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篝火的照耀下，洋葱很快就散发出了甜蜜的焦香气味，伴随着焦黄的蒜香弥漫在空气中。
洋葱还没有开始变黄，路翊看了一眼表示这种程度就够了，将用清水擦拭干净的蛤蜊们呯呯嗙嗙一口气全部倒入锅中。
路翊把葡萄烧酒递给莫妮卡，示意她来操作。虽然没试过酒烩这种做法，但莫妮卡理解得很快，用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的娴熟姿态沿着锅边快速淋入了淡黄色的酒液，锅子里“轰”地一下燃烧起了数十公分的青白色火焰。
哈维尔在一旁“哇哇”地叫着，莫妮卡则眼中映着火光的倒影露出兴奋的神色，轻轻颠勺翻动了几下。随着火焰渐渐降低她加入了更多的酒水，将底部浸泡着洋葱丝的蛤蜊没过，咕嘟咕嘟地冒着酒泡。
“刚刚捞起来的这些蛤蜊壳子里应该还留有一些海水，就不用另外加盐了吧？”莫妮卡和路翊确认道。
本来以为这位有经营餐厅的雇主应该只是比较爱吃，没想到对方看起来真的会做饭，莫妮卡对路翊的态度顿时变得尊敬多了。
“嗯，等一下蛤蜊开口了后可以加一点胡椒粉，融化一厚片黄油进去。”路翊建议道。
鲁弗斯那边架在火上烤制的鞋垫子鱼也半熟了，表皮被划开花刀的边缘泛着焦香蜷缩翻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肉质。鲁弗斯左右检查了一遍后开始了涂抹酱汁的工作，那些棕褐色的甜咸汁水一部分顺着鱼肉纤维被吸收进去，多余的部分只能滴滴答答淌进燃烧的篝火队，在柴火间散发出碳化的糊味儿。
等待鞋垫子鱼烤熟的间隙，他用削过的树枝做了个简易烤架，把刚才和蛤蜊一样处理过的肥厚蛏子直接丢在矮人特制铁网上烧制起来。
莫妮卡看到那只细密的金属网眼睛发亮地问他：“那是什么！？”
鲁弗斯没听懂她的话语，但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铁网：“这个吗？叫烤盘。矮人做的。”
“南大陆似乎没有矮人？是地下城诞生的种族，他们不论男女都有浓密的毛发，成年矮人的身高还没有哈维尔高。所以也叫他们半身人。”路翊用南大陆语介绍道。
说完了他还刻意补充了一句：“他们很擅长冶炼装备和……厨具。地下城多亏了他们，餐厅模式的丰富度上升了很多啊。”
鸳鸯火锅、麻辣烫漏勺还有烤肉的铁盘都少不了矮人的参与。
莫妮卡轻叹了一声，满脸都写着“好想看看”。
路翊认为这种时候太过紧逼反而显得像传销者，见好就收地转移了话题：“哦？蛤蜊开口了。来做最后的调味吧。”
“啊、啊啊……！好的！”莫妮卡抿了抿嘴唇。把对地下城升起的好奇暂时压了下去。
她现在就想赶紧把蛤蜊出锅，然后近距离去看看那张像网一样但质地坚硬的烤盘……
路翊抱着胳膊用余光瞥她，了然地在心里点了点脑袋：这姑娘不光是锅爱好者，其实是厨房用品爱好者啊。
酒烩蛤蜊的浅黄色汤汁算不上清澈，但总的来说看着就很清淡。完全融化的黄油裹着湿润的蛤蜊被倒进了一只大木碗里，撒上研磨后的香料碎和些许胡椒作为点缀，就这样冒着热气被端放在了……地上。
野营但没有折叠餐桌的场合下就只能这样凑合一下了。
另一头鲁弗斯已经烤好了鱼。在莫妮卡的指导下他把鞋垫子鱼烧制后坚韧的鱼皮用小刀剥了下来，趁热割成了小条，说是这么风干上几天就可以当下酒零食咀嚼了。
“鞋垫鱼的皮很韧，肉却饱满多汁，一起吃很不搭。一般都会被客人丢掉，还不如做成别的小菜。”莫妮卡捏着下巴分析道。
鱼肉被分成了四份被装在小碗里，可以按照个人喜好再加入酱汁或是香辛料粉。虽然四分五裂后看着卖相很一般，但对于就餐环境糟糕的野外来说是最方便的选择。
“等蛏子熟前就先这么开吃吧！”路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鲁弗斯早上在市场买的干面包拿出来了，随意地撕了几份丢在蛤蜊汤旁边平放的菜板上。
话刚说完他就先动手了。
路翊用勺子挖了一只蛤蜊递到嘴边。莫妮卡悉心处理过后蛤蜊吐完了沙，壳子里只剩下鲜嫩柔软的肉。
“唔……！果然，黄油加得太正确了……！”
海产品的腥气被酒液完全带走，黄油的作用除了独特的香醇气味外更多的是顺滑了口感。咬下去后口中除了蛤蜊本身带着淡淡咸味的鲜美汁液外，还能品尝到一点早些时候烤制洋葱的甜美香气，和黄油的回味搭配在一起简直是绝配……
干燥的普通面包切片除了麦子味儿什么都尝不到，如果空口吃嘴巴一定会发出抗议。这种时候配上烩蛤蜊的汤汁就正好了。路翊嘴里含着东西说不出话来，只能鼓着腮帮子“嗯嗯嗯”地点头示意大家也赶紧开始吃。
莫妮卡与哈维尔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他们店里和大部分靠海城镇一样，喜欢用最简单的方式烹饪海鲜。就像现在正在火上滋滋烤制的蛏子一样，什么都不用加的情况下靠着大海本身的滋味下酒就已经是一流的了。
不过这种加入各种食材、在不争抢风头的情况下烘托主体味道的菜肴更适合搭配主食垫饱肚子。哪怕不吃蛤蜊，只把已变得软塌的洋葱丝搅成一小坨放在面包上食用也相当美味。
“嗯……我喜欢这个做法！”
“这个比直接烤的好吃哎……”
姐弟俩震惊地互相对视。
路翊终于吞下了口中湿润的面包，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和手指，恢复了得体的状态微笑对他们解释：“因为你们吃惯了原汁原味的，突然尝到别的肯定觉得新鲜。明天要不要试试你们店里的传统做法？我还没尝过呢。”
事关家庭餐厅的尊严，莫妮卡急忙点头：“没问题。其实店里以前也做过冷腌的，也很美味。那种做法对海鲜的新鲜度要求很高，正好这几天在海边，我可以做给两位尝一尝。内陆可吃不到那种口味。”
哈维尔默默地在旁边补充了一句：“要是吃到了，不死起码也会中毒。”
以前还真有过特别热爱冷腌海鲜的家伙，从临港城市打包了一大份带着去往危险沙漠地段，结果人没死在荒漠里，反而在半道就因为变质海鲜提前倒下、生命垂危了。
路翊听着感觉像是类似于生腌捞汁的做法，顿时来了兴趣：“好啊好啊。明天晚上试试。”
与此同时，在一旁盯着蛏子撒上烤鱼同款酱汁的鲁弗斯已经默默地干掉了一小碗蛤蜊汤配面包，连碗里的洋葱丝都吃得一干二净。鞋垫子鱼的碎肉也被他挑出了刺后卷在了最后一口面包片中，夹着吞入腹中。
虽然远远称不上吃饱，但不饿就行。
鲁弗斯和路翊如今对进食的量非常随意。然而他快速解决晚饭后盯着蛏子的好心举措被莫妮卡姐弟误认为是饥肠辘辘等着吃下一轮，作为前餐厅经营人员的两人顿时心怀愧疚。
明天他们一定会更努力地捡海货的……！
姐弟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态上的转变，暗中立誓决不能让雇主们饿肚子。
意外在晚饭中担任了收尾甜点环节的烧烤蛏子被鲁弗斯平分了，每人两只。比成年男性食指还饱满的蛏子被烤得焦黄，受热打开的壳内满溢着混了酱汁的海鲜汁水，在明火下咕噜噜冒起粘稠的小泡，直到离开火源被丢进碗里才停下。
鲁弗斯大胆地给自己那份撒上了足以淹没蛏子肉的香辛料辣粉，在几人佩服的目光下一口吞下。
“不会太多了吗……”哈维尔敬佩地看着鲁弗斯。
“还好。”鲁弗斯表情没什么变化，大口咀嚼后咽了下去，看起来十分平静。
“我也要吃一个辣的。”路翊被他勾起了对香辛料的渴望。这种口味对他而言属于一段时间不吃就会想念，但吃了一口就会后悔的东西。
鲁弗斯将巴掌大的调味料小瓶递给路翊，看着他倒入足量的红色辣粉后一口闷下后露出嘴巴被人从内痛殴的模样，总觉得这样的画面无比熟悉。
人和人对于口腔痛觉的敏感程度截然不同。
莫妮卡和哈维尔也来了兴趣，于是那只小瓶子像击鼓传花一样在围绕着篝火席地而坐的四个人手里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鲁弗斯手中。
出乎意料的是莫妮卡和哈维尔意外地能吃辣。不过想了想店里最热门的椰浆饭也有配甜辣口肉酱，南大陆吃香辛料的人显然不在少数。
吃完了一顿搭配面包的纯海鲜篝火晚餐，四个人都懒洋洋的，盯着噼里啪啦的火苗，在海滩与大道之间的棕榈树下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起身收拾。
“处理这些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吧，路翊先生。那个，谢谢您教我新的食谱。明明我是被聘请来做饭的……”
路翊看到莫妮卡不好意思地攥紧了袖子，无所谓地挥挥手道：“别介意这种小事。只要最后大家都吃得很开心不就好了嘛。”
他拍了拍屁股上沾到的砂砾，决定和鲁弗斯在篝火附近散散步顺便喂个马。
夜晚还很漫长。他们不能让莫妮卡和哈维尔这两个毫无战斗力的年轻人守夜，轮班制又太寂寞，看样子只好两人一起通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