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面没事人一样地告别了亚历山大,实际上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马。
很多很多的信息流从我的脑袋里盘旋而过,我扯出勇者肉干咬了一口,心想,果然还是那个味道,一模一样。
真好啊,能再一次与你做朋友。
托雷特的速度很快,因为一路不听话的怪和人都被我揍过,所以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盖利德和宁姆格福地界,一道长长的,被炙烤得通红火墙便摆在了我的面前。
熏烧火墙。
碎片战争的末期,碎星将军与女武神自盖利德一战,女武神拔出体内抑制腐败病的纯净金针,艾欧尼亚红莲就此狰狞绽放,猩红腐败扩散,盖利德也自那时候起变成了被猩红腐败污染的模样。
猩红的天,猩红的地,腐败的沼泽,白化的生物,虫与蝶的天堂,人与所有生物的地狱。
女武神与碎星将军两败俱伤,前者陷入昏迷被亲兵背着离开,而直面了红莲绽放的后者则陷入疯狂的边缘。
将疯未疯的将军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撑着最后的理智,带领着麾下的红狮子军团在盖利德边境建造起了长长的熏烧火墙,阻拦了猩红腐败往宁姆格福的扩散。
宁姆格福于是保住了。
我现在就在宁姆格福与盖利德的分界线上,一道熏烧火墙,把同一片地划分成了绿色与红色。
到这里就不能倚靠托雷特的全自动驾驶了,我将手放回缰绳,接管了方向的操控。
托雷特轻松地二段跳跃过了一人高的火墙。
首先,走大路是万万不行的,得贴着大路走。
其次,考虑到褪色者在交界地人见人嫌,我还得躲着这里的士兵、怪等任何有攻击性的生物走。
我决定先北上,找流浪商人在的地方落个脚,顺便蹭个篝火。
顺着奇列姆废墟往东北方向,跨过大裂谷,抵达龙墓西方,绕开沉睡的大白龙折返北上,就到了隐居商人的破屋。
破屋坐落在一个悬崖上,虽破,但可以遮风挡雨。自龙墓北上后,天上就一直是类似雨夹雪的天气,哪怕下方是常年不灭的熏烧火墙,在悬崖上的体表温度也达到了会觉得有一点寒冷的程度。
但实际上寒冷对我实际上也没有多大的影响,顶多是过往为人时的习惯让我觉得应该穿的厚一点。
和地下城的见弃商人一样,这里的商人也是见到我第一眼就认出我是谁。
带着伽列同款黄色帽子的商人相当大方地分享了篝火,并邀请我坐下休息。
我再次觉得从伽列那打通流浪商人的路子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隐居商人给我提供了两个情报。
一个是关于瑟利亚镇的隐藏洞窟,一个是关于传送门——在盖利德要塞,有通往红狮子城的传送门。
我看了一眼他背包里摆在最前面的伤龙油脂,挑了下眉,全部购入。
魔法镇,碎星,龙。
盖利德的三大标志物有关的东西,全部在一个流浪商人的行囊中了。
天色渐渐暗了,隐居商人自得其乐地拉起了小曲——全交界地好像就伽列那家伙不会拉这玩意,决定了,下次就拿这个去嘲笑他。
不过,一周目的时候,这个曲子有这么普遍吗?
我怀疑了一瞬,见商人不冷不淡的态度,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一周目的我也没有像二周目这么亲近流浪商人。
天彻底暗了,天空变成了更加浓厚的暗红色,整一片盖利德大地陷入比白日更为神秘的危险,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初来乍到的这时选择出门。
我有脑子,但我不是初来乍到。
算上一周目,即便没有宁姆格福那么熟,我也算是盖利德熟客了。
所以我心安理得地出门了。
要的就是乘着夜色的隐匿行动。
原路返回到奇列姆废墟,贴着盖利德大道南下,过艾欧尼亚沼泽的路上顺便迷了个路,捡了一个陨石杖和重力魔法岩石球,从冒着诡异红色气泡的沼泽中弯曲前行,好不容易绕出来,迎面就给撞上一头腐败化的沉睡飞龙。
“步入腐败”艾格基斯。
我冷静地从一周目的记忆中扒拉出了它的名字。
其实不扒拉也没什么,因为敌对势力有血条,血条下会写名字……虽然二周目我已经会下意识地不去看血条了。
一如我开始学着“学习”,我在逐渐承认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从而避免“游戏”的思维固化我的世界观。
腐败一视同仁地侵蚀宿主的身体,吞噬理智,龙自然也逃不过。
龙本身就有着很强的攻击性,更何况被猩红腐败侵蚀后,痛苦与疯狂彻底吞没了它的意识,残存的本能让它守着这里,它却已经不知道为什么了。
这头白化飞龙已经没救了。
我换上刚捡到的陨石杖。
张开双翼,高高飞起,俯冲,张开嘴——腐败吐息!
我吞下早就含在嘴里的腐败苔药,抱着托雷特的脖子从红色的吐息中冲了出去。
刚学会的岩石球三连发准头不太好,只有两发撞上了俯冲而下的龙,幸亏重力魔法的削韧一流,两发也足够龙哀鸣着从天空坠落,刚好让我能拉开距离。
托雷特带着我上了高地。
如果没有记错,这里有一个大龙飨教堂。
教堂门口有一个穿重装失乡骑士铠的龙飨失乡骑士。
不对,是两个。
一左一右两个失乡骑士夹击,会风暴会瞬移一手盾一手剑,后面是摆脱岩石球带来的冲力冲上来的白化龙。
我选择了摇铃。
奥雷格一出现就条件反射地举起双剑,一边一个架住了劈下的攻击。
我松了半口气,压力骤减:“这两个家伙就交给你了,小心,他们已经走上了龙飨的道路,异化程度应该很高,距离变成龙岩土龙也没多久了,你……你自己看着办,我去会一会那头龙。”
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我将后背放心地交给失乡骑士,与托雷特回头,对上了飞上天再次喷出腐败吐息的龙。
我熟练地蛇皮走位,将战场切割开,左手陨石杖,右手观星杖。
岩石球和神谕泡泡全部准备就绪。
嗯,虽然说要去游戏化,但一些特殊的时候,血条还是很有存在的必要的。
只要稳扎稳打,在龙攻击的间隙偷刀,血条总归会空。
而耐心这种东西,我最不缺了。
等奥雷格把两个重铠失乡骑士料理干净过来支援的时候,我还在和龙在磨。
腐败苔药库存足够,我还是很小心的对腐败吐息能躲就躲,见奥雷格往前冲,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被带得往前拖了几步。
我:“……”
我抹了把脸,说:“别冲,那玩意腐败吐息厉害得很,别把它当做一头普通的龙。”
奥雷格低下头,扣的严密的头盔挡住了声音与表情,他缓缓地将我从他手臂上撕下来,拍了拍我的肩——在我还因为他首次展现出人性化动作而愣神的时候,失乡骑士如同风暴一般突进了白龙的侧翼。
我骂了一声。
罗德莉卡曾经和我说过,灵魂骨灰在战斗中消散并不会真实死去,他们会在最后一刻返回骨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奥雷格正被我放出来和艾德格切磋。
罗德莉卡的下一句话是,哪怕不会真的再死一次,灵魂濒死的感觉是真实的。
作为唯一一个与癫火共存的宿主,我很明确在受到致命伤的一瞬间,蛰伏的癫火会撕开一切伪装,吞噬、反扑,趁机新一轮的主权争夺会再次开启。
也就是说,只要我意志坚定,在癫火的反扑中稳居上风,我就拥有了锁血保护。
我还有不耗蓝不耗血的无用之人打法兜底,甚至还不会到要锁血的地步。
更何况,这一次夜行出门,看似慌不择路,遇到龙,又遇上失乡骑士,被夹击,被包围……实际上都在我的计算中。
我需要一场足够盛大的、引人注目的战斗,为之后的行为作掩护。
但是奥雷格不知道。
我没忍住又骂了一声。
原本的计算中,奥雷格的战力刚好能牵制两个龙飨失乡骑士,结果这家伙以伤换伤硬是比计划中快了将尽一半的时间给解决了。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我跳上高台,召魂铃掏出来又放回去。
只要再摇一下,就能把下方的失乡骑士召回。
下方,骑士翻身跃上龙的左翼,失乡骑士大剑劈砍而下,火星迸发,被愤怒的龙掀翻。
半空中,风暴以他为中心旋开。
腐败吐息自龙的口中蓄力。
我将召魂铃收起,将挥着的玩的陨石杖收了起。
不可以这么做。
我想。
即便说不出为什么,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擅自将愿意付出生命死战的士兵召回。
无论出自什么理由。
我举起了观星杖。
据说辉石的故乡位在遥远的星空,能释放星空激流──极大型彗星。
我的智力与理解力依旧远远不够释放传说魔法的标准。
教学只能用来吓唬人的赝作版时,瑟濂老师曾向我手把手地解析过正版的形态,如何才能做到更逼真。
哪怕是假的,能量的模拟流动是真的。
那么,放弃伤害力,只着重于冲力呢?
比如经过我改造过的帚星。
魔法鼓励创造,而我只需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依托他的框架,去搭建一个……具备了十分之一能力的彗星亚兹勒。
蕴藏着星云的星空激流从魔杖的顶端冲出,伴随着专注值急剧减少,六瓶蓝露滴圣杯瓶直接耗空,一条长长的星空洪流冲散了腐败红雾,击中了龙首。
星云流的冲力达到了削韧的要求,龙的血条空了一大半,并再一次坠落。
我将用不到的法杖甩到背后,从悬崖的高台一跃而下,赤金色的羽翼自身后展开。
游走的失乡骑士完美地吸引了白化龙全部的注意力,我没有一丝阻碍地降落到了它的头上。
专注值……或者说蓝量只够再施展一次熔炉百相之翼。
我从后腰抽出了黄铜短刀,抹上致死量的伤龙油脂。
龙预感到了死亡的威胁,躁狂地挣扎起来。
尘土与猩红飞扬。
“艾格基斯……艾格基斯!”我一手紧紧扣住龙角确保自己不被甩下去,蓝量的见底让我很难集中注意力,我费力地喘了口气,将额头与刀刃贴在了龙首,“可以了,你该休息了。”
出乎意料的,龙的挣扎真的停下了。
我的手没有一丝停顿地,将短刀深深没入的龙首。
鲜红的龙血喷涌而出。
皮肤传来了被猩红腐败侵蚀的烧灼与疼痛,龙发出长长的一声鸣叫。
从嘶哑,到低沉,在即将转为清越的时候,戛然而止。
从头到尾,它都没有再挣扎过。
就仿佛我的那一声带着名字的呼喊,真的唤回了它被吞噬的理智。
于是,它便自愿步入体面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