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熄蜡烛。
两人同侧躺在一张窄窄的床上,中间隔了大大的空隙。
茱尔在外侧,几乎快要离开床面,薇尔薇特则紧贴着墙壁。
薇尔薇特在黑夜中睁着眼,接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能清晰地看到茱尔背对自己的背影。
就如一直强调的,床很窄,只要她想,一伸手就能搭在茱尔腰间,如以往很多次一样握住她的腰侧。
她打破夜的宁静。
“不知道那旅店老板做过多少次那样的事”
面前的人没回应,但这不重要,她只需要起一个话头。
她需要让茱尔意识到自己在追求她,她要正式告诉茱尔她的心意。
她试探问:“你怎么看两个女人在一起的?”
茱尔心脏猛地一跳。
不管薇尔薇特是无意的,还是因为自己今晚的失态...或是为了她觉得帅气的黛尔蒙德发问,她都不希望深入这个话题。
“我没什么看法”
她在回避?
单纯对这个话题无感,还是对自己委婉的拒绝。
薇尔薇特没再继续,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她要确定一件事情,即使没什么意义,但一直横梗在心间不上不下的,令她想起就会嫉妒地发狂。
“你在找的那个人叫什么?”
茱尔一愣,疑惑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露缇丝”
“女生?”
茱尔渐渐有些不好的猜测,“嗯”
薇尔薇特眼睫微颤,被中的手捏紧睡袍,终于吐出她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茱尔闭眼,平复心中的思绪。
她知道,薇尔薇特问她对两个女人的看法,没得到准确的答案后,又问她和一个女人的关系,只为了确认自己对她是否抱有不该有的心思。
她今天让自己陪她,不是真的害怕,只是想找个谈话的时机。
如果害怕,怎么还能远远地贴在窗下。
吐了口气,她第一次对薇尔薇特撒了谎。
“她是我爱人”
她紧扣床沿。
“我叫特恩瑟,露缇丝是我永远的太阳”
谎言一旦开始,便不那么难言,更何况,这并非是个十足的谎言。
“即便她已经死亡,依旧是我唯一的爱人,直至我也在时间中消亡”
薇尔薇特捏睡袍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心间,紧紧抓按。
她不该问的,心好痛。
好痛啊,茱尔,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怎么可以这么明晃晃地向我展示你对她的爱意。
屋内再次陷入宁静。
窗外的月光还是那么清冷,只是透进来的光线不再清晰。
猫头鹰咕咕地叫着,很久很久,直到月亮即将对人们说晚安。
薇尔薇特这才出声,“你或许不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准确来说应该是昨天。
再早起的鸟儿此时也还在酣睡,但她知道茱尔肯定没睡着。
“对不起”,茱尔下一刻出声。
对不起,让你度过了糟糕的十九岁。
“这里离歌利恩已经很近,我明天直接带你去歌利恩国王的城堡”
薇尔薇特平躺看向窗外,这么急着甩掉自己吗。
“我说过,没经过我同意,你不能离开”
没人回应。
少女闭眼。
“你总是说话不算话”
“我不熟悉歌利恩的环境,你至少要陪我一天,不,七天”
薇尔薇特睁开眼,眼中满是倔强与不甘。
她会继续争取的,露缇丝已经死了不是吗,总有一天,自己会取代她的。
什么特恩瑟,她只能是自己的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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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两人来城边与黛尔蒙德告别。
冷漠的女人见到两个黑眼圈的人也微微愣了一下。
她的屋子那么难眠吗,攻下这座城后,她在那住过一段时间,床还挺软的。
听到两人道别的意图,她看着茱尔有些不舍。
如果这位女巫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
屋外来人,“公主,王后上个月派人传话说要过来,现在差不多已经快到多尔斯了”
黛尔蒙德皱眉,脑中浮现一个妩媚的女人。
“她怎么又来了”
随后,也顾不得招安的话,对茱尔与薇尔薇特点点头,匆匆离开。
...
接下来的赶路速度很快。
短短半日,茱尔已经带着薇尔薇特飞行至歌利恩界内。
因为要陪她熟悉环境,茱尔没有直达城堡,而是带薇尔薇特在歌利恩外围停下。
虽说是外围,但离城堡也已经很近了。
原本歌利恩国王的城堡是在领土靠中的位置,只是进几年一直不敌菲亚弗莱的入侵,边境线一退再退,应该再过不久就要抵达城堡了。
茱尔有些纳闷,菲亚弗莱近十几年来发展得太快了,她记得百年前这个国家还是三国里最小的一个,现在已经扩张至这么广。
城中的难民很多,街上随处可见的都是衣衫褴褛的人,蓬头垢面,一堆一堆地聚在任何可以遮掩的角落,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到残缺。
街道无序,堆满了各种垃圾与人类粪便,流经此地的维塔河中什么该有不该有的东西都有,恶臭漫天。偶有坐着马车的贵妇经过,皆以小扇遮鼻。
这里没有乞丐,只有蹲在阴影里死死盯着道中行人的难民。
茱尔不动声色站在薇尔薇特身旁。
熙攘的人们无序而急切地来来往往,人与人之间没有交谈,但是也不安静,有时只需要一句话,一个触碰,便能激起又一轮争吵或斗殴。
茱尔皱着眉心,凑到薇尔薇特耳边,提高音量,“这里太乱了,直接去见国王与王后吧”
薇尔薇特耳朵一痒,下意识歪头将耳朵贴在肩上。
女人眸光一凝,不动声色地直起身与她拉开些距离。
少女转头瞪她。
这可恶的女人随时随地都在盘算着扔掉她。
实在可恶!
身旁传来骂街声,薇尔薇特知道又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斗殴开始,她拉着茱尔往远处挪了几步。
不过半分钟不到,围绕着斗殴的两人周围已经形成了不大不小的包围圈。
这些人不是阻止他们的,这里的烧杀抢掠稀松平常,不会有人来管。
看热闹的人对着中间两个拳打脚踢的男人起哄道,“打头啊,踢他裆啊!”,就像在观赏一场斗鸡比赛。
‘比赛’很快结束,从‘观众’惊呼中,薇尔薇特知道其中一名男人的颈脉被撕下了一块肉。
周围的人见此如饿狼扑食,对着中央一拥而上,好一点的话,他们或许只将落败之人的钱财顺走。
薇尔薇特已经远离了一段距离,眼中流淌着不知名的情绪。
这就是歌利恩吗,她出生的土地,她未谋面的父亲掌握的国家。
见她情绪不佳,茱尔建议道:“要不要找个旅馆休息下”
见少女点头,茱尔指了指一间看上去还算整洁的旅店。
征得同意,茱尔进店向老板要了两间房。
薇尔薇特慢悠悠地跟着踏进店门,她半耷着眼皮,双手环胸,淡淡道:“你放心让我一个人住一间?”
她懒懒地撇向店外几个远远盯着这边的人,这几人从一进城就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俩。
女人顺着视线望去,两步走到少女另一边,挡住几人视线,他们的眼神让她十分不喜。
“我就在隔壁”
“哼”,少女转过头不看她。
茱尔的手无意识地捏住袖沿。
“客人您的零钱,请拿好,201与202,有需要的随时叫我”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此时脸上的肥肉笑得挤到眼下,十分热情。
“不用了”,茱尔淡淡道,和薇尔薇特上了二楼。
推开门,一片漆黑。
店内的侍者将蜡烛点上,轻轻离开。
两间房布局一模一样。
房间不大,仅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张立身镜,外加一把椅子。
床单和被子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换过,上面布满污迹。
整间房沉闷闷的,原本该是开窗的地方只有一副壁画,画着窗户与窗户外明亮的阳光和美景。
茱尔眉头紧锁,“还是赶紧去城堡吧”
薇尔薇特冷哼一声,直接坐在床上,不见一丝嫌弃。
“你住不惯就走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女白了她一眼,显然不想继续交谈。
茱尔抿着唇,站了一会儿道:“我在隔壁,有事立刻叫我”
少女倒在床上,转身背对着她。
又站了会儿,茱尔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薇尔薇特听到关门的声响,将身子躺平,盯着已经开裂的天花板。
还有几日,茱尔就要离开她了,她该怎么留住她呢。
茱尔就像一团温柔的云,任由自己在其中撒泼打滚,即使在自己认为已经与她融为一体时,风一吹,她又会毫不留情地飘走,徒留自己呆呆站在原地。
露缇丝,真令人嫉妒啊。
她是怎么留住云的呢。
她向茱尔问过一次露缇丝是什么样的人,当时茱尔满眼回忆,讲起她与露缇丝在一片向日葵中相遇。
故事才开了头就被薇尔薇特打断。
她真讨厌向日葵。
少女在繁杂的心思中睡去,这家旅店隔音很好,将外头的所有声音统统隔开,即便心里有事,她也安稳地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