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收拾停当,后山的生态环境也被基本恢复原貌之后,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头,四周漆黑一片。
宿缜正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却发现电量只剩不到百分之五:“谁有充电宝吗?”
“我来。”
话音未落,只见江起从黑暗中走出,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机。
“嗡——”手机的充电符号亮了。
宿缜:“……”
江起怎么还有移动充电桩的功能?
早知如此,他也不至于几次忘还充电宝、被扣了几百块钱的押金!
江起看着他幽怨的眼神,面色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他大概以为宿缜是在纠结自己刚才的奇怪举动,便急忙解释道:“你别生气,刚才我不是……”
他几次开口,却都欲言又止,最后才支吾道:“我就是想说,天冷了,你要记得抹护手霜,稼城太干燥了。”
宿缜:“……”
他挠了挠头,皱着眉跟他确认:“你真的是想说这个?”
江起脸色微微发红,却坚定不移地点点头:“嗯,没错,就是这个。”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是宿缜再不相信,此时看着江起肯定的眼神,也不好再细问了。
但除此之外的另一些事情,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打听一下的。
“但你们要是真的不方便说,”
他加块脚步,走到逄峰身边,说道:“我也就不打听了。只要你们保障我的人身安全、确保这份工作不牵扯任何非法行为,我就会履行之前的合约。”
逄峰听罢,倒没有什么不情愿,只是默默叹了口气:“瞒了你这么久,我们也很抱歉。但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不希望你受这一堆破事的牵连。”
宿缜点点头:“没事的,我理解。但既然我已经被牵扯进来,并且……”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那些破碎的记忆,还有那种奇怪的本能,连他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是什么。
逄峰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不必细说:“你听没听过那个传闻?”
宿缜眉头一皱:“哪个传闻?”
“就是说稼城的阴间埋了一个炸|弹,一旦爆|炸,整个阳间阴间,都会毁于一旦。”
宿缜刚想说没有,就突然想起当初来面试的时候,跟柴广博一起碰见的那个算命先生。
那人当时神神秘秘地跟他说过:“有人在稼城藏了一颗巨大的能量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只是宿缜当时也没多想,只当那是神棍骗人买东西的借口。
“看来那算命的还是有真本事的。”
逄峰笑了笑:“其实说是传闻,也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我们的消息封锁做的还是很好的,不然阴间早就乱了套了。”
宿缜惊讶道:“所以那个炸|弹,是真的?它在哪里?”
逄峰悠悠地转过头,伸手指向江起:“那里。”
宿缜越过江起的肩膀,往他身后瞧了瞧:“你说那棵树?”
逄峰无奈地点了点:“我是说他,江起。”
“……啊?”宿缜不可置信地笑了笑:“别开玩笑了,他怎么可能是炸……”
可当他四下里巡视的时候,却发现所有人都沉着脸,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
就连江起本人都没了表情,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紧。
“你们说的是……”宿缜还是不敢相信:“真的?”
逄峰点点头:“他体内贮存了过多能量,如果全部释|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孟婆也附和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冥科大周围设了强结界,就是怕真的有这么一天,至少可以在源头做控制,将危害降到最小,至少也不会波及到阳间。”
宿缜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起,嘴角抽|搐了几下,喃喃道:“所以冥科大本来就不是学校……”
而是一个监狱。
“不过你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江起的能量是可控的。”
原本是狱卒头头,现在却兼职干起了校长的逄峰同志,在宿缜的肩上亲切地拍了拍:“这就跟你们阳间搞的核反应一样。核聚变能量那么大,地球不也没因此爆|炸吗?”
宿缜梗道:“这个好像不能相提并论吧……”
“我的意思是,江起体内的能量流动是可控的。不然的话,我们哪敢办学校,拿这么多人的生命冒险?”
逄峰解释道:“而且这也并非坏事。比如咱们学校的服务器,用的全都是江起牌电源,根本不用担心停电跳闸的问题,稳得一批。”
宿缜:“……”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正在充电——而且还是闪充——的手机。
好像确实好处多多哦……
但话说回来,这么些能量,又是怎么来的呢?
即便江起的父亲是阿修罗,也不可能一生下来就是个永动机吧?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
逄峰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也说不清楚。”
宿缜想了想:“难道是跟……他之前死过一次有关系?”
“确实是的。”
逄峰肯定道:“而这件事的背后推手,我们只知道是天界的人。再加上猫妖被抽了神识,梼杌咬舌自尽,我们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宿缜皱起眉来:“那罗睺知不知道此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别跟我提那个混账东西。”
逄峰切了一声:“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整一个搅屎棍,要是早把他阉了,后续也没这么多破事!”
宿缜差点被呛到,心说这话有点歹毒了吧……
“他值得。”
逄峰就好像是听见了他的内心戏,嫌弃地摆摆手:“不过一码归一码,他因为一直跟天界有矛盾,所以暂时和我们是统一战线,也不想让江起出事。”
听到这个,宿缜倒是松了一口气,下山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夕阳西斜,将后山染成了一片血红。
就在太阳即将落下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树丛里,悄咪|咪地探出来两个脑袋——
“梼杌死了。”
“死了。”
“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不能。”
“太小瞧我们天人了,真以为杀死只苍蝇就能横扫宇宙了……”
“哼哼。”
“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实力!”
……
在此之后,秦泽航跟梁宴,就再没跟宿缜他们联系过。
虽然宿缜对两人没什么好感,更没有兴趣知道他们的未来,铺天盖地的新闻却没有给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机会。
这事还要从秦泽航带芝生去医院说起。
因为过于激动,秦泽航风风火火地就跑去了稼城最大的公立医院,当场被吃瓜群众抓了个现行。
而隐居幕后这么多年的芝生,也第一次出现在了全国人民的屏幕上。只是谁也没曾想到,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才女编剧,第一次上镜,竟是以这样一个令人惋惜的形象出现。
伴随着记者们的刨根问底,大家也终于看到了芝生的一生。网络上讨论此事的文章如雨后春笋般涌出,芝生和秦泽航这一对老搭档,也被放到了鲜明的对立面上。
秦泽航,将传统粤剧与流行音乐相融合,唱跳rap来者不拒,成为了红遍半边天的现象级歌手。
但经不少与他相处过的人透露,他本人却是一个爱摆架子、没有耐心、脾气超级臭的铁公鸡。虽然大问题没有,小问题却装了不知几箩筐。
特别是据他前妻梁某反反映,在日常生活中,他就是一个只知道偷奸耍滑的冷血动物,完全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而与他相比较,芝生则完全是一个反例。
她执拗地不愿接受新兴事物,固守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视所有潮流为洪水猛兽,最后落得身无长物、疯疯癫癫的结局。
但纵观她这一辈子,腰板却一直是直的。
她宁肯饿死在街头,也不愿意拿人家一粒米;宁肯自己受到伤害,也要保护自己教的那一群孩子不受坏人蒙骗。
她虽然自己寄人篱下,精神恍惚,却诚心诚意地帮助这群迷失在仇恨中的小鬼,用自己的方法帮他们洗脱怨气,重新看到人间的美好。
后来,帮小鬼们超度的法师也说,有着如此悲惨的经历,却能将怨气抑制到如此低程度的怨鬼,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要是没有芝生对粤剧、以及对他们的一腔热血,这帮孩子早就开始杀人放火、危害人间了。
而芝生不愿与流行趋势妥协的本性,也成就了二十世纪最出色的粤剧戏本《芭蕉灯》。
不仅老戏迷们对此赞叹不已,就连从没看过粤剧、不会粤语的人,也都能对着字幕,安安静静地在屏幕前或舞台下,一坐就是三个多小时。
可孰是孰非呢?有人看好秦泽航融汇中西的创新眼光,也有人喜欢芝生坚守传统的满身傲骨。但不管众口如何纷纭,为自己生命负责的,还是他们自己。
“所以秦泽航的尾巴,还是没能弄掉吗?”
佟茂听了他们的讲述,啧啧地叹了几声。随后又指着屏幕上、身穿超长风衣的秦泽航路透照说道:“他怎么也不去找别人问问呢?我看你说的那个算命先生,说不定就能解决。”
“人家现在没空了。”
宿缜点了点照片,露出一个姨母笑:“忙着照顾老相好呢。”
佟茂不解地凑到屏幕上。只见秦泽航的身后跟着一个长发女人。她一改往日的邋遢形象,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正专注地盯着路边一只拱着腰的蚯蚓。
而秦泽航虽然看着正前方,目光却下意识地往身后飘,微皱着的眉头下是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你说,”
两人正唠着,江起突然端着杯水走了过来,装作没事人一样在宿缜身边坐下:“你说,芝生知道秦泽航喜欢她么。”
宿缜没想到江起会问出这种问题,两人眼对眼地愣了很久,才不禁捧腹失笑:“对不起对不起,憋不住了!哈哈哈……”
江起:“……”
“但我觉得吧,”宿缜笑完,还是正儿八经地回道:“肯定是知道的。”
江起皱了下眉,盯着那照片沉思起来:“可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宿缜:“没有反应,不代表不知道啊。”
他想到清醒时的芝生看向秦泽航的眼神。那里面虽然没有爱情的因素,却带了几分隐忍与哀愁,还有一丝过不去的遗憾。
“毕竟一个人的喜欢是很难隐藏的。”
宿缜想不出怎么解释,只好言简意赅地总结一句,随即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起却只是抿了抿嘴,一边往耳朵里塞什么东西,一边转身离开了:“别聊了,赶紧拿耳塞去吧。”
宿缜:“?”
宿缜:“拿耳塞干什……”
可他话音未落,就见房门大敞,几十个小鬼吱哇乱叫着涌进了屋子,将宿缜直接挤下了沙发。
宿缜:“……”
他不仅需要耳塞,还需要防弹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