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回舟就像一个完美的男友，在路边小贩那里买来一小捧鲜花，递给孟棠秋抱着，过了一段时间见其对孟棠秋来说有点麻烦，伸手接过后耷拉着握在另一只手上，护着孟棠秋走在人行道最里面。

临近两点，各个餐厅店都很闲，孟棠秋只多看了一眼一家火锅店，因为从门口望去，他们家格外突兀，店内有很多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即使火锅的香气已经溢出门外，他们也丝毫没有被吸引的样子。

牧回舟以为她想吃火锅。

“进去坐坐吧。”

然后孟棠秋就被推进去了，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坐到角落，牧回舟招手呼来服务生，微笑着将菜单递到孟棠秋手上，让她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

孟棠秋不喜欢吃辣，但店内微辣火锅的配图都飘着红油，下面还有店的宣传语：够辣才够味。

孟棠秋快速翻动，还没找到清汤锅对面就站了个人，阴影覆盖下来后还没抬头就听见声音：

“牧总。”

孟棠秋抬头，是个脸上布满皱纹的大叔，看到牧回舟后笑得近乎谄媚，孟棠秋低头没有看两人，继续寻找火锅汤底，耳朵却被迫接收两人对话内容。

“牧总这是带女朋来吃饭？”

没有听到牧回舟的声音，大概是点头或者摇头。

“我们在这里等老板来着。”

抛出话题后的沉默里满载着对方的期待，牧回舟轻轻“哦”了声，有些不情愿道：

“发生什么了吗？”

“老板不发工资……”

然后立刻补充到：

“还是在牧总公司比较幸福，每次都工资都很准时，不想我们这次这个老板，这都四月份了，一月的工资都没有发，人又找不到，住处也不可能知道，在公司门口闹了几天，人家宁愿花钱多找些保安也不愿意付工资，只能来他老婆开的店里面，看能不能等到人，诶……”

孟棠秋指了指菜单上唯一一个清汤锅底让服务生先准备，饭桌上就剩他们三人，孟棠秋目光灼灼看着牧回舟，像是小迷妹看着盖世英雄，知道无论什么样的难题对方都能解决一样。

牧回舟咳了声。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像是看到了希望，那人高兴得声音都提高了一点：

“在毕伟，做的还是清洁工的活。”

“这样啊，我最近刚好跟毕伟有个合作，感觉他们老板人还挺不错的，我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人连连点头，转身朝那群频繁朝这边张望的人挤眉暗示，孟棠秋示意他坐下，那人千恩万谢后动作小心地坐在牧回舟旁边，孟棠秋手腕支着脸问：

“你以前是峰成的员工。”

那人点头。

“为什么辞职？”

孟堂秋注意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出口后牧回舟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轻飘飘的，但就连孟棠秋这个并不怎么接触职场的人都会知道当一个人有跟公司有关且不能说的秘密时，一个眼神的威慑力。

孟棠秋假装没有看到牧回舟的动作继续微笑看着那个讨要工资的毕伟员工，看他明显紧张，当想到借口后又明显松了口气：

“当时不懂事，觉得毕伟的工资比峰成高……”

他意识到可能有说错话了，立刻找补：

“也就高十块钱，但当时就想着十块钱也是钱，完全忘了比较工作内容的多少，还有各种扣工资的条条框框，现在挣得完全没有在峰成的时候高，本来已经够倒霉的了，结果现在还不发工资，我那个后悔啊！”

男人直拍大腿，孟棠秋想了想，从刚才牧回舟的眼神和现在稍显拙劣的理由来看，这人大概是被辞退的吧，想来是个老好人，能这么热情地跟前老板打招呼。

“这样啊，那毕伟太可恶了，要不你回峰成吧。”

孟棠秋故作天真，牧回舟耐心解释：

“他们走之后我当然要招新员工，要是现在再让人回来，那些工作做的好好的人就要被辞退，他们也会不甘心的，不是吗？”

牧回舟边说边拨电话，孟棠秋看上面显示的“梁权”二子，试探询问：

“给他打电话做什么？不是说好今天我们两个人的约会吗？”

难道他已经敷衍到连约会的流程都需要旁人安排？不过他为什么这么放心梁权，他长得不仅不赖，说是貌若潘安也并不过分，牧回舟这么相信自己，坚定她不会对梁权生出点别样的情愫？

“就是因为今天是我们两个人的约会才要叫他来，上次事情之后我让他做我的助理，我刚才给毕伟的老板说了声，让助理带这些人去找，我们俩继续在这边吃火锅，然后我带你去逛商场。”

解释的话是说给孟棠秋听的，但闻言那个毕伟的员工很愧疚：

“抱歉啊牧总，您瞧我这，都离职了还给您添这么多麻烦，还打扰您跟女朋友约会，我这……”

“没是。”

忏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牧回舟抬手打断：

“没关系，毕竟能在一起工作说明有缘分，现在你有困难，我刚好能帮上忙，顺手的事而已。”

“是的是的，感谢感谢。”

那员工连连点头，牧回舟邀功似的看向他，孟棠秋嫌弃，偏头准备悄悄做个嫌弃的表情，但牧回舟的眼神和表情让她生生把嫌弃憋了回去。

“他来了。”

孟棠秋指向窗外的梁权，梁权也恰好看向这边。

从正门绕到牧回舟身旁，神色淡然，看上去不像员工和老板的关系，但也不像是朋友，孟棠秋支着下巴看梁权，听牧回舟问：

“上午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第一次没有听见，第二次的时候手上有点事，不太方便接电话，后来上事情处理完之后准备回拨的，怕打扰你工作，就做罢了。”

梁权满脸认真，牧回舟有点生气但要保持形象，再说梁权的理由很充分，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算了，这些人是毕伟的员工，一月份的工资到现在还没发，我刚才跟毕伟老板联系过了，你现在带人去跟他们那边谈谈。”

只是谈谈，他只负责在孟棠秋面前表个态度拉个好感就好，至于毕伟那边是否会给他们发工资，这就不是他牧回舟该管的事了。

眼神示意梁权把人带走，不要打扰他跟孟棠秋的约会，梁权看了眼孟棠秋，不知怎么孟棠秋觉得这眼神前所未有的深沉，于是也偏头看他，但梁权没有回应，目光转向牧回舟旁边的人：

“走吧。”

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他身后出门去，简单的白色T恤配上牛仔裤帆布鞋，很简单日常的装扮，却因为身后浩浩荡荡的人变了味。

孟棠秋发现从自己见到梁权到现在，他的打扮可谓是越来越随意了，不过人就像衣架子，随便一穿都有种艺术气息。

行为艺术家……

孟棠秋轻笑。

“怎么了吗？”

牧回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笑。

“没什么，我们的锅底怎么还没有端上来？”

牧回舟起身准备去查看，服务生动作利索地将东西用托盘端过来，牧回舟坐会原位滑动手机，等上完菜后按灭屏幕反扣在桌面：

“开动吧。”

然后装出很期待的样子。

吃完饭后孟棠秋已经想回去了，她不喜欢逛商场，跟牧回舟一起逛商场更是让她难受，正准备开口，一个步履匆匆的女孩低着头赶路，转弯处一下子和孟棠秋撞在一起，味道甜腻的奶茶让孟棠秋下半部分T恤和裤子湿了大片。

“对不起，我有急事，学生在那边等我，他比较特殊，我工作……我的问题，昨天熬夜，午睡睡过了，实在抱歉，衣服……衣服多少钱？抱歉，我现在真的很急，先留个联系方式吧，等我接到学生就跟你联系。”

女孩看上去真的很着急。

“没关系，你先过去吧，一件衣服而已。”

女孩还想坚持，但大概是真的很赶时间，说抱歉的话之后又道谢，脚底打滑后飞奔朝电梯口。

“衣服湿了，我回去洗过澡再换身衣服吧，就不逛了。”

这显然不是好理由。

“楼上可以买到衣服，换一件也有可以擦身体的地方，你现在这样很不舒服，回去的话路上还要耽误二十分钟，不如在这边换了吧。”

再拒绝就显得有些刻意了，孟棠秋点头应下，牧回舟还算贴心地将大概是梁权忘在板凳上的外套给她披上，两人上楼简单选了两件衣服后换上，然后又碰到了拐角处的那个女孩。

女孩注意到了他们，牵着小孩走过来，再次强烈表示要赔孟棠秋衣服的钱，孟棠秋用她毁掉的奶茶当借口，对方再说些什么便不再搭理，蹲下身跟小孩聊天。

大概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眼睛黑宝石一般，定定看着孟棠秋的时候有种审视的意味，但小孩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仰头看牧回舟。

牧回舟也学着孟棠秋的样子蹲下来，小孩却后退一步躲到牵着他的女孩身后，眼神依旧毫无情绪，但下意识的反应表达出他至少是排斥牧回舟的。

牧回舟神色一僵，孟棠秋注意到了，亮出刚才换衣服时转移到口袋里的小物件，老家摊子上买的，塑料制品，看上去很像游戏里的武器，小时候经常看见同班的男生玩，苏维家里也有很多，但这些年很少见了，她觉得有趣，就买了一个。

“你怎么这么聪明，难道刚才是我没藏好，被你看见了。”

孟棠秋将小物件放在他眼前晃悠，然后问他要不要，小男孩摇头，牵着他的女孩说上课要迟到了，孟棠秋跟两人告别，孟棠秋目送。

剩下的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孟棠秋选了个包，牧回舟也很大方地付款，后来他接了通电话，递给孟棠秋一张卡，说有急事，然后挥手告别。

送走牧回舟孟棠秋松了口气，转一圈后又去吃了口晚饭，然后回家，刚躺在床上就看到苏维给她发来消息：

「不容易啊，终于被我逮到了」

接着是一张照片。

狭小的巷子里，电线杂乱地交缠在一起，巷子尽头摆放着好几摞红砖，还有白色塑料袋在半空飘着，这样的环境里，一个女孩把头埋在牧回舟怀中，牧回舟抬手搭在对方腰上。

「准备怎么办」

苏维问她。

「再等等」

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