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翊和鲁弗斯帮老人挨家送货，搬运完了一车的海产干货，得到了两小包加了白糖晒制的鱿鱼干，据说这种咸甜口味的货比自然风干的口味更丰富，卖价也更高。路翊十分感激地收下了，当做接下来路程的零嘴。

当然，他也没忘记分给还在地下城的莉蒂希婭一份。

看到莉蒂希婭欢快地捧着鱿鱼干啃起来，好奇地询问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时，路翊和鲁弗斯嗅到了彼此身上淡淡的鱼腥气，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道：“没什么特别的。”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鲁弗斯又补充道：“只是赶路。我们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老人愿意载我们一程，这是他送我们的。”

“好吃！这个东西拿到酒馆去应该会很好卖。我听梅丽说了，喝酒的人喜欢咸的和辣的小菜搭配着下酒。”莉蒂希婭眼睛一亮。她最近对于自己的第一份事业很上心。

“我明天再去市场买两包，你拿回去给店里当试吃品吧。如果反响不错的话，以后暗精灵们可以考虑来这里进货。不过具体线路和人力、车马成本还要仔细商讨，你可以叫上梅丽或者劳蕾尔一起算一算。”

海滨城镇的距离到地下城有些远了，如果不是靠自己的传送召唤魔法，而是依靠实打实的车马运输，在开发出成熟的商路前这小零食的价格估计要翻一倍才能不亏。

莉蒂希婭最近在研究菜单和售价，但对于运营餐厅背后的一系列供应链还属于一知半解的状态。路翊很照顾莉蒂希婭的事业热情，不想在旅途中给她“上课”招人厌烦，干脆让她自己去发现这一点。

果然希娅很有热情，捧着啃了一半的那根鱿鱼须珍惜地吃完了后把剩下的好好包了起来，准备带回去推销给客人。

鲁弗斯忍不住叮嘱道：“虽然刺槐旅馆很安全，但喝多了的酒鬼还是很难缠的。晚上工作时记得要提防那些看起来就危险的家伙。”

“我知道啦，基本的防身术我已经会了。”莉蒂希婭笑容灿烂地撸起袖子展示了她的胳膊。虽然不能称之为健壮，但最起码她如今的身体看起来相当健康，再也不是以前纤细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了。

“一旦遇上麻烦，我会大喊‘帮忙’让暗精灵哥哥姐姐们过来维护秩序的。最近洁拉晚上也会来接我回家，她现在小刀用得特别厉害了！暗精灵们已经让她以人类身份加入了地上巡逻队。她还在业余时间找到当初从粉水晶逃离的女孩们，主动教她们基础体术……”

莉蒂希婭说起洁拉，碧绿的双眼笑眯眯地弯起。

洁拉当初被救回地下城时很长一段时间都特别安静，训练体能时眼里总有一股愤怒和不甘心的情绪被压抑着。现在她强大了很多，反而整个人变得舒展而柔和。

瑞德克劳福德和他的夫人罗莱被幽灵们折磨得疯疯癫癫的，奥琳朵夫人疲于应付同族和其余贵族的恶意，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接近崩溃。曾经的克劳福德家已经几乎名存实亡。但洁拉没有去了结他们的性命报仇——她已经在地下城真正找到了对自己而言更有意义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鲁弗斯露出一个浅笑，点头说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对了，我准备去管地侏们借一些水彩画笔，在我的日记上把大海的样子画下来！等能看到海了一定要叫我啊。”莉蒂希婭挥挥手，随着路翊结束召唤魔法，在扭曲的空间漩涡中消失在了原地。

“真有活力啊……这就是小孩子吗？”

兼职做服务生，写幻想话本，画旅行风景，每天出门和地下城上的居民们热情地打招呼，偶尔还会在家里浇花翻土……

路翊喃喃地感慨道，同时“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鱼腥气会沾到被子上，从而让自己与鲁弗斯的夜晚变得仿佛置身死鱼堆中，他连忙又“咕噜”一下爬了起来，决定去洗澡后再结束这过于漫长的一日。

他和鲁弗斯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一个月路翊再没有突发奇想到什么偏僻的村里绕个道，而是老老实实地沿着有驿站的城市一路往南前往迪西城，避免找不到马车被困农家的情况再度发生。

随着距离港口区越来越近，路翊明显地感受到了风中淡淡的咸味儿和逐渐变得黏腻潮湿的空气。

热烈的太阳没有让这片区域变得干燥，而是让人闷热得流出湿哒哒的汗水，路翊感觉衣服仿佛没有一刻是完全干的，令人心烦不已。

这种时候唯一能慰藉心灵的，也就只有恋人的亲吻和当地新鲜的美食了……

“客人，您的生蚝一打来了！旁边的柠檬切角是从南大陆进口来的，口味偏酸，请按需取用，”穿着维多利亚风女仆长裙的服务生优雅地将一盆新鲜生蚝放在桌上，头上猫形状的耳朵轻轻动了动，“那么，两位请慢用。”

路翊点头致谢。

这儿是一家迪西城风评相当不错的中高档海鲜餐厅。路翊摸了摸盛放生蚝的盘子就知道上来前这东西一定用冰保存过，奶白的生蚝肉看起来就很新鲜。再加上夜晚能远眺海景的窗台座位，搭配上漂亮的蜡烛，这顿饭的价格注定不会太便宜。

他也是在迪西城第一次看到了猫族。听说猫族一开始全都住在南大陆的沙漠中，有部分像刚才的服务生一样长相趋近于人类，也有毛发旺盛，脸部和四肢特征都更像动物的类型，他猜测这和混血的浓度也有关系……总之由于斯佩基本以人类为主，难免排外，前者来往南北大陆的数量会更多。

但沙漠猫族厌恶过于寒冷的地方，基本只在斯佩南部地区活动，路翊和鲁弗斯在中部和北部反正是一个都没见过。据说他们的混血稀释到这个程度后，除了行动灵敏、夜视能力稍强外已经几乎和人类没有太大的差异，加上沙漠猫族本身的魔法适应性就不高，在斯佩的生活与人族基本无异。

至于以前在传闻中听说过的什么蛇族、蜥蜴人，鸟人一类的生灵，路翊在迪西城里反正是一个都没看到。他抱着好奇心，希望能在南大陆一探究竟。

“看来猫族的年龄是正常的。不像雪狐族，动不动就让人有种是童工在给自己服务的违和感。”路翊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手动用配置的小刀将一个个蚝肉从壳上分离下来，并顺手挤上了新鲜的柠檬汁。

“听说和人类差不多。所以他们融入得很顺利……啊，第一个给我吗？”

鲁弗斯说着话就看到路翊把一只生蚝递了过来，示意自己把脑袋凑近。

“你尝尝。不是没吃过这个嘛？”

鲁弗斯“嗯”了一声，大方坦诚地问他：“这个该怎么吃？直接咀嚼就可以吗？”

“就当壳是盘子，像喝奶茶时吸史莱姆冻那样，“嘶溜”一下吸进嘴里就是了。”

他描述得很形象，鲁弗斯立刻就懂了，照他说的低头豪迈吸入。

“唔……！”

可能是路翊挤多了柠檬汁，鲁弗斯没有心理预期，难得五官都被酸得皱在了一起。

他今天听说要来比较好的餐厅吃烛光晚餐，特意把刘海梳理了一下贴在脑袋上，看起来有些正式，配上这样的表情反而让路翊觉得可爱极了。

“抱歉，可能挤多了……”路翊偷笑了一瞬后歉意不多地开口承认错误。

舌头被强烈的酸袭击数秒后，鲁弗斯的味蕾总算品尝到了掩盖在柠檬汁液下生蚝的鲜甜和淡淡的海水咸味。

“啊，好吃。”

鲁弗斯质朴地夸赞了一句后微微瞪大了眼睛，流露出和年龄一致的神色：“明明有一点海水，但是和柠檬汁混在一起意外的可以接受。这么说……如果我带着柠檬切角，是不是也可以直接挤到海水里调味来喝？”

路翊被自家恋人偶尔直愣错了方向的脑回路打败了：“这道菜里最重要也是最昂贵的部分——生蚝，就这样被你省略了吗？”

鲁弗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食评走偏了方向，哈哈笑了一声：“说的也是。没有生蚝的话可能就只有咸味，没有鲜了。我再仔细尝一个，它太滑了，好像都没怎么咀嚼就溜进喉咙里了。”

路翊自己也尝了一个，不由得感慨：这钱花的还是很值的。虽然很大一部分付给了优雅的环境和美人猫族服务员，但这个新鲜程度和饱满的肉质也值回票价了。

鲁弗斯又拿起一只，见路翊的注意力专注于口中，悄悄地倾斜手中的生蚝壳子，把之前路翊挤进去的柠檬汁稍稍倒出来了一点，这才仰头吞下。

少了一点过酸的柠檬汁，这一次生蚝的口感恰到好处。

“啊，我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鲁弗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和路翊描述道，“我以前在中部一个地区冒险时，有一家旅馆的老板称自己是从港口附近的小镇搬过去的。他那儿经常有冒险者和樵夫喝得醉醺醺的，于是他就给大家喝一种叫生蚝鸡尾酒的东西，可以醒酒。”

“哎，生蚝……？做鸡尾酒？等等，如果运到中部的小镇，那不是味道都变质了吗，难道不会发臭吗？”路翊难掩震惊。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难道是因为臭得惊人所以才能醒酒吗’？不过后来他把东西拿出来我才发现那‘酒’根本就没有海鲜，甚至也没有酒精。只是撒了胡椒盐、药草碎和一点柠檬液的生鸡蛋而已。当时冒险者们都在大笑，说他起名的方式很奇怪，现在想想竟然很有道理。”

鲁弗斯做出了拿起生蚝壳子的架势，示意道：“……就像这样，“咕”地一下把整颗包裹着调料的鸡蛋黄吞下去，和吃生蚝的方式一样。原来当时是大家误解那位老板了啊。”

路翊好奇得眼睛发光：“还有这种喝法？生鸡蛋配什么来着？所以它真的可以醒酒吗？这是什么原理？”

鲁弗斯回忆着语速缓慢道：“呃……其实我觉得并不能。只是那种喝法实在太奇怪，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集中在鸡蛋上，间接地有了休息的机会。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是猎奇心理疗法。

路翊默默在心里记下，不过他估计地下城是用不上这法子了。

他还是比较注重食品卫生问题的，生蛋吞下去万一让客人闹肚子就不好了……

暂且把这个有趣的小故事抛在一边，路翊再次和鲁弗斯在环境优美的烛光餐桌前享用起北方吃不到的生蚝，并且开始提前期待接下来的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