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翊靠着薄荷和姜片带来的第二次大脑冲击享用完了他的小甜品，随后就又一次瘫倒在了床上。

在海浪摇曳声中，他认真考虑了直接跳海死回地下城的做法，但想到鲁弗斯和莉蒂希婭那么期盼去看母亲的故乡，而且自己也对南大陆旅游充满好奇，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早去晚去都一样。就算地下城的飞龙孵化出来，等成长到可以载人的阶段也要起码几十年，而且海洋实在过于宽广，幼年龙不一定能有足够的体力飞过去……

在晕眩中，路翊临时打开了对血族祈祷的屏蔽，迁怒地对德拉库尔追问道：“龙蛋现在怎么样了？”

德拉库尔此时正在夜色下悠哉地享用风干葡萄干面包切片、低级血族从地上采买来的三分熟煎烤小羊排，搭配梅子口味的浅金色气泡酒。

他认为高贵的龙族一定也会喜欢这样的早餐，于是就把龙蛋们也带来了餐桌边，在特意定制的高椅上一字排开，还替它们一个个系上了优雅的餐巾——如果没有餐巾的话，它们可能会更像餐点的一部分，而非客人。

“虽然龙族生来高贵，但至少现在我是神灵任命的，你们的监护者——为了破壳后不辱血族看照之名，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学到一点点用餐方面的礼仪。”

德拉库尔摊开手掌介绍着。站在他后方左右两侧的美貌男女仆低垂着头，不易被察觉地齐齐叹了口气，淡漠的脸上仿佛写着：又开始了。

德拉库尔对着龙蛋们一顿教导，见它们一动不动停滞着，心想这应该是听进去了在认真思考的表现，于是满意地用餐帕擦了擦嘴角，又一次拿起刀叉。

正要切割小羊排，他突然浑身一颤，差点把手中的餐具掉在地上。

“德拉库尔大人？”

男女仆人们关心地上前，不知道他这时突然怎么了。

德拉库尔挥手示意让他们不要担心，这才吞了口唾液激动又紧张地对突然发话的路翊诚恳回答道：“路翊大人！您在外出视察他国领土的途中竟然还愿意关心我们血族，我真是万分荣幸……”

平时路翊大人都会立刻打断他的寒暄与赞美，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却毫无反应。德拉库尔一边心虚一边硬着头皮把从未说完的大段咏叹调赞美词都在心中默念着说尽了，这才“呃”了一声：“……抱歉，路翊大人，我说太多了？”

“没事。”

德拉库尔听到路翊大人简短但语气略微冷淡的回复，一颗心吊得更高了。

“龙蛋们长大了一圈，我让矮人们给它们打了幼崽专用的小推车，放上柔软的垫子，这样就可以带它们出门了。哦对，我还让地侏们制作了赞美路翊大人您和地下城的神话话本，日夜给它们翻看！”

德拉库尔像开会时那样认真报告着。虽然他的语气有些紧张得抬高，但更多的还是自豪。

“所以它们看起来像要破壳了吗？”

“……好像，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德拉库尔委婉地不好意思道。

路翊大人怎么突然这么急？难道在南大陆发生了什么吗？祂这是不是怪我孵得太慢了？

德拉库尔脑海中慌乱地飘过了好多念头，但对面路翊只是语气疲惫地说了句：“好，继续努力。”

“哦哦，当然……！不知道这是……”

“不打扰你。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不会听到祈祷，有事可以找劳蕾尔。挂了。”

挂了……？“挂了”是什么意思？德拉库尔一头雾水，但还是本能地大声回应了出来：“好、好的！”

他身后的男女仆担忧地看着德拉库尔，被他沉默半天后突然大叫一声吓得不轻。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神灵赐下了神谕。德拉库尔无需发声，仅需在脑海中幻想便可与神灵直接沟通，这是血族里独一份的荣誉。

大部分时候他们的主人都会闭着眼保持安静，但时不时也会这样像个傻子一样忍不住发出声音来。

路翊把晕船的苦闷化作了下属的困惑和疑虑后再次把自己裹成了一个春卷，在床上痛苦地扭动。

只穿着大短裤赤裸上身的鲁弗斯从盥洗室里出来就看到了床上蠕动的被子卷。他叹了口气，把还在滴水的头发随意往脑后一撸，脖子上挂着毛巾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轻动作把卷摊开露出“馅”来。

路翊本来狼狈地趴着。意识到鲁弗斯来了后，他勉强地翻了个面，双手交错搭放在胸口，表情安详地说：“我现在感觉很好，好像快死了。”

鲁弗斯被逗笑了。不过既然路翊还有力气说这种黑色幽默的玩笑话，那说明他还没难受到极点。鲁弗斯反而小小地松了口气。

“我洗好了。刚刚看了一下，他们的出水口很细，淋浴很麻烦，但可以用木盆接水洗头。你要去洗一下吗？如果起不来，我也可以拿到床边来帮你擦身体。”

“不要，那样我会像一位需要被看护的老人……”路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鲁弗斯看到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一把扶住了路翊的胳膊。虽然没有阻止他前往盥洗室，但最终鲁弗斯还是放心不下地跟过去了，理由是自己已经研究懂了这里的盥洗室如何使用，可以给路翊讲解。

和地下城的新建大澡堂比起来，这间豪华套间的盥洗室显得异常简陋。毕竟是在海上，要求不了太多，路翊觉得能不公用卫生间，保持环境干净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里，拧开就可以出水。旁边这里有一个储备量刻度表，这是冷水，这是热水……”

鲁弗斯给明显还处于晕乎状态的路翊耐心讲解了自己刚刚的使用心得。各个房间盥洗室的用水储备估计不是共通的，鲁弗斯猜测出水口的管道会联通到某个储水室，由船员定期往各个房间的水箱里灌入定量的冷热水。否则全部水都集中在一起很容易造成塌陷和漏水，到时候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这样一来船员也能观测到每屋的用水量，避免某房间的客人没有公德心地浪费水资源，抢了其他乘客的用量。海上淡水可是珍贵资源。

“你说，如果水用光了，使用召唤术从地下城带水来是不是能大赚一笔？”路翊单手捏着下巴不确定道。

鲁弗斯忧愁地看着他用另一只手狼狈地抓着水管努力维持平衡的姿态，给了他一个肩膀依靠：“都这样了，你就先别想赚钱的事了。来，我帮你……”

“唔……！嗯……脱衣服我自己可以的。”

路翊被鲁弗斯动手解开胸口衬衫的纽扣，意思意思推脱了一句，但还是乖乖让他动手了。

因为在迪西城观光时他一直戴着草帽，穿着薄外套，日光带来的刺激很有限，路翊身上的皮肤基本上还是原来的颜色。对比鲁弗斯被晒得黑红的小臂，肤色差异常显眼。

路翊坐在浴室特意为了航行安全安置的固定矮凳上，鲁弗斯半蹲下来，像个服侍贵族领主的骑士那样认真与路翊衣服上过多的纽扣、抽带和挂钩作斗争。如果无视这是一间盥洗室的话，这或许还算是个很富有浪漫气息的场面。

路翊嘿地笑了一声，像是觉得有趣地用指腹抚摸鲁弗斯上臂那道黑白分明的交界线。

“你被晒得都分层了。这里也是。”

路翊又伸手指分别点了点鲁弗斯的胸口和膝盖上方。那些暴露在日光下的部位果不其然也都被晒出了痕迹，脖子下是一个圆润的弧形，下半身则是从大腿往上都是白色的肌肤，只有两节小腿连着膝盖黑得泛红，简直像穿了奇怪的过膝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