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着艳丽糜烂花卉的屏风后，香烟缭绕，室内都被浓烈的香味所笼罩。

源稚女趴在榻榻米上小憩，肩上搭着的羽织滑下去一半。因为噩梦，脸色是惨白的，连唇色都像抿过寒冰一般。

他的姿势不算规整，着物下胸口露出大面积的白色襦袢，这样子勉强也给他多添了几分生人的气息。

伴随手机铃声的响起，无法逃离的噩梦终于结束。

源稚女被惊醒，快速的几次深呼吸后他终于把状态切换到了待人处事都游刃有余的牛郎——风间琉璃身上。

胆怯的少年连同噩梦被一起锁在人格的深处，不被透露出来。

他看了一眼联系人，是牛郎店里的，“这里是风间琉璃，有什么事情吗？”

“琉璃桑！”对面忍不住拉高声音，又很快压低下去，像害怕惊扰到什么，“……有位贵客第一次来就为你点了六座香槟塔。”

“……”此时虽然热可炙手，但还没有到那么大牌的风间琉璃静静注视身边的环境，“我不在牛郎店呢。”

“是的，她据说是见过你一面，然后被你深深吸引注了，所以想为你花钱。”

风间琉璃并没什么最近出去遇到富婆的记忆，不过电话那头似乎有很强的分享欲，于是他也顺着话问下去，“是什么时候呢？”

“就在昨天晚上!这位女士行动力很足呢。”很主动的上门了。

昨天晚上他可没有……

风间琉璃沉默一会，在记忆里翻出有关一个女性的回忆。昨天晚上他确实是出过门，不过是稍作遮掩为了解压闲逛的时候，帮助了一个被纠缠的小姐。

他记忆里那位女性几乎全程都没有抬头，忙着自己的事情，是个非常自我的人，看到他刻意友善的样子态度也没什么变化。

即使自己也是随手递过去的名片，不过看到对方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心情也是微妙了一下。

深深吸引？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这位女士对你很好奇呢，还在问琉璃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被包养）的地方。”

“唔……”风间琉璃思考着发出一个气音。

对方趁热打铁的说，“琉璃桑要不要回来见见这位女士呢？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呢。”不要放过这样一条大鱼。

风间琉璃毫不怀疑即使那位丑的不堪入目，经理也能从心灵美的角度把她夸的天花乱坠。

讽刺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不过他还是温和的开口，“因为在休假，我现在这里也有点走不开呢，很遗憾不能马上见到这位女士……”

“噢，”电话那边经理不知道是脑补到其他什么地方，很配合的说，“也是呢，不在营业时间让琉璃桑回来也实在是为难了，”电话被稍稍拉远，也可能是被捂住，不过以混血种的听力来说还是清晰，那边经理声音极度掐媚，声音假的快能变女声，“……鹿桑您也听见了，琉璃现在走不开呢，要不然您下次……”

有些熟悉的声音出现，不过语调和记忆中的冷淡截然相反，透露着少女怀春的紧张和微微失落，“那也没办法了，我也不想给琉璃桑添麻烦，我下次还会再来的。”

风间琉璃几乎都能想象出那位“鹿桑”垂下睫毛说话的样子，可昨天记忆里的人感觉太割裂，很难将其产生联系。

然后电话在经理的几次暗示下挂断。

电话挂断，源稚女也彻底回神了，他关上手机，继续批改起有关猛鬼众核对交上的账目。

不带温度的视线扫过他并不感兴趣的账目。

一个人没有表情时的他既不像“风间琉璃”也不像“源稚女”，用没有情绪的人偶来形容或许更贴切。

源稚女处理完事物，樱井小暮掐着时间敲门进来，端着小盏在他面前放下后站在一边询问，“接下您来有什么安排吗？”

面具重新回到脸上，像突然想起来什么，风间琉璃缓缓笑起来，“没什么安排了，不过，为我查个感觉会有趣的人吧。”

樱井小暮看着，表情不动乖顺的低下头，轻声说，“是。”

*

风间琉璃等了几天，在第三天晚上终于去了店里。没有故意晾着人，只是单纯有事加忘记了，与此同时，那位为他花费的金额也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总感觉再不去就是诈骗了……风间琉璃微妙的想。

即使是他这种没什么良心的人，看到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女生为他虚空消费到这种程度，也会难得的担心，这个人不会是太傻了吧。

缓缓拉开数百平米单独包间的门，他看到了被牛郎围绕却不为所动的那个女性，表情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淡并无不同。

还在桌子上放着电脑，几个牛皮纸文件也摆在上面，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来办公还是消遣的。

听见响动，她意外看过来，眼里先是惊讶，愣了一下才说，“啊……琉璃桑……”

虽然说不管是男人追女人还是女人追男人，付出一定的物质是正常的，但是当物质的金额过于庞大时，就意味着双方相处的模式早已变味。

更别提对方甚至不求见面，就花钱。

如果不是了解这家牛郎店，他还以为是来洗*钱的。

风间琉璃还是拿出来自己的营业素养，在对方的身边坐下，保持一个亲近又不会太冒失的距离。

其他牛郎悻悻离开，奢华的包间空了也安静下来。

他察觉到女性从自己坐下时就肌肉绷紧，不过很快强迫自己放松。红着脸（尴尬的）说，“我总是来，没有给琉璃桑添麻烦吧？”

“怎么会呢，我也没想到会和…”风间琉璃想了想前几天电话里听见的称呼，“鹿桑，这么有缘分。”

“鹿桑”不好意思的笑了。

话题重新开始活跃，在双方都有意缓和气氛的情况下，谈论的话题氛围也逐渐扩展。

从各地风俗到人文景观，从文学作品到科研创作，风间琉璃发现眼前的人都有几分了解，即使有不甚了解的地方也能从其他的角度以经验给出几分自己的看法且不越界。

“鹿桑”除了偶尔会不受控制蹦来过时又不知所谓的几个冷笑话，总体是一个非常好的聊友，也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顾客。

没有刻意探索他人隐私，也不对对方过分好奇，有分寸的简直不像冒失一掷千金的狂热者。

就像单纯是来撒钱的。

风间琉璃看着面前眼底还有轻微暗淡的女性，妆容很好的改变了她的气色，但从其他地方他总感受到另外的违和感。

*

自从我第一次来这边牛郎店后，每天下班我都会抽一两个小时过来刷刷经验……啊不对是为源稚女花钱。

学院安排的其他任务也不得不搁置到晚上熬夜进行，加上小魔鬼给我的分工，许久不见的社畜生活再度向我招手，只有源氏公司里面的人会为我每天玩还玩出黑眼圈而疑惑。

孔雀开屏那样展现出自己的财力，驻店的不少牛郎像蜜蜂闻到花蜜，蜂拥而至。

真能捞到就是赚到嘛。

我自然是坚定不移的为风间琉璃表真心，什么甜美系什么冰山系我都敬谢不敏。

开玩笑，装嫩不如路鸣泽（虽然他是真嫩，指外表），耍酷不如楚子航，根本不能撼动我一分一毫。

我忍不住为自己定力堪比山高而沾沾自喜。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我干脆把一部分不重要的苏恩曦给我的文件拿出来处理。

意外的是风间琉璃真的来了，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还在默默工作，偶尔应付两句身边人的话。

毕竟来牛郎店一个人干坐着怎么看都很诡异。

我眨着眼睛，清楚的感受到不一样的气场，和上次偶然碰面不同，这次风间琉璃和我都算是有备而来（衣装打扮）。

带着莫名正宫登场的氛围，我周围的牛郎一下子都安静下来，然后找了几个借口都匆匆离开。

左手边沙发微微一沉，风间琉璃在一个离我很近又保持了一定距离的位置坐下。

身体因为紧张不受控制的紧绷一瞬，很快我强迫自己放松，不自觉的捏着手指的骨节，憋试图将自己的状态演示为害羞，“我总是来，没有给琉璃桑添麻烦吧？”

风间琉璃从容的给我倒了一杯香槟，是我日常消费却没开瓶的产物。

他的一举一动带着韵律感，标准优雅，难以想象在我身边做这些的人是猛鬼众的头领。

还挺头皮发麻的。

在刻意的引导下我们聊的也算尽兴，看来楚子航送我的冷笑话大全也不是没有用处。

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我告别，“谢谢琉璃桑愿意陪我聊这么久，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送你，”风间琉璃打断我，笑着说，“让鹿桑等了我这么久，我也应该有些表示吧？”

……

凌晨的时候收到苏恩曦发来邮件「假身份猛鬼众已经拿走了。」

我停下敲键盘的手指，右手操控鼠标点开邮件，回复「收到」，然后将邮件删除。

看了眼桌边摆着的源稚女送的除了雏菊以外其他我说不上名字来的花，开始神游。

明天就先不去牛郎店，找个地方先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之前看的那家和菓子店还有烤肉店感觉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