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完狠话,然后就看见楚子航把手提箱打开,取出支票,又慢条斯理地把压箱底的规则书拿了出来,是我之前看见的,他在飞机上看的那一本。
毫无疑问的,是一本赌/博规则书。
楚子航快速翻阅一遍,然后才关上书对文森特说可以开始了。
“... ...”我有预感地闭上眼睛,有些后悔自己和他分工之前没有了解清楚情况。
楚子航应该是在飞机上临时才开始接触规则书,不然不会现在又拿出来复习一遍。
他那张脸把情绪藏的太好,补课的记忆也离我俩太过遥远,我都没有怎么想过还有他不擅长的东西。
文森特嘴里原本想说出的装模作样的话,都因这个动作卡壳一瞬。
老人脸上的皱褶抽搐,像是愤怒自己被看轻。
“你现在学习规则?”
楚子航肯定的回复让文森特更加怒火中烧,他死死盯着楚子航,想从他脸上看出来开玩笑的影子。
楚子航是个面瘫,他失败了。
我又开始反省自己。
虽然不太会记牌,但我好歹在北京搞“民俗调查”的时候,在不知名地铁站里还实战过几次。
而楚子航虽然会记牌,却是个真真正正初次上路的新手。
... ...不过楚子航也没说过他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现在这个情况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已经谋算起输完之前能不能把这里的人先制服... ...听起来有点无耻,不过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其中最大的危险就是在制服过程中,担心这个老头会不会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那样线索才是真断了。
然后我和楚子航双双出动的任务就会以不合格的评分结尾收场。
我开始回忆带来的应急包里,有没有准备心脏相关的药物。
至于楚子航的想法很简单,这种事情不好让小鹿来,那他肯定要自己顶上。
而且,“规则也不是很复杂。”
小鹿打牌手气那么烂,让她上的话她会为难,他会记牌,这属于合理分工的范畴。
老人似乎很想怒吼出声,让挑衅他赌王尊严的楚子航输得一无所有。
他调整过呼吸,在美女们的簇拥下挤出笑容,告诉楚子航即使是21/点的冠军也很难赢他,他欣赏年轻人的勇气。
在我看来他更想用鲁莽这个词。
楚子航:哦。
能让贵公子风度尽失的宿敌自然也能让老人气急攻心。
这可能也是楚子航的方法,我为对方的行为找补,毕竟通过让对方因愤怒失去理智也是增加获胜筹码的一种方式。
... ...好吧他就是缺心眼。
漂亮的俄罗斯少女对我笑笑,对同性也不吝啬施展自己的魅力,半点没因我不出席赌/桌就冷落我。
读作魅惑写作监视的少女们环绕过来为我倾倒香槟,混杂着冰雪、淡淡草本气息的清新香味也飘到面前。
我坐在看不见两人牌的位置走神分析,似乎是矢车菊的香气,只是因为淡而不好辨认。
面对纸迷金醉场景都无动于衷的楚子航,终于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一眼。
文森特无暇顾及,即使他装得再从容不迫,此刻桌上的赌注也已经到了一个让人不能忽视的恐怖数字。
我抱着大不了打起来的想法,对于这个金额无动于衷。结局都是零元购罢了,筹码和地铁站见过的数量看上去也不差多少。
这样想着,后面那一长串的0也不再具有特殊意义,观看的心态也正常很多。
... ...
“补牌。”
“补牌。”
两人轮流补牌。
... ...
而第三轮补牌后,楚子航继续说。
“补牌。”
文森特脸上拿到21/点的从容表情就此消失。
事实证明,老年人的记忆力确实比不过年轻人好使。
听着楼下同步传来的隐约欢呼,我抬手举起香槟,与楚子航简单碰杯,他没表现出什么开心的情绪,却还是配合举起自己面前不曾动过的酒杯,装着金色酒液的高脚杯轻轻相撞,发出胜利者的庆祝脆响。
异动突生。
文森特真的气急攻心到咳出一口老血溅上赌桌,在我关心他身体问题之前,老人一开口只说出来前两个字,就开始喘气呼吸不顺,女孩们先从短裙下掏出□□对准我们。
有点眼熟,我和校长在玉藻前受接待时似乎也是这副画面,这些人的鸿门宴永远就是这几个套路。
不过犬山家长可没文森特这么脆弱,还能和校长光着膀子打上三十多个来回。
我手里还举着酒杯,尽量友好地问,“... ...您还好吗?”
我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问他,他的健康确实是我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楚子航低声代答:“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加快了,对于他的年龄来说会有些过载,听起来不太好。”
“要不然你们先找一下船医?”我是真的有些担心对方的身体。
回应的是少女们手枪整齐的调整声。
枪离得有点近,对于更擅长暴力突破的我来说不好控制言灵,但还好我会力大砖飞。
控制不好爆炸范围怎么办?当然是让爆炸的物品距离我们再远一点。
焦煳的气味涌入鼻尖,其余人下意识地低头寻找焦味来源。
我把脚下烫穿洞的地毯一踩拽,身边的女孩们重心不稳,紧接着手里的枪就被一圈打飞出去。
红光自管口一闪而过,然后是连续的枪管炸膛的可怕声音,楚子航也后续跟进。
价格高昂的挂画被黑烟薰上一层黑色雾气,遮住了原本的华贵,但无人敢在此刻呵斥,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关注自身的生命成了最要紧的事情。
只有文森特颤抖着扑了过去。
是激动得颤抖。
他跪了下来高呼天命。
准备进一步攻击的楚子航表情难得空白,不知道算不算敌人的投降手段。
我出于对神经病的尊重后退半米的距离,看老人哭得声泪俱下,念叨自己的等待多么不易,最后嚎到几欲气短,涕泪横流。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老人这么哭。
这明显也是楚子航第一次见到老人这么哭。
说好的奢靡格调在此垮塌,楚子航顶着小鹿有些迷茫的视线,努力支起冷酷的表情告知对方已经输了,让对方回答校方的问题。
文森特还有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 ...你们比对'跋扈贵公子'谁更强?”
楚子航无语地没说话。
“我。”我尽量面不改色地接下话,“现在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吗?”
“'炎之斩龙者'呢?还有'神眷之樱花',哦'神眷之樱花'应该比不上你们... ...”
因为他的计量单位是半个。
喂喂,路明非为什么人不在还要挨嫌弃啊。
接下来的话实在是没有耐心回应,于是文森特在挨揍之前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眼力见,要求先去换一身衣服,再来详细解释自己多年以来在北冰洋晃悠的原因,具体是什么在吸引他花大价钱倒贴养船也不肯离去。
楚子航在对方离开的片刻时间里终于松了口气。
我俩对视一眼,总感觉比想象中的还要疲惫,在精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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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作为纳/粹余党,因为坚信画的隐喻,为元首的复活在这条航线上来回行驶了几十年。”我小声总结,耳朵里似乎还有老人狂热的声音回响,他当时实在是说得太激动了,氧气瓶都给他递到了手边供他吸气。
挽着楚子航的手在轮船低层的酒水区走着,展示兄妹情深,对着来往善意的游客相□□头示意,然后压低声音快速交谈。
这里不少人还处于被刚刚公屏显示大额赌/博的影响之中,面颊绯红声音激昂,好像他们也是不久前桌上的一员。
楚子航把杯子抵在嘴边,他不太会腹语,于是用这个方式遮住口型,再一口气说完。
“阿瓦隆那个版本听着有点太不靠谱,亚瑟王的小船来不到这个经纬度,而且圣诞节才对外开启的岛屿听起来更像什么主题公园,他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主题公园听起来就和他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小熊□□和跳跳虎的游乐园一样。
是熟悉的八卦吐槽风,楚子航这一晚上应该忍了很久。
我也没能从文森特身上得知到我想了解的姓名线索,那个老人被直白的戳碎梦境后就像个失去糖果的小孩,被火焰隔绝,呆愣在原地神伤。
是巧合吗... ...还是在他自己也不曾留意的时候被人下了暗示。
想着其他的东西,我却还是配合着楚子航随口掰扯到其他东西上。
“嗯,我回去想去玩西游记扮演主题的,之前苏茜才和我分享过的活动。”
“角色扮演?你们打算扮演什么?”楚子航配合着问。
“不知道,但路明非应该是负责那个喊'师兄,师傅又被妖怪抓走了'的那个。”
“师兄”回答,“哦,好的。”
原来他也算在里面。
人群突然发出整齐欢呼,两人被声音簇拥着,看向了窗外的冰川。
“Merry Christmas!!”
彩带的声音也跟随涌出。
楚子航回忆起有在哪里看过,merry的广泛使用归功于狄更斯的《圣诞颂歌》,于是他侧头和妹妹说起,听对方并不认真却也谈不上敷衍的应声。
小鹿就用手肘撞撞他,入乡随俗地说:“MerryChristmas。”
在圣诞歌的背景音乐里,把杯子里浅浅的一层酒喝下去,面对精神病的郁闷在四面交互的祝福中得到调理。
楚子航说:“MerryChristmas。”
这是两人间少有的,有关圣诞的相互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