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张珑玉吃饭胆战心惊，还得强颜欢笑，柳凝凝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无奈张珑玉兴致还挺高，吃完饭还要她陪着聊天看风景，他还挺喜欢风花雪月那一套，可在她眼里根本就是腥风血雨。

柳凝凝脑海里时不时会冒出血腥的画面，她觉得快要窒息。

她不明白张珑玉这么美的男人为什么会那么残忍，他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变成这样的。

说是聊天，两人其实就是那么坐着，静静的，时不时说两句话，基本就是张珑玉说，柳凝凝听着，偶尔附和一句。

张珑玉性子清冷，没什么人让他有说话的欲望，柳凝凝是唯一一个，他想跟她说话，随便什么都好。

平时张珑玉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维持这个幻阵耗费的能量是很大的，他能休息的时间不多，他其实很累，她能带给他一点乐趣。

以前王玟给他送人过来吸魂，以维持幻阵运转，现在柳凝凝一个人都没给他带来，他只能消耗自己的力量。

他知道她做不到王玟那么狠，他甚至都没给她安排这种任务。

就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随便说说话，他就觉得好放松，心情就很好。

他知道她害怕，看她害怕又忍耐像只猫咪一样，他就觉得很有趣，她今晚会做恶梦吗？

时间近半夜，张珑玉终于肯放她走。

柳凝凝步调沉重，今天这一天过的可真刺激。

张珑玉带给她的恐惧是超乎想象的，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从来没见过那种血肉崩裂的场面，更别说这背后她未来可能会遇到的危机，张珑玉太强大了，他们的斩龙计划究竟能成功吗，如果失败的话，她就会是下一个白桥。

恐惧，深深的恐惧。

回到院子的时候，一片漆黑，那两人应该都睡了。

她已经派人给他们报过平安了。

她看向王也的屋子，她这个时候真的很想见他，哪怕只是看一眼。

独自承受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只有王也能让她平静，让她安心。

她犹豫着，看向那间黑夜里安静的屋子，她在他门前来回的走。

吱嘎一声，门开了。

道长就站在门内，黑暗里，微弱的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辉，他就好像是来拯救她的神。

柳凝凝那一刻情绪翻涌，压抑过头猛然间找到释放的对象，她不管不顾的冲过去，紧紧抱住了道长，就像落水的猫咪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道长身体温暖，很有治愈的力量。

柳凝凝的头深深的埋在王也的胸口，手臂把他抱的很紧很紧，紧到他几乎不能呼吸。

王也一直在等柳凝凝，虽然有人报过平安，但不看到她回来他没办法放心。

看着她在门前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先开了门。

但他没料到她会冲过来抱住他。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任由她抱着几乎窒息，他没有询问什么，他在等她平静。

半晌，他听到她嗡嗡的声音：“他在我面前吸了白桥的魂。”她的头埋在他怀里，声音不是很清晰。

他的胸口热辣辣的，快要沸腾，在听到她的话时，温度降了下去。

吸魂的场面有多可怕，他很清楚，柳凝凝看了那种东西硬撑到现在，该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已经很勇敢了。

他用手抚摸她的头，语调轻柔：“别怕，我在。”

“我已经不怕了。”柳凝凝声音细弱却坚定，“我再也不会怕了。”

王也知道她是在给她自己壮胆，现在的她很脆弱。

“今晚我陪着你睡吧。”王也。

柳凝凝一愣，没想到道长竟然会这么温柔，这么暖。

恐惧的心得到安抚。

柳凝凝睡到王也的床上，王也陪在旁边。

王也今晚的角色是个助睡的公仔，他安安静静躺在柳凝凝身边，任由她抱着。

但愿她能做个好梦。

诸葛蓝今晚也没有睡，他也在等着柳凝凝回来。

他看着柳凝凝去了王也的屋子，他看到王也开门，他看到两人抱在一起。

那一刻他靠在墙壁上，点了一支烟。

房间里一团黑，烟的那一点点亮照不清他的表情。

他开启了听风吟，他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听风吟能听远处的声音。

他知道了今晚发生在柳凝凝身上的事，她害怕的时候第一个会找的是王也。

黑暗中，他自嘲的笑了笑。

王也跟她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有无限可能。

王也的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明白今晚对他会是一个无眠的夜。

-

平平静静过了一段日子，到了中秋。

柳凝凝对白桥事件的恐惧也渐渐消散，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可能陷在一个事情里面太久，她面对的危机比这个可大的多啊。

中秋的夜清凉，冷月如圆盘挂在园子上方。

张珑玉在湖里弄了个精致的画舫，亮着的灯一片璀璨，像一座华美的宫殿浮在水里。

画舫二层的平台上已经摆好盛宴，他今晚要跟柳凝凝在这里赏月。

柳凝凝来的时候，被华美的画舫惊艳到，张珑玉的审美确实是很高级的，这种东方韵味的美是那么华丽又雅致。

画舫里摆了很多桂花树，像是被桂花熏过一般，空气里都是幽香。

柳凝凝第一眼看到的是张珑玉的侧影，白色轻柔的道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很仙，白色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长发遮挡下他的侧脸绝美，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清冷气息，他的血或许也是凉的。

他正在修剪一株桂花，安静而美好，可他已经成为柳凝凝的阴影，柳凝凝连欣赏的心思都没有了。

“你来了。”张珑玉语调冷淡，说话间他剪下一枝桂花，金灿灿的很耀眼。

“嗯。”柳凝凝兴致并不高，她本来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可是看到他就说不出来了。

“过来。”他命令。

柳凝凝内心抗拒跟他接触，可又没办法违抗他的命令，只能走到他身边。

张珑玉难得的笑靥如花，他笑起来像冰雪消融，流水潺潺，清静而悠然，被这笑感染的话，甚至能感受到初春山涧边的小花悄然开放，他的皮囊真是美好的不像话，可柳凝凝知道这只是杀人的谎言。

他将那枝金色的桂花别到她的头发上，细细欣赏，然后满意道：“好看。”

柳凝凝机械的回答：“谢谢张先生的花。”她尽量不表现自己的情绪，哪怕假装自己是个人偶，总之不要喜怒哀乐。

自从白桥事件后，张珑玉明显感觉到柳凝凝对他的疏远，虽然他们本来也没有很亲近，他不喜欢柳凝凝这样界限分明的对他。

张珑玉很自然地牵起柳凝凝的手，他感觉到来自对方的抗拒，但是他不肯松手。

柳凝凝试图挣脱张珑玉的手，他看起来瘦削手劲却大的吓人，他手掌冰凉，凉气瞬间渗透进她的掌心，她的手像被一块冰给冻住无法抽离，她知道她是拗不过他的，干脆放弃抵抗，忍耐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他拉着她的手上楼。

她顺从的像一只小羊乖乖的跟在他后面，但她刻意保持距离没有跟的太近。

画舫内光线半明半暗，有一种暧昧的氛围感。

台阶不长，却感觉走了很久。

二层的平台，空气新鲜，柳凝凝吁了口气，刚才的暧昧气氛让她感觉压抑窒息，她都是憋着气走完那段漫长的台阶。

美食美酒美景，柳凝凝吃的心不在焉，看的也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王也跟诸葛蓝在做什么，出院子的时候看到他们在下棋。

那两人在等着她回去吃夜宵赏月。

秋桂院。

蓬勃的桂花树下，王也拿着一枚棋子正在思考该怎么下。

诸葛蓝看着漫不经心的王也，他肯定没什么心思下棋，诸葛蓝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回去后，你会跟她在一起吗？”

王也明显顿了一下，他没料到诸葛蓝会问这样的问题，这是个连他都没有答案的问题，想起来就脑壳疼，这世间确实没有两全法，不负道祖不负她，他一向自信自己道心坚定，来到这个幻境，他才知道道心是会动摇的。

诸葛蓝看他半天没有答话，知道他此刻心中还有些犹豫，毕竟他是个道士，在这之前应该从来没想过感情这回事，真的遇到了就会陷入两难境地，诸葛蓝说了一句：“珍惜吧，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机会。”

诸葛蓝的这句话，王也秒懂，他颇有意味地看向诸葛蓝，对方脸上又浮现桃花般的笑容。

诸葛蓝又补了一句：“我赌你过不了情关。”

王也手里的棋子差点掉了。

画舫二层。

张珑玉很贴心的在给柳凝凝剥虾皮，他很喜欢吓唬她然后再哄一下，他喜欢极端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刺激。

他的手指很漂亮，白皙修长却又有男人的硬朗，不是那么柔弱无骨，他剥虾的动作灵巧干净，用手指夹着虾尾轻轻一扯，虾肉就囫囵一个全出来，粉粉嫩嫩的虾肉在他手指间弹个两下就归于平静，然后被送到柳凝凝的碗里。

他其实挺会舔的，可惜不是狗，是个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