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儿回到学校,二哥的电话打了过来。二哥是全村人的希望,父母亲吵架的时候,母亲总说:“杨云和杨花儿归我,其他你要。”二哥是得到母亲欣赏的人。
二哥打电话过来,说自己今年大学就要毕业,工作已经在找了云云,问杨花儿过得怎样,啥时候回家。兄妹又聊了一会儿,开心极了。
杨花儿依恋她的二哥,因为二哥的存在,杨花儿总觉得生活有无穷的希望和力量。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了,二哥毕业了。工作却不那么好找。并不是没有工作,而是让人满意的工作没有得到。二哥打算回家一趟,杨花儿暑假也放了,就跟茶馆请了假,打算回家过几天。
凤姐有点阴阳怪气:“都请假了,活谁干啊?学生了不起?暑假不更要好好赚钱吗?”
琪琪笑着对杨花儿说:“赶紧回家就行了,别管她。她一会儿就好。祝你快乐啊。”
杨花儿自从上次凤姐介绍铁子以后,对她总是退避三舍,平时不太愿意接触。凤姐早年就在社会闯荡,理解不了杨花儿的拒绝,认为她矫情:“男人喜欢,还拒绝,清高样儿!”她并不觉得自己冒犯了杨花儿,也不觉得对不起铁子,平时工作中,偶尔还是会对杨花儿冷嘲热讽为难一下:“出出心里的恶气。”凤姐儿认为自己在替铁子打抱不平,其实是为自己丢的面子找补。大家知道她过得苦,也就不计较。她从小没有母亲,父亲也不太理她,在社会上,任何一点拒绝都让她觉得心里的伤口在流血。因为亲情的缺失,她对家庭的执着非常大,因为婚姻带来了伤害,她从小的伤口迟迟无法愈合。归根结底,她是一个等待被大人安慰的小孩儿,母亲去世以后,她的心似乎就不再长了。全是流血的黑洞,偶尔,她觉得其实大家对她都不错,但她总是恨自己,恨自己什么,也不太清楚。老宗是个粗鲁的愚笨汉子,自然察觉不到她的心情变化,她自己偶尔恨自己恨到发疯,就想搞点刺激的事情。其实,旁人平时看起来,凤姐儿似乎更开朗了,细心点儿的才会发现不对劲:“她对什么都更狠了,似乎带着拼命三郎的气质,她似乎在疯狂燃烧,做什么都要拼尽全力,小题大做,吹毛求疵。”人们淡忘了她母亲的死,连她自己有些时候也会忘记。精神分裂症会遗传,她和人们似乎都没想过。
文婕最近买回来一只鸟,这只鸟叫和尚,说是养起来还要□□,品相各方面顶级,花了将近一万块儿。这还是朋友友情价。文婕喜欢这鸟,觉得名字喜庆,寓意和平和念经,用来提醒自己和气生财,对宋茜这事儿多作破财消灾想。“只要老刘没在她身上花的太过分,我也就不计较。如果一个月花个几万块,完了还要闹离婚,这种二心的贼汉子,也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文婕表情渐渐发狠,和尚盯着看了一会儿,脑袋转来转去,突然说:“淡定,淡定,喜庆,喜庆……”文婕发现自己吓着了鹦鹉,和尚在笼子里扑腾翅膀,也不过来吃东西,就说:“和尚,过来,跟我念‘和气生财,消灾免难……’”和尚又探着脑袋过来,嘴里仍然说:“淡定,淡定,喜庆,喜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同时一个翅膀展到脚边,一只翅膀向上斜张着,看起来就像在练武,文婕被它逗笑了:“你是少林寺的啊?还立起把式来了,看把你能的!”嘴里这么说,手上又喂了和尚,心里却是更加喜欢这鸟。
和尚吃完了嘴里的坚果,大口喝水,凤姐儿也凑过来,看了几眼,“嗖”一下就走了。琪琪说:“婕总,这个月奖金怎么安排?大家都很期待。”文婕因为和尚心情特好,手一挥:“一人加100。”琪琪强作淡定,仍然忍不住小跑,在群里公布了这个事儿,果然一片欢歌笑语。
凤姐儿却脸上笑得夸张,内心极度痛苦的样子,这让她看上去有点恐怖。其实从老宗来闹过几次以后,大家都发现凤姐儿有点行为异常。她现在遇到到茶馆喝茶的客户,别管别人怎样,自己想的话就一屁股坐过去和别人聊,别人看她是茶馆工作的,有些也就聊两句,有些内心有点厌恶。她自己聊完却说:“好啊,那我先去忙,你们好好喝。”客人觉得奇怪,但也不好说什么,文婕知道了,知道她在闹离婚,心有戚戚然:“让她这样儿一段时间吧,慢慢安排后厨的工作,不影响客人数量就行。”
凤姐儿不知道自己摊上大事儿了。
原来一个经常来喝茶的人,玩儿古琴的,看她人肉滚滚的,说话挺憨又豪气,喝茶的时候被她骚扰过几次,心里就想逗弄报复一下她,让她收敛点儿。“别太不识相了,老子被你这么个娘儿们弄得不想来喝茶,成何体统。喝个茶你这货色,也敢来败我的兴!”
这天,凤姐儿又在老吴喝茶的时候凑过去,老吴直眯着双眼睛,盯着凤姐儿说:“学古琴吗?”凤姐儿不习惯被人认真看着说话,有点儿受宠若惊,“喝茶的大人物和我认真说话了!还让我学古琴!天哪!”不知怎么回答,突地想:“可能是看上自己了呢!能喝茶的人肯定体面!”心里一热,脸也红,说:“想啊,不会啊!”老吴说:“最低价,一年五千,一个月两节课,学不学?学得话这周六到我家!学出来参加演出,不比你这挣钱多了!”普通人早就听出来戏谑,凤姐心智已经不太正常,满脑子想有体面男人看上自己,以后可以飞黄腾达当阔太太,竟然不顾自己手指粗短,就点头答应下来。
老吴只是恨她没规矩乱和自己讲话失了体统,所以将她一军。没想到她竟然当真,老吴自己倒进退不得,只好挥挥手,茶也不喝,踱走了。
琪琪过来,说凤姐儿:“怎么又走了一个?”凤姐儿此时眼里谁也看不上,满脑子想老吴喜欢自己,要和自己结婚上床。她其实情欲炽盛,只是老宗伤了她的心,所以内心拒绝。但是老宗也是摸黑就非要干事儿的人,所以一年算下来,她还是没少运动。心思越来越邪,已经想到老吴和自己颠鸾倒凤了。琪琪看她口角流涎,眼犯花痴,就晃了晃她:“想什么呢,快收拾。”凤姐儿想:“以后我就是吴太太了,看你还敢吆五喝六。”但是手上还是勤快儿的收拾了。
老吴不知道自己刚跟一个精神病打了交道,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被憨大胆恶心了。
人心不古,欲海难填,如果每个人都能有一份善心和生机,世界会少多少苦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