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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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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越瑛在一时间有些吃不准李雪徽的想法,但她还是很老实地回答了,“喜欢啊,基本很少女人不喜欢花吧。”

“那最喜欢什么花呢?”

说实在的,别说是花,越瑛对各种嗜好品都没有偏爱——世上的大多数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唾手可得,她的兴趣阈值太高,也更没有东西值得她爱不释手。

她想了好一会,终于记起来自己从前有套Garrad的珠宝套装,用钻石和祖母绿分别拟作花叶,纯白和浓绿相互映衬,颇为清新雅致。她对珠宝并没有特别的爱好,只是某些场合不得不戴来撑面子,这套“Jasmine(茉莉)”系列便是她在这种情况下的无脑之选。

“茉莉,我喜欢茉莉。又香又白,还能做茶做菜。”越瑛微笑着说道。

“茉莉……挺好的,花期长,好养活。”李雪徽喃喃自语道,又把头埋了起来。

见他一直沉浸在情绪里,越瑛不忍,硬是转了个话头:“说起来,明天不是吴思斯出发去北京的日子嘛,我本来想跟着宁毅一去火车站送送她。但宁毅一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让我去。我不死心,打电话问吴思斯,你猜怎么着?她也跟吃错药似的,一样不让我去,而且还警告我说‘不许跟宁毅一说我不去’。你说他们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或许是她故意为之的跌宕起伏的口吻听着挺有意思的,李雪徽的注意力被稍微吸引过来了一点:“确实很奇怪。”

“你说,要不要跟过去看看?”越瑛坏心眼地问道。

“不要吧,他们要知道了,肯定找我们麻烦。”

“偷偷地,也不行嘛?”

“暂时没有这个实力啦。”

...............

李雪徽又变回了那个谨慎又鹌鹑的小胖子,总算生动了些。

“行啦,我开玩笑的。他们那花枪耍得我都看腻了,才不去凑热闹呢。而且明天的语文课我要真翘了,”越瑛用肘戳了戳李雪徽,“你说你是不是会活劈了我?”

在语文这一科上,他在她身上花的心力都足够再造一个自己了。

“我哪有那么可怕。”李雪徽嘴里说着嗔怪的话,脸上的沉重之色却少了很多,嘴角甚至有些许的笑意。越瑛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夜色更深了,场边的人声都慢慢归于无,而宿舍楼则渐渐热闹了起来。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然后向李雪徽伸出手:“来,回去吧。”

小胖子从善如流地将手递给她,越瑛牟足了力一扯——

然后她就一头栽到小胖子身上,差点把他的肋骨都给撞断,两人在跑道上人仰马翻。

“这位亲,你能再长得结实点吗?”越瑛从李雪徽的脖颈处抬起头来,额上冒出了一堆黑线。

她的呼吸喷到李雪徽的颈窝处。小胖子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手偷偷地握成了拳头。

他咽了口唾沫,动也不敢动,结结巴巴道:“多谢赞赏?”

越瑛扶额。她认命地爬起身来,无奈地说道:“好吧,看来你和我的修炼之路都还任重而道远。快走吧,不然就真的要风餐露宿了。”

“哦。”李雪徽乖乖地应了,起身跟着她离开了运动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时节转入了冬天。虽然岭南地区的冬日就只剩个名头,但渐短的白昼,不息的风声也预示着一年的尾声将至。

宁毅一自从吴思斯走了之后,他便好像忽然被灌了顶一样。如果说之前的努力只是做做样子,现在的他可以称得上是发奋图强了,每天疯狂地刷题背书给自己加餐不止,还恨不得一块狗皮膏药似的贴着李雪徽和越瑛问问题。虽说教学相长,但这种过于热切的态度确实有点搅得两人烦不胜烦。

可是当越瑛问及缘由时,嘴永远比脑子快的宁毅一却始终都支支吾吾,绕来绕去不肯直言。

“总之,等到高考结束,你们就知道了。”他每次都以这万能句式结束对话。

而李雪徽,在经历过最初的低落后,小猫事件对他的影响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他恢复到了原来的生活和学习的节奏中。同时,即使是他最抗拒的运动和健康食谱,李雪徽也能雷打不动地每日坚持,甚至到了后来,他比一开始苦劝他的越瑛还要积极主动。

能成为优等生中的优等生的人,一旦对某件事下定了决心,都不需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意义何在,仅靠着强大的惯性就可以一直坚持下去,乃至可以到近乎于苦行的地步。

不过辩证地来看,在坚持对的东西的时候,这可被称赞为坚毅;而在坚持不对的事情上面,则要叫做偏执了。

看着虽然在数值上减下去不少但脸蛋不知怎地还是肉嘟嘟的李雪徽小朋友,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天真又无害气息,越瑛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提前更年期到了,那么杞人忧天。

坚毅也好,偏执也罢,难道在日趋一日和谐稳定的社会,念书还能念出世界毁灭来?只要不自我崩溃,超我对自我的压倒性优势势必导向社会意义上的成功。这是恩赐,而非诅咒。

两个小男生并一个远在天边的小女生都没有因为人生路上这小小插曲而停下脚步,反倒是本来应该波澜不兴的越瑛,却陷入了新的迷局中。

她再没有做过那个诡异的梦,没有在现实中获得更多的线索活思考出新的结论来。作恶者人间蒸发,生活平静如死水一潭。这是一场已经开始的考试,她却无从下笔,真的让人很烦躁。

她也只能像这里的所有人一样,以一个正常的高三生的姿态,好好上课,好好复习,好好刷题,外加好好践诺,陪李雪徽锻炼。虽然是带着一腔的苦闷怨气在做,但当越瑛最终在期末考试的年级排行榜上看到李丽丽的名字挂在前所未达的第68名的位置,以及班上对她从前成绩有点印象的同学,听到她成绩的时候投射到她身上的那些惊异的眼神,她心里还是爽了一下。

就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又怎么样,总归当下一刻那“不愧是我”的满足感是真实的,而且只有她一人能享有。

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眨眼间2010年的第一个月都要过完了。”宁毅一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把书本试卷往抽屉里一塞,便打算放学回家。为了保持学生们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高三的寒假只设置了区区的20天,于是宁毅一便连收拾都不愿意收拾了:“话说这个假期这么短,你们还要补课吗?”

越瑛心想,这问得不是多余吗。在李雪徽这个时间管理大师面前,任何微小的空隙都能被利用起来,更别说是连续的20天假期了,必定是要全面安——

“不用了,丽丽现在有自己的一套学习复习的方法,已经不需要一对一的补习啦。”李雪徽可不是恣意潇洒的宁毅一,他细细地将桌面上的东西做好分类在抽屉里分区摆放,还裁了一张报纸掩住抽屉口防尘。同时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这个寒假我也有自己重要的事情要做。”

重要的事情?他一个乖乖好学生除了学习和督促别人学习之外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吗?即便是在家里莳花弄草也占据不了

他那么多的时间,怎么会连他们常规的补习都没有空了?

不会是因为他压力太大,开始学坏了吧?!还是说她每天鼓励(PUA)他减肥,他突然嫌烦了找个借口不见她?!

越瑛惊疑不定地看着李雪徽,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逻辑性。

“兄弟,丽姐长进了不需要补课,但我需要啊!要不你分一点时间帮我补吧,请你吃好吃的哦~”

“不行啦,我真的有事……”

宁毅一不见外地一把揽着李雪徽的肩膀,两人拉拉扯扯地背着书包走出了课室。

越瑛徒劳地伸出手,却没有什么理由叫他们停下来。她太习惯于与李雪徽的不分彼此了,所以当李雪徽突然有一天有自己的小秘密的时候,她实在有点不知所措。

【要不,偷偷地跟着他,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越瑛恶从胆边生,不安分地盘算着。遐想了一会如何上天入地地跟踪监视,她又忽然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

好朋友有了别的新朋友新玩具,她就要不管不顾地大闹,妄图想要好朋友的注意力永远在自己身上,永远围着自己转。她是什么幼儿园小孩子吗?她自己难道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越瑛自嘲地笑着摇摇头,也便收拾了书包,离开教室。

越瑛确实也遇到了独属于自己的难题。这个寒假是她自穿越以来,第一次长时间地呆在李家。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可呆久了之后,她跟李家其他三人之间就越发感觉别扭起来,尤其是李父李母。她已经尽量少跟他们接触,情愿天天呆在房间里温书写作业,可总有要到公共区域的时候,那就免不了有面对他们的时候,然后就会在她的低忍耐力下生出一些事来。

有一次她随手拿了一个客厅茶几上放着的苹果吃,还没啃上两口,被李母看到了,随即就是一顿不知所谓的冷嘲热讽:“洗个碗都推三阻四的,吃倒是第一名。”

越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不就是前两天被吩咐洗碗的时候,嫌头发散着碍事,先回房间找了根皮筋扎头发。整个过程不过才耽搁了个一两分钟,便被李母不由分说地批斗为“想借机推给别人做”。之后的每一天,李母无论见到她做什么事情,总要翻出来说一嘴。

越瑛其实很理解那些工作生活失衡的中年妇女,她们身上负载着太多细细密密不为外人道的苦楚,如果她们连嘴上都不能讨些便宜,那日子真的没法过了。可理解归理解,当这些没理由的尖酸言语落到越瑛自己头上的时候,她可就无法敬受了。

越瑛好歹留了给“母亲”的情面,她强忍着马上要喷发的怒气,放下苹果,道:“我不吃就是了,干嘛要这么刻薄呢?”

“你都啃了一口了,还能给谁吃?!还说我刻薄,有你这样说亲妈的吗?真是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

这就是完全不可以沟通了。越瑛是一刻也忍不下去了:“怎么会,我是一片好心,”她怒极反笑,笑得阴恻恻的,“毕竟人刻薄,命也会薄。”

向来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大女儿有朝一日竟然敢“顶撞”自己,李母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也怪不得她,越瑛长时间不在家生活,即便在家也是能不跟他们接触就不跟他们接触,因此李丽丽本尊留下的“任由按扁搓圆”的形象一直没被洗刷,难免在今天越瑛暴露本性之际造成认知上的极大动荡。

越瑛趁着这个空隙,果断地转身溜回自己的房间。刚关上房门——“死丫头你要造反啊?!居然敢咒你妈,给我滚出来!............”

随后便是东西摔打、雪姨拍门、激情骂街等各式各样的声响透传而来。

在五行不合这件事情上,比之大学宿舍随机分配的舍友还凶残的这对便宜母女,在短短几天内就经历了那火星撞地球般的硬核磨合过程。前世的越瑛跟她的母亲关系再不好,大家也远隔在重洋之外,如今再经历原生家庭问题,却是避无可避了。可惜她越瑛为了□□活着还得吃饭,而李母不给自己未成年的孩子吃饭是犯罪,所以他们还得一天三顿地坐到一张饭桌上相看两厌。

这相看两厌还是越瑛发挥了最大限度的忍耐力,再加上以前自己开谩骂甩锅扯皮会议无数而培养出来的左耳进右耳出技术,可能额外还有那么一点点安全焦虑,才勉强消化了李母单向对她的各种挑刺和点火。

“哟,大小姐又来讨饭啦”、“天天除了忤逆父母还会什么”、“全身上下没一点有用的”........

而李父,则是永远地沉默,漠视或者不耐烦地喝停妻子的喋喋不休,然后盖棺定论为越瑛的“不懂事”。

她就像个破家具,想扔又不能随便扔,可想留又觉得碍眼占地方,也不知道以前的李丽丽到底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挨到长大的。越瑛真的觉得自己大概是跟李雪徽混多了,居然在沉浸式地感受这一切之后,没有当场弑亲。

直到年前二八的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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