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启程的时候，暗精灵姐弟总觉得路翊大人和鲁弗斯先生看起来特别放松，上一夜肯定睡得很不错，起码比他们俩看起来精神多了……
他们昨天被安排在当地奥克的家里寄宿，以前从未睡过帐篷的两只暗精灵在震天的呼噜声中捂着耳朵、翻来覆去，从未像此刻一样期望他们的听力不要这么敏锐就好了。
果然和当地人交流是快速锻炼语言的最好途径，逆时针绕着部落走了大半圈，姐弟俩已经从只会手舞足蹈的水平进化道能够流利打几句招呼的程度。
外加上还看到了雪原中央的美丽大湖，两人的情绪越来越兴奋，态度一转积极主动，到了新的部落竟然主动和奥克们攀谈，令路翊感动至极，干脆把做土豆泥的重任都一并交给两人，自己拉着鲁弗斯去伊斯米特湖边看风景去了。
春季来临，内陆湖褪去冬季的冷冽，虽然冰层还没融化，但已经隐约能够感受到隐藏在冰面下的生机。听说夏天的时候湖中会有巨大的魔物和鱼虾蹦跳出水面，那才是奥克们抓紧时机捕鱼冻起来的最好时机。
路翊在湖边被风吹得卷毛乱飞，好半天才在湖面上找到了一个奥克挖出来的冰洞，用从奥克那薅来的简易钓竿，连肉饵都没有挂，垂进湖水里就开始尝试钓鱼。
他对钓鱼一窍不通。以前只在游戏里试过，具体流程是在水边按下“A”键，出感叹号就开始连打……
鲁弗斯在一旁默默看着，心想路翊以前肯定没钓过鱼，这样是钓不上来东西的。
但他不想打消恋人的积极性，在一旁蹲着认真旁观，盯着水面眼都不眨一下。
“……我是不是操作流程不太对？”良久不见动静，路翊的脸已经被冷风吹得泛起红血丝。他缩了缩脖子，忍不住问鲁弗斯。
“是奥克族的装备太简陋了。”鲁弗斯诚恳安慰道。
冰面下偶尔能隐隐约约看到模糊的游动鱼影，但一只也不来咬杆。路翊凳子也没带一个，蹲了一会儿脚麻，果断站起，这下鱼线一晃动，鱼影更是跑得没边儿了。
鲁弗斯看了看冰下的影子，又看了看路翊手中的木制鱼竿，盯着尖利的杆头沉思几秒，伸出手来：“给我试试。”
路翊“哦哦”了一声，果断将鱼竿塞进鲁弗斯手里，自己在一旁开始搓手。
鲁弗斯接过后却没有摆出垂钓的架势，反而把鱼线扯开缠绕在杆子上，屏气安静地盯着水面下，微微抬起胳膊——
诶？
路翊半张着嘴，扭头看向明显不是要甩竿的鲁弗斯，只见他猛地绷紧肌肉向下挥臂，将鱼竿直接插入了水面，动作快得在空气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
这是鱼竿，不是鱼叉吧！！
路翊在心里大喊道。
鲁弗斯惊喜地笑着看向他：“有了！”
看着水面上逐渐晕开了暗红色的血液，路翊震惊地瞪大眼睛：“真能叉？这不就是根棍子吗……”
鲁弗斯抽回鱼竿，将那条被刺穿腹部还在无力扑通的鱼举起，欣喜地递给路翊：“可以带回去烤了吃。这可是我们亲手抓到的。”
我们？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捕鱼活动中起到了哪部分的正面作用，但路翊还是欣然接受了鲁弗斯的馈赠，决定给晚餐加上一道椒盐烤鱼。
就这样过了几天白天将暗精灵姐弟丢出去“锻炼”自己和恋人逛逛吃吃，晚上挤在睡袋里黏糊亲昵到深夜的日子，路翊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最北部的大部落，再次会面首领杰拉德。
时隔已久见到两层楼高的建筑，看到了有床的房间，哪怕设施陈旧暗精灵姐弟还是感动得想哭。
上次布莱克就说了会带同伴来认脸，杰拉德看到四个人坐在会客室并不吃惊，只是因为暗精灵特殊的肤色和头发多打量了他们两眼。
“布莱克，有阵子没见了啊，”绿皮肤的杰拉德白发比上次更多了，说话时胡子被粗气吹起晃荡，“怎么样?上次回地下城后，你借助雪原特产宣扬我们女神的行动还算成功吗？”
路翊尴尬地笑了一声，搓搓手心道：“目前还不算太成功。货物还是太少了，而且没有文字说明或者你们女神的雕像，引不起人类广泛的兴趣。我这次来也是想说这个：咱们交换货物的频率要更高点。可以的话，地下城如果能迎来几位奥克族的朋友长期驻扎就更好了……”
杰拉德为难地叹了口气：“上次就说过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正好，圣族大人们快下山来了，大概就这几天。到时候我替你引见，你亲自问他们吧。”
“圣族……”
暗精灵姐弟俩有些抗拒地念着这个词汇。听说圣族们基本都是人类，且是雪山女神最虔诚的信徒，圣族的圣女大人甚至拥有能够亲眼会见女神的殊荣。
作为路翊大人的拥护者，他们对其他信仰的高层人员心态很复杂。
路翊本人倒是不介意，反而很好奇，一口答应：“好啊好啊，那就拜托你了。最好能让我带着他们一起去会面。哈哈，大家都很憧憬圣族的尊容，让大家涨涨见识嘛。”
杰拉德点点头：“我尽力。”
离开杰拉德的会客厅，路翊几人刚钻出门就看到熟悉的特丽尔女士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在等待他们。
她打了个招呼，好奇地看向暗精灵姐弟，夸张地惊呼：“黑色的尖耳朵人！”
考虑到鲁弗斯之前也被叫做红色的人类，路翊知道奥克们没有恶意，只是言语表达上比较直观笨拙，
他一边在来看热闹的庞大奥克之间艰难缓慢地往外挤，一边耐心地向特丽尔说明：“你可以称呼他们为‘暗夜的精灵’，而不是‘黑色’的，他们也没那么黑吧……”
“哈哈，我知道了！对了，有空记得来找我，带你们再去乘猛犸象啊！嘟嘟这几个月好像又长高了两英寸嘞！”特丽尔豪迈地拍了拍路翊的后背，震得他脑子嗡嗡的。
“有空就去……”他干笑两声。
可惜今天没戏了。有了之前的交易经验，奥克们对他的货品很期待，尤其是暗芋和各种矮人制作的精巧小器具，虽然看着不太气派，但一用就会发现它们一个比一个好使。
路翊和鲁弗斯忙活着交易、搬运，在暗精灵姐弟的协助下依旧一直折腾到晚上才清点完毕，天黑透了才拖着四具疲惫的身躯慢悠悠地去招待所落脚休息。
本想第二天带姐弟俩转悠玩耍一圈，路翊却没想到圣族比预想中还要早地到来了。
在鲁弗斯的怀抱里打滚一早上，好不容易挣扎着起床、离开温暖的被窝，路翊还想着去大食堂随便吃口东西来着，却看到路上的奥克们都脚步匆忙，像一股凶猛的暗绿色大浪，激动地往部落北部的教堂涌动。
路翊差点被他们圈进去，还好被鲁弗斯一把拉了回来。
“这是在干什么，赶集吗？”路翊不解地抬高了嗓门问道。
“圣族大人们下山啦！你不是也想见吗？快去啊！”奥克们兴奋地叫道。
虽然知道奥克们憧憬圣族，但没想到这么痴迷……路翊惊讶地看着这群大个子们激动地往教堂跑，想了想也是。换成斯佩国，这就是教会总部领导亲自视察小村落，可能还带来殿圣水圣餐一类的好玩意儿，普通村民肯定觉得光荣激动。
他也好奇这些传闻中人人都有魔法天赋的雪山上居民是个什么模样，和鲁弗斯对视了一眼，两人带着懵懂的暗精灵姐弟顺着奥克们奔赴的方向前往雪山女神教堂。
远远地，路翊看到了几个白晃晃的影子。
被拥簇在最中央的大概是本次下山的队伍的首领，看样子是个三十来岁的高瘦男人，左右带了两名难以分清性别的中发少男少女，三人穿得差不多，都是厚厚的毛领袍，手握法杖，皮肤白皙，介于白与金之间的发丝浅到几乎没有色素。
这么看圣族确实是人类，但路翊估计他们大概率和斯佩人不是同一人种，或者可能是祖先融合了雪山上某种魔法生物的基因，并且历代一直维持了那种高浓度的血统……不像斯佩人到处走动通婚，几百年下来肤色发色完全是大杂烩的状态。
三人进入了教堂，路翊很难凭借这副体格和奥克们抗衡挤到大门口，只能远远地看到他们似乎取出了装有透明液体的瓶子，将液体洒在长有纯白叶子的枝条上，挥舞着开始跳起神秘的舞蹈。
“雪山女神为雪原降下的冰雪是不化的。但用雪山水祝福过的枝叶举行了迎接春天的魔法仪式后，雪就会开始融化啦。内陆湖的冰也会解封。”奥克们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好奇模样，很好客地给路翊解释起来。
“所以大家都坚信是因为进行了那个仪式，每年才能迎来春夏？”路翊心想，真是个简单粗暴的宗教仪式……
奥克点点头：“当然啦。那不然呢？你那里不是吗？”
路翊“呃”了一声，想到自己作为雪山女神的同事，还是不要拆台比较好，当即圆滑地解释道：“我们那片应该不归你们女神管，既然不会被她伟大的神力影响冰封，春天自然也就不需要解冻了。”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女神不喜欢你们那儿啊。”奥克们的逻辑简单粗暴，自顾自地下了结论，路翊只能跟着微笑点头。
路翊在外头站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如果等会儿圣族的人同意见他，那这好歹也会成为地下城和雪山势力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此时身上臃肿的棉衣棉裤，焦急地抓着鲁弗斯的胳膊往一旁挤：“这样太破坏地下城的形象了，走，我去换一套衣服。”
鲁弗斯上下扫视路翊，疑惑不解：“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看啊。”
“不够神秘！”路翊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他又看了看打扮得和个质朴保镖一样的鲁弗斯，还有两个因为怕冷早早放弃了高露肤度传统服饰、换上大棉袄的暗精灵……
“不行，你们也要换。”
路翊十分肯定地说道。
鲁弗斯愣了一下，慢半拍地点点头。
既然他们的神灵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