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奥斯卡打算把安德扔在艾斯黛尔家里这种想法就是不切实际的。一来,即便精灵们支援了逃难上山的人类,那物资也不会充裕到一人拿双倍的份儿上,艾斯黛尔自己活着都很难,丢给他一个毛孩子她负担不起。其二,安德本来就讨厌他长大的那个小城池,一直想逃离那里,他跟着艾斯黛尔上山,加上他那么倔的脾性,难保不会再跑。最后,奥斯卡可没忘记有那么两个麻烦的精灵带头誓要将他嘴里不小心流露的秘密挖个底朝天,他带着安德一路狂奔为的什么?让他跟艾斯黛尔一起住岂不是白忙活?
所以他没有别的选择。
至少目前有了新的目标,尽管这目标颇为困难。
据那些精灵的说法晚上还会来,奥斯卡无法在艾斯黛尔的住处久留,只能匆匆告别。
“真是个小可怜呐,”艾斯黛尔摸着还没睡醒的安德的头说,“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呀,这种时候离家出走,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吧。虽然一个大男人独自带小孩是很难啦,但是你想想你以后总会有孩子的吧,这也算是一种提前练习,你的妻子一定会加倍爱你的。”
奥斯卡闻言除了苦笑什么也说不出来,对方会这么说只是因为她看不见而已。
“不用担心我,莱戈拉斯给我送了好多东西,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把他的仓库全都搬给我了,我能用好久呢。如果我吃不完,我会全部做成腊肉罐头等你们回来的,你们会回来吗?”
面对这样的疑问,奥斯卡只能语塞。然后随便找几句话搪塞过去,之后再行告别。
安德太能睡了,奥斯卡背着他远离了布瑞希尔森林,往北一直出了多瑞亚斯地界,从清晨走到将近中午,安德才嘴角挂着口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嗯?嗯?我们在哪?”安德神志不清地问,“怎么这么亮了?”
“睡傻了吧你。”奥斯卡一边说一边松开胳膊让他从背上滑下来,“该自己走了,小少爷。”
“别叫我小少爷。”安德含混地说着爬下来,“你不是要去布瑞希尔?现在是在哪?”
“已经去过布瑞希尔了,”奥斯卡的嗓音一下沉了下去,“现在我们去北方。”
“北方?那是哪儿?”安德挠头问。
“……刚多林。”奥斯卡说完话锋一转。“当然我希望他不在那儿,不然我们要进去恐怕不是易事。”
“他?那是谁?”
“我……我的一个……呃,朋友。”奥斯卡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词了,总不能说雇主的儿子?
“他是个精灵?不然为什么……在刚多林?”
“……是。”
“哇,我们要去刚多林了!听起来就很厉害!”
奥斯卡瞥了眼满眼放光亢奋不已的安德,问:“你是不是听了太多冒险故事?这趟旅途可没你想的那么轻松,我们不是去玩儿的。”
“我知道啦。”
你知道个屁呀。
奥斯卡立刻放弃跟小孩讲道理,自顾自往前走。安德睡够了精神头十足,走起来不比奥斯卡慢,后者希望他保持这种状态尽可能时间长一些。
没有地图是最麻烦的事。诚然奥斯卡在埃隆的书库里见过贝烈瑞安德地区的古老地图,可他的记忆力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可以在此时此刻将地图不漏一丝细节的呈现在脑海里,他只能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
只能祈祷葛温保佑了。这种地方他保佑得到吗?这可说不准。
从布瑞希尔到刚多林,从地图上看距离不算远,直线前进,但这完全陌生的路途中可能发生什么,奥斯卡从来不持有乐观态度。
走到中午安德就嚷嚷着要休息,还好是阴天他们不必特意找个地方遮蔽,只需要一处平坦柔软的草地坐下来用餐就行了。实际上,只是安德用餐,当然男孩试图跟奥斯卡分享食物,奥斯卡只能拒绝。
“我不饿,也不累,”奥斯卡干巴巴地说,“物资有限,你比我需要。”
也许他比自己想的更能照顾人呢?安德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暗想。期间他注意到奥斯卡频频四处张望,还站起身到处溜达,等吃饱喝足便问:“你在找什么?是不是方向错了?”
“我在找一条河,”奥斯卡一边手搭凉棚一边说,“西瑞安河,你知道吗?”
“嗨呀,你早点问就好了。”安德拍拍手上的面包屑站起来说,“我们向南偏了太远,你现在面对的那个方向,一直走,肯定能看到西瑞安河。”
“哦,真是个好消息。”奥斯卡摊了摊手说,“吃完了吗小少爷?咱们该赶路了。”
“都说了别叫我小少爷。”安德嘀咕着站起来说,“看你那身打扮,你才是少爷。”
之后两人便一路往东去,安德说的简单,他们还是从中午走到了傍晚,奥斯卡总算听见了大河奔流的声音。
“西瑞安河,”奥斯卡两手叉腰眺望远方说,“找到它就有希望。”
“什么希望?”
奥斯卡呼出一口气说:“进刚多林的希望。”
安德眼睛又亮了一亮,赶忙问:“我们要走水路进去吗?”
“不,不是水路。”
奥斯卡话止于此,这让安德很烦躁,又不敢表现出来。但当他一眼看到波光粼粼的西瑞安河就瞬间忘了这些不愉快的情绪,欢呼着高喊着边跑边脱最后光着个小屁股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可恶,奥斯卡心想,我也想这样游泳!
可是他不行,他只能找个不那么硌屁股的地面坐下,看着安德在夕阳映照下泛着橙光的河里扑腾,嬉戏。
同时注意到他背后斑驳纵横的鞭痕。有一两条还新,其余都是发黑发紫的旧伤疤了。
也许带他离开“家”确实是正确的做法。
终于暮色降临,安德耍够了水爬上岸,湿淋淋地走上前,奥斯卡扬手把他的小裤衩丢过去,安德一边麻利穿上一边傻笑着问:“你不去试试?”,他得到的回答只有沉默。
坐下之后安德熟练地掏出几个饼子坐在奥斯卡身边。
“还是不吃?”他拿了个饼子怼在奥斯卡眼前问。
奥斯卡把饼子别开应:“是。”
“你不能一直这样,奥斯卡。哪有人可以这么长时间不吃东西不喝水的?”
“我就是可以。”
“这……这不对啊。”安德挠了挠头说,“奥斯卡你是不是……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奥斯卡突然扭头瞪向他,安德能感受到那条缝之中骇人的视线,不由得抖了一抖,奥斯卡竖起一根手指指着他,一字一字吐出话语:“以后,不该问的事儿别问,懂了吗?”
“好……好的,先生。”
安德果断移开视线,开始认真啃自己的饼子。
当晚上安德坐在河边许久许久还没睡,反正奥斯卡也没打算睡,两人就这么干睁着眼熬着夜,谁也没说话,直到安德撑不住了倒头睡去。
真是一个异常宁静的夜晚,毕竟这也是动荡的时代,奥斯卡总怕突然被袭击,然而什么也没有,唯一让奥斯卡感到怪异的就是身边有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男孩。
安德起了个大清早,奥斯卡瞧见他起身,然后赶紧装睡。安德来到河边掬两把水随便抹了脸,转身跑进树林。
奥斯卡心中万分纠结,不知该不该进林子去找他,毕竟他比自己熟悉这里,自己走丢的可能性都比安德走丢高,而且安德要是发现他急着找他……
“你醒啦?”
安德的声音突然传来把奥斯卡惊了一惊,他只好起身盘起腿坐着回:“是啊,你刚跑哪儿去了?”
“我的粮都吃光了,我得想办法。”安德说着摇了摇手上的尖刺木棍,“不用担心,这种事我早就料到了,我能解决。”
“……不,我不担心。”
“而且你坚持不吃东西的话,就更简单了。”安德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快步走向西瑞安河。这条河流跟泰格林河不一样,河岸比较平缓,河床两侧有河滩做缓冲。眼下安德正站在河滩上,用他那自制的鱼叉叉鱼。
奥斯卡起身走到河边瞧着他动作娴熟地将鱼叉叉向溜过他脚下的鱼,神情前所有为的专注认真,等到他成功叉起一只奥斯卡才问:“你的后背……下水没问题吗?”
“啊你说这个,”安德指了指自己后背口气随意,“我都麻木了,呃,习惯了,最近一次婶婶没来得及给我治而已。”
“他们还给你治?”
“是啊,他们需要我干活,很多很多活,如果我因为伤太重动不了……或者死了,对他们来说也挺麻烦的。”
奥斯卡沉默了,安德兴高采烈地举着鱼上岸,之后就忙着堆起篝火烤鱼,奥斯卡见他动作干脆利落,才知他之前说过自己不需要大人照顾一定程度来说所言非虚。
“看来我至少不用担心之后你会挨饿了,”奥斯卡一边走向安德一边说,“之后我们可能会一直沿河而行。”
安德皱着眉沉思一会儿,抬头问:“我们到底在找什么?是刚多林的大门吗?”
奥斯卡摇头:“刚多林的门扉不会为你我这样的人而开,但我知道有个密道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