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还不至于玩脱。
自打黄泉剑融合了无界剑成为无界黄泉后,它的形态便已有所变化。所以,仙门从灵器上,是不会认出自己的。
鱼寒生朗声道:“今日冒犯赤云宗实乃受人之托的无奈之举,还望诸位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
谭虎当即冷哼一声:“你休想!把我耍得团团转还妄想全身而退吗?!”
“...”赤云宗宗主瞥他一眼,颇显无奈,转而又道:“二位姑娘,要知此次仙门大比在我赤云宗召开,那便意味着眼下赤云宗内聚集了不少仙门强者。若是硬碰硬,你们是自讨苦吃。不若将你们所知道的消息告知于赤云宗,我赤云宗定不会亏待于你们。”
“若是背叛了主上,只怕我二人将死无葬身之地。”唯恐他们听不清楚,鱼寒生的嗓音不可谓不大。
赤云宗宗主当下便问:“难不成举赤云宗之力也会护不下二位吗?”说完,又怕自己打探消息的行为太过明显,便又马上流露出一副被逗笑了的模样,显然不信。
谭虎深以为然地点头:“宗主说的不错!凭他是谁!赤云宗的力量不够,难道整个仙门的力量也会不够吗?”
这时,赤云宗宗主那双深邃眼眸中便划过几抹赞许的意味。
鱼寒生轻扯唇:“恐怕还真不够。”
赤云宗旋即大惊,那双苍老的眼睛中闪过深思之色,面色登时便凝重起来。
那蓝姑似乎觉得鱼寒生说的有些多了,试图中断他们的对话:“说这么多做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想死可别拉上我。”鱼寒生低头,朝她轻声不满道。
蓝姑:“...你再这么说下去,就算我们逃得出赤云宗,也逃不过他们的手掌心的。”
不过,再耽搁下去的确不是好事。鱼寒生右手持剑,左手环住蓝姑腰身,再次道:“未免不必要的伤亡,诸位还是放我们离开为好。”
谭虎道:“你休想!若叫你入我赤云宗如入无人之境,把赤云宗的颜面置于何地!”
鱼寒生一思忖,便道:“既如此,不如我与你们赤云宗的宗主过上三招。若是我赢,你们便放我们离开。若是我输,我任凭处置,如何?”
谭虎大叫:“黄口小儿竟敢大言不惭挑战宗主!你要战不如我来与你战!”说着,往前大迈一步,本命灵器同时现身。
事实上,鱼寒生的要求的确不算过分。但不论输赢,对赤云宗的名声都没有好处。便是赢了,难免被人说胜之不武。若是输了,对赤云宗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为今之计,似乎的确由谭虎出面最为妥当,届时进退都有余地。
可作为作为赤云宗宗主,他历来也并非自傲之人。一时又怕鱼寒生真人不露相真赢了去。那到时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要没了。
一时便有些犯难。
“黄口小儿?”鱼寒生笑道,亲手递去了台阶:“长老莫看我如此,实则已有数百岁的年纪了。比之你们宗主,也是不遑多让啊。”
此言一出,便马上有魔界安插在赤云宗的弟子道:“竟跟宗主年纪差不多?实在看不出来啊。那要是我们跟她打起来,不相当于是跟宗主打起来一样毫无招架之力吗?倘若对方下死手,那不就必死无疑了?别到时候仙门大比在我们宗门办成,结果我们自家出了乱子成垫底的了!”
这话一时便左右了不少弟子的想法。
赤云宗宗主朝自己身边的心腹递去一眼,那人便低声道:“宗主放心,来此之前已委托寒玉门之人设宴招待了其他门派的弟子,又请了各门派的随行长老到宴与他们讲解交流,还在此地设立了结界,一时半会不会被发现的。”
闻言,赤云宗宗主皱眉。只觉此事虽有不妥,但也只能事急从权了。
于是便答应下来:“也罢,那老夫便与你过上三招。”
开战前,鱼寒生问蓝姑:“能行吗?”
“死不了。”蓝姑从她臂弯里离开,扶墙而立。
鱼寒生见状,便上前了几步,道:“还请诸位离远一些。”
众人一步不动,直到宗主朝他们摆了摆手,才后退了三步。
作为后辈,鱼寒生自然自己等着叫赤云宗宗主攻上来的道理,便率先提剑前奔,至二人之间不过三步距离时将剑往前一挥——
磅礴剑气裹挟横扫千军之势直朝赤云宗宗主面门而去。
观战众人皆被这恐怖的力量震得头皮发麻,不知觉张大了嘴巴。
谭虎作为长老级别的任务,更是知道这一击意味着什么!
而处在剑气中心的赤云宗宗主,尤觉棘手。
对方根本没想过隐藏实力,一招就够让他知道,她的实力绝不在炼虚以下!
甚至还极有可能是个合体期的强者!
如果是合体期,那么她的实力就要在自己之上了。
赤云宗宗主面色凝重,将自己的本命灵器飞皇盾抬起格挡,倒也将这一招彻底化去。
弟子们只见自家宗主似是轻而易举就化去了这威力十足的一击,不由纷纷松了口气。
但唯独赤云宗宗主自己知道,那持着飞黄盾的左臂已被震出近乎失去了知觉!若是此刻将盾撤去,只怕还能瞧见斑斑血迹!他额头冒汗,知道这一次的赤云宗实临大敌。又有些庆幸自己答应与她过上三招的比试!不然,赤云宗可要损失惨重了!
“赤云宗宗主,烦请你看好了!”
鱼寒生说道,举剑迈进,却不图进攻或者伤人。一则适才那招已足够叫赤云宗宗主认识到最终的胜负,二则她数月以来修行道子所传心法,颇有所悟,未免日后自己命丧黄泉以至失传,不若趁此机会展示给仙门弟子。至于能学到多少,暂且也全凭各自的造化了!
一时间,众人只见她一时步如鬼魅、一时形似闪电、一时神若泰山,可谓处处玄机,极尽奥妙之能事。竟都忘记了当下是何情形,不由看呆了去。
场中赤云宗宗主更是尤近精妙所在,不觉茅塞顿开,浑然忘我。仿若面前是纯然道法的演绎,既有山的阳刚,又有水的阴柔,二者合其为一,弱而强,小而大,浅而深,妙极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末了,鱼寒生长剑直指赤云宗宗主的命门,对方却仍未有所觉,只口中喃喃:“妙哉妙哉。”
一时有如拨云见雾,隐约竟有晋升的意思。
赤云宗宗主大喜过望。
也只有他们这些个“老家伙”才知道修行到后来,提升境界的难度简直难如登天。更况且,到他这个年纪,结合此前种种,如何看不出来鱼寒生是有意透露消息并借机传道呢?虽还不知对方究竟是何目的,只凭演绎道法这一项,就足够他们跪下叫师父的了。
他强压□□内朝关口涌动而去的灵力,拱手道:“姑娘剑法精妙超世拔俗,老夫自愧不如。”
没有丝毫的窘迫与勉强,只有心悦诚服。
鱼寒生收了剑,“那宗主的意思可是放我们走了?”
赤云宗宗主道:“凡间有言恩怨相消的情形,便莫若你我当下之状貌了。”
便是说恩怨相消,实则还是他们占了大便宜。但毕竟当下双方仍处敌对立场,他也不好有过分的表示。
“恩怨相消只在此时此地最好,”鱼寒生提醒道,而后拱手:“承让。”
于是转身带上蓝姑,轻点足尖飞身而起,当真宛若出入无人之境。
*
如此不废一兵一卒而于“千军万马”中将人救出,蓝姑虽得自由,心中惊惧却比初获自由的喜悦还要多得多。
离开赤云宗后,鱼寒生把蓝姑带去了附近一处隐秘的山洞,发觉她神情不对时,不由好笑:“怎么这副表情?”
大约不管如何都是鱼寒生救了她,她难得诚实道:“只是为海大人忧心罢了。”
“那你还真是没有自己的立场。你可知道,海大人派我来却并非救你,而是为杀你?”鱼寒生变回了自己的样子,再次举起剑却是对准了蓝姑。
前一刻还在天上后一刻就掉到地上是什么感觉蓝姑总算知道了。她不由神色复杂:“既要杀我,又为何救我?”
鱼寒生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是强调道:“救你的是我,杀你的是海无涯,还不够明白么?”她微动剑身,很快便在蓝姑的脖颈上划开一道口子。
蓝姑转念一想,竟是笑了:“你想知道什么?”
“真不愧是堂堂妖界皇子曾经看重的人。”鱼寒生直言道:“我要你把你所知道像大宛府这样的半月门据点全部告诉我。”
“即便你救了我,要知道这些也是决计没有可能的!”蓝姑坚决道,竟是引颈就戮,俨然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鱼寒生却不怕她不说。在从化骨渊离开后,她辗转几地潜回仙人乡,才得知了海织年送来的最新消息,原来当初被海无涯送进她神识的残念竟是姽晁而非妺坦的!诚然,海织年的话不可尽信。可若非如此,红姑背后的容祭和海无涯如何竟敢叫她到赤云宗去救蓝姑?难道不怕功亏一篑吗?甚至他们打的主意正正好好就是自己的自己构思好的计划。
再则,那残念虽因太过弱小而不能有所表达,但残念本身就是人的一部分,鱼寒生却也能敏感察觉到这抹残念与此前妺坦残念的不同。若要说妺坦残念有一种淡淡的怨恨与忧郁,那么姽晁的残念所弥漫的便总是淡淡的恶意了。
起初她还以为是妺坦再死一次才致心性大变,可如果说这本就是姽晁的残念,那一切就更说得通的。
除此外,鱼寒生还得知,这残念一旦在她识海中蕴养三年,便能具有在关键时刻左右她行动的力量!
那么这一切不就与时间旋涡所发生的一切正好对上?
凡此种种,妺坦既然已经回不来,鱼寒生早已做好与姽晁决一死战的准备。
但在那之前,她总得为自己讨回一些公道。
而半月门就是承受她不甘的最好对象。
做好一系列的打算后,她便央海织年去调查一番蓝姑,果然得到一些有趣的结果。
鱼寒生道:“难道你不知道圣女已经复生了么?”
“知道又如何?”
“你说,等她什么时候知道了你做的事,或者海无涯知道了你做的事,你会怎么样?”
蓝姑面色霎时难看起来,下意识就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鱼寒生。
鱼寒生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毕竟她们的情况已经彻底翻转了,她是刀俎而蓝姑才是那待宰的羔羊。“海无涯一定想不到,忠心耿耿的你不仅害死了她最爱的人,还对他有那样的心思吧?虽然他本来就是要你死的,但也许知道这些后他就不想让你死了呢?”鱼寒生道:“蓝姑,你要想清楚,海无涯但凡真的在意你这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得力助手,也不会把你丢在赤云宗一年都不管你了。”
鱼寒生继续道:“如今你落到我的手里,正好我们算算旧账。反正海无涯只会以为我已经顺从他的命令杀了你,却不会知道我在千方百计的折磨你。我可不是那些仁善的仙门修士,把你关押了这么久,竟只是废了你的修为而已。”
接下来,她用行动证明自己绝非说说而已。
鱼寒生把她拽进山洞深处,学着她当初那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模样,拿着剑在她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
半晌,有些累了,便把一切交给无界黄泉。它也没叫自己的主人失望,将当初鱼寒生所受的痛苦一点一点地还给她。
鱼寒生把手闲了下来,便又道:“如今已成废人的你,即便回到海无涯身边,又有什么用?看着他重新扶持一个人接替你?看着他忽略你?或者看着他知道真相后仇视你?视你为这世上最恶心的东西?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安稳度过余生。”
蓝姑死咬着牙不说话。
鱼寒生便也耐心极了,把剑留在原处,自己则是出去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