自己这狼狈样。
林忱蹲在轿厢角落,用把自己的身体尽量团起来的方式来抵御恐惧。
毕竟,这次不会有人再牵着自己的手了。
霸总的身体很大,团起来巨大一团。
恐惧和黑暗模糊了人的感知,等到林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才忽然想起自己和小娇夫待在一起。
他应了一声,觉得自己简直发出了一声蚊子叫,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清。
林忱心里苦笑一声。
他大概还是演不好一个霸总,霸总从来是临危不乱的,靠谱得很,哪像他,区区一个电梯都怕的要命。
孤身一人穿书、来到未知世界的迷茫,面临生命危机的恐惧,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冷汗一点一点渗了出来。
忽然,一只手钻进怀里,捉住了林忱汗津津的手。
指尖灵活的滑进指缝,再紧紧扣住。
林忱茫然地抬头,只看得见一片黑暗。
他知道,这是叶慬之的手。
握住他的手不大,与其说林忱的手被他握住,不如说是叶慬之握住了他的手。
但即便如此,握住这只手的一瞬间,林忱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有人在这里。
他们挨得很近,他就在眼前。
哪怕下坠,也不会是一个人的赴死。
林忱看着眼前的黑暗,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就像那年一样。
黑暗里,那只手拍了拍林忱,带着些许安抚意味。
“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