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翊坐在前面，鲁弗斯从后面将他的背圈在怀中，令人相当有安全感。
耶尔斯都没问一句“坐稳了没有”就腾地升空，路翊摇晃了一下，连忙双手扶住身下的冰冰凉的龙体。
没有出发提醒，身上也没有个坐垫，冰龙的鳞片隔着裤子都冻人屁股。如果这是有评分系统的飞龙打的，路翊一定要给耶尔斯留个中差评，让他看看什么叫挑剔的客人。
抱怨归抱怨，路翊这还是第一次飞起来。如果是白天此时的风景一定很壮丽，他和鲁弗斯看向下方，只见亮着灯火的奥伊米亚康镇越来越小，暗精灵姐弟也从两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小人变成了难以发觉的小黑点。
雪山外侧的风景被笼罩在雪雾中，难以看清雪原究竟在哪儿。
路翊忍不住感慨，住在这样的山上确实很容易变得与世隔绝。如果不是自己这样的外来访客硬着头皮冲上来打扰，雪山居民们就这么继续过着几百上千年安静缓慢的日常其实也挺不错的。
“从这到顶……唔……还要……咕……！”
路翊寻思着飞在天上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天什么，但他刚开口想要询问耶尔斯还要飞多久，冷空气就呼呼地往嘴里灌，后面半句全都被吹散在风里。
一瞬间路翊感觉自己的肺都被冷风灌透了，甚至微痛起来。
“你说什么！？”耶尔斯的脑袋在很前方，更听不见路翊的话了，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我说！还要！……多久！”
路翊顾不上形象了，声嘶力竭地大吼。
其实这个天不聊也罢。
“十几分钟就到啦——”耶尔斯大声回答道。
路翊打定主意不再开口，贴着身后的鲁弗斯，终于用回正常音量说道：“他说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唔嗯嗯……啊、呸，头发都被吹进嘴里了……呃我还是不说话了……”
飞行时的风也太大了吧？”
鲁弗斯看到路翊细软的一头亚麻色卷毛在眼下狂舞，阻碍到了视线。但他一点都不困扰，反而看得乐在其中。
听到路翊说话吃了头发，鲁弗斯忍不住将胸膛又靠近了路翊的后背一点，在心里暗暗想着：……真可爱。
冰龙耶尔斯感觉到两个人类在自己的背上贴得像膏药一样紧，忍不住不爽地打了个哆嗦，比刚才更快地扑动翅膀全速飞行。
等下了龙到达目的地时，路翊的头发已经俨然成为了鸟窝。
他一边叹息着双手揉弄打理发丝，一边嘀咕着：“我只是问问你多久能到，不是催促你的意思。还是平时你也飞得这么狂野？”
耶尔斯哼了一声：“平时我独自一龙当然比这快，还会三百六十度转圈翱翔。为了不让你们掉下去才特意克制着冲动呢。而且你们俩原来是同性恋啊！坐个龙还在我身上贴那么紧，屁股挨着档，大腿贴着大腿的……我感觉不舒服！”
他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估计也就十二三岁，却没有人类社会的枷锁，说话非常直接坦然。
路翊顿时话语卡住了，脸红地嘴硬道：“你、你感觉得到就早说啊。我们分开一点也没关系的……”
完了，这下不光雪山女神对他的印象不佳，很快他们这对外来男同性恋不分场合亲热的美名就要传遍圣族上下了。
听不懂雪山语的鲁弗斯还不知道是自己无意识贴着路翊的动作惹来了侧目，一脸疑惑地看着路翊好像不好意思地大声抱怨着什么。
“我才不管你们嘞！小费小费。”
“哈啊？你还知道要小费呢？”路翊因为被指责了什么“大腿贴着大腿”，脸上有点挂不住，语气难得有些冲。
耶尔斯叫道：“你们在我背上贴贴蹭蹭的，就当给我点精神损失费。你不是说有外来的珠宝吗？送我一颗吧！”
路翊气极反笑：“你这孩子还挺不客气啊？都点上菜了。”
虽然说出去是不太体面，但是反正他和鲁弗斯的情侣关系没什么不能见人的，耶尔斯就算大喊“这里有男同性恋”也不能真的把他们怎样。
没想到耶尔斯能屈能伸，见路翊不被威胁，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卑微道：“哎呀，就给我一个嘛。我看您是圣女大人的客人，应该身份很尊贵不差这点钱吧？我一直住在雪山上没什么见识，其实也不是贪财，只是想看看外面的珠宝长什么样……”
姿态还挺灵活的……
“耶尔斯！你怎么能对圣女大人的访客要东西？”
严厉的女声突然从几人背后传来。耶尔斯明显地打了个寒颤，惊慌地瞥了一眼——路翊以前从来没在动物身上见到过这么灵活的眼珠子
“您好。布莱克先生，还有……这位是？”
路翊连忙介绍道：“这是鲁弗斯，是我的助理兼保镖兼配偶。”
整齐地梳着盘发，双手交错在身前的青年女性明显身形晃荡了一瞬。
鲁弗斯只听得懂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路翊具体怎么介绍的，总之弯腰礼貌道：“你好。”
他也就只会这么几个词了。
路翊不确定道：“圣族和雪山教会不会反同性恋吧？”
女性摇摇头：“不、不是的。只是觉得您这位助理兼保镖兼配偶真是能者多劳。”
“那是。”路翊随口道。
“我没有得到通知有两人前来，稍等到了圣堂外，还请两位稍候片刻，我要去与圣女大人报备得到允许才能带鲁弗斯先生进去，”女性自我介绍道，“我是圣女大人的副手，有什么疑问可以在路上询问我。圣女大人能回答的问题有限，比如圣族、宗教、女神和传说之事都可以为您答疑解惑。但还请不要与她说太多除此之外难懂的话。”
“哦、啊……好吧。”路翊有些纳闷，怎么把圣女描述得和个睿智的AI机器人一样。这也是雪山的特色？
说完后副手女性又转向乖乖坐好的耶尔斯，厉声道：“搭载客人应该已经付过你一次费用了。主动开口要奖赏违反规矩，你去领禁闭。”
耶尔斯哀嚎着叫道：“我就问问而已。只是看看，看完就还回去了！”
路翊没想到圣族管理还挺严格，竟然还有关禁闭一说。
想到耶尔斯还是个孩子，训斥两句也就算了，关起来倒不至于，他就顺着对方的话从衣服里掏出了以备紧急情况的紫宝石：“确实是说给他看看。哈哈，听说龙族不论内部分支是什么属性的，都喜欢珠宝黄金，看来是真的。”
“哇啊啊——！闪亮！漂亮！”耶尔斯看着晶莹剔透的宝石，兴奋地欢呼起来。
“嗯嗯，以后有机会来我家给你看更多。”
路翊习惯成自然地画了个饼，把紫宝石又原路返回地收了起来。耶尔斯就像是看到入嘴的食物飞了一样，神情悲痛。
耶尔斯被敲打了一番后放走了，路翊和鲁弗斯则跟着一袭白袍、佩戴珠链冰晶饰品的女性一路沿着空无一物的白茫茫道路前进。她的长发编织成辫子拖在身后，几乎要碰到雪地。按照这个世界的居民喜欢用头发储存魔法增加回路的习惯，路翊猜测她应该是个相当高级的魔法师。
如果说奥伊米亚康镇还有点烟火气息，山巅的区域就冷清到不像有人居住。入眼的一切都白茫茫的，在黑夜的月光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远远地，路翊能看到路两边有几栋独立的建筑，但都不像店铺和餐厅一类的公共场所，大概只是住宅。
该不会山顶居民是吃食堂的吧……
路翊对最近两天的伙食突然开始不抱期待了。
把刚刚的一切低声告诉鲁弗斯后，路翊看到鲁弗斯少见地脸蛋变得通红。
“啊，我不应该这么直白公开的？”路翊有点拿不准鲁弗斯的反应是什么意思。
鲁弗斯摇摇头，唔了一声道：“你说我是你的配偶……关系比恋人还要更进一步。我很高兴。”
路翊后知后觉地用手指搓了搓鼻子，和鲁弗斯在雪白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冒着热气，仿佛要挨在一起自燃了。
他们又走了一段，看到远处不能称之为山头的几个小坡里似乎有光芒从洞口映射出来。路翊想起来什么道：“说起来，我在奥伊米亚康镇有吃到新鲜的蔬菜，还有鱼。雪山上看起来不像有活水和田地的样子，听说那些女神恩惠都藏在山窟中？”
带路的女性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点头：“是的。但不是那些山窟。那是冰龙们的巢穴。虽然化形后他们可以选择睡床，但是粗大的尾巴和碍事的角让他们无法平躺。龙族还是喜欢在洞穴里蜷缩入睡。”
“绝对不要贸然闯入龙族的领地。那里往往藏着他们一生甚至几代龙的珍藏，被误认为小偷的话可能会被愤怒的龙族立地杀死。”
“真严重……”路翊扯着嘴角笑了笑，龙族的贪财真是深入人心啊。
“至于你说的田地，只在奥伊米亚康镇那一代，不存在于山顶。我们的食物都是从负责耕种、养殖的镇子居民和其他猎人那得来的。”女性继续解释路翊刚刚的疑问。
“也就是说他们要耕种自给自足，还要上供给你们山巅？那山巅的人用什么独有的物品去换呢？”
“当然是更靠近女神而带来的赐福，以及钱币。”
路翊眼皮跳了跳：“呃，这个钱币又是从哪儿来的？”
女性看了一眼路翊，仿佛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简单到莫名其妙，不需要回答。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当然是我们用矿物压铸的了。”
“……”
自己印钱自己花啊？
路翊说不出话来地看了一眼她。怪不得乔伊纳那么想晋升到山巅来做圣堂的员工呢，这日子多舒服啊。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雪山居民相信女神，自然也憧憬在山顶居住的人们，那代表着他们是肉身最接近女神的选民。就算没有钱币交换，他们也会毫无保留地将食物和其他贡品献上。反正除此之外他们的日子过得也算悠闲幸福……
至于仅供内部流通钱币……应该只是雪山女神建立交易体系的一个方案吧？
涉及到宗教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公平的事存在，但雪山女神估计一直在盯梢，雪山的居民又少，至少没有发生过斯佩内部神职人员侵害平民的恶性事件过。
“快到了。”
就在路翊于脑海里比较着几个宗教之间的行事差异和带来的后果，前面带路的女性突然站住了脚步。
她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闪耀着水晶光泽的璀璨尖顶建筑说道：“那就是雪山女神的圣堂了。圣女大人已经等待多时，我们快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