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劳午受伤,前往阿瓦那的日程不得不往后顺延。
晚间,管家按照约定送来餐点,照四人份配送的,只是,好好在茶几上搁了个把小时,终只是搁着。
劳午仍在房里修养,句玄和句芒本质上对饮食也不在意,整个民宿里,只有麦祎有生理上的饮食需求。
她没吃,担心的事情有点多,几乎没胃口。
这趟出来得着急,她去流波山折腾出来的一身病也没好透,眼下身心俱疲,收到晚餐时脑子迟钝了许久,想不起去叫人出来吃,就浑浑噩噩地丢在茶几上,自己也没动,转身上楼把自己摔进床里。
南洋的天气在午后愈加热烈,太阳落山也不见消减。她嫌开空调闷喘不过气,便没有开,睡到一半迷迷蒙蒙被热醒,于是起来拉过电风扇,怼着头吹,又裹紧薄被,睡得不伦不类。
整个下午,句玄和句芒都守在劳午身边,等从房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客厅里的灯亮着,人不在,许是为他们留的,句玄视线轻扫一圈,茶几很整齐,包装袋没有褶皱,垃圾桶也干干净净,心里已有底。
这小丫头,让她上楼选房间,真窝在房里不出来了。
臭毛病。
人都这样吗,越不舒服的时候越喜欢折腾自己。
身心的痛苦是能相互转换,此消彼长还是怎么的。
女人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使唤句芒上去把人叫下来谈事情。跟着坐到沙发前,慢条斯理拆起包装袋。
送来的晚餐颇具南洋风采,各种调料打成酱汁混一起,有点……黏腻糊弄,总之没有陈婶做的菜清爽,句玄心里琢磨着一会儿怎么让人乖乖吃饭,还没有什么思路,人已经跟着句芒下来了。
她摆弄包装袋的手顿了顿,将手上工作转交出去。
看起来,想吃,但懒得收拾,强制人陪着参与。
她知道麦祎不会拒绝。
等餐盒逐个被打开,句玄抢先上手,插了块桌上最清爽的芒果送到口中,嘶……真的酸,句玄眯了眯眼,没再细嚼,生吞下去。
还想夸两句,劝人也尝尝呢。
这酸爽……
劝不了一点。
她有些泄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快吃,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啊呸!
说什么天打雷劈,她真不是哄人的料。
这种恐吓,老人常言,她却是说不得,万一一语成谶,她想……
算了,她最好想也不要想,谁知道会不会重蹈覆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晚餐进行到一半,麦祎先挑头问起劳午,句玄没打算瞒着,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正要说,偏太有眼力见的看见她没吃多少,嘴边的话顺着水果咽了下去,堵死她的好奇心:“饿了,先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说着,又把餐盒往她跟前挪进几分,意思很明显——不好好吃饭,没得谈。
麦祎努努嘴,望向剩了一半的饭盒左右为难:“我真的吃不下了。”
有点撒娇讨饶的意思,句玄接收到了。
她以前也这样吗,怪让人不忍心逼迫下去的。句玄好容易才稳住摇摆的心绪,没允:“两口就扒完了,不许讨价还价。”
麦祎无法,只好顺着。
这种感觉,太久违了。
这一世在麦家,她少有让人操心的时候,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很有乖巧安稳不闹事的自知;
中间五千年,说起来,她饥一餐饱一餐的时候更多,有没有人关心她都不知道,记忆是断层的;
再往前,她初启蒙就是个小奴隶,别说被人爱护,不犯错被收拾就很不错。直到跟着阿玄去了昆仑……
这么多年以来,会惦记她的,只有是面前这个面冷心善的羽神。
人吧,最听不得哄,如果总在孤独的境地里徘徊,时间长了,得过且过也认命。但这种现状一但被打破,真是,随便一点念头都经不起推敲。
麦祎有了参照物,眼眶蓦的通红,捏着小勺抬头看向她,有很多委屈的话想说,哽咽着,却怎么都控制不好喉间肌肉,于是乎,抽抽噎噎的,停都停不下来。
句玄吓一跳,还以为自己说话太凶,连忙将方才推到人面前的餐盒利索往回撤。
怎么吃个饭还哭,她不逼了还不行。
小丫头片子,令神头大。
她想得浅,脸上还有吓到人的惊慌,颇不自在,手忙脚乱的正要跟人解释,已被忽然熊扑过来的人抱住。
这家伙,又越界了,还玩偷袭!
这是做什么,边上还有人在呢,真是没羞没臊!
哎,她为什么要说没羞没臊。
怪怪的。
句玄的肩头被箍紧,一瞬间闪过的念头千千万,搞得自己更坐立难安,但独独没有想过推开麦祎,愣是忍下不适应。
顺着怀中人背脊逐渐攀上的手,本来应该推开她的,没来由忤逆了句玄的理性,探到肩胛骨上,轻轻拍了两下。
是无声的安抚。
麦祎仍在颤抖,一点点律动贴过肌理,强迫她的神经也为之抖动,扑腾着陌生的节奏。下午等人时那股陌生感觉又冒出来了,句玄受不住,低低说了声:“好了,不想吃就不吃了。”
这回,明晃晃的,真的在哄。
人都难受成这样了,她没招,只得纵容,一边看句芒小心翼翼收拾残羹,一边挑紧要的情况,给麦祎说了说劳午。直到奔波一整天的人终于哭疲了耐不住,在她怀里安稳睡着,才松口气。
呼,好像越来越难招架这家伙的眼泪了,句玄后知后觉。
一整个晚餐没吱声的句芒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他清清白白的神生,接触的也都是同在仙班、生死看淡、薄情无欲的“女同事”,哪经历过这么情绪外放的阵仗。
“睡了?”他是用口型说的,凑到句玄身后看了看,没出声。
句芒惯有自知,现在把麦祎吵醒,那大家今晚就都别歇了,或者,句玄会让他先死。
看这人,不就凑近看一眼吗,瞥过来的眼神都那么不友善。
得,他就是个工具人,人间润滑剂,句玄牌万金油,且老实坐着,还省事。
直到句玄扶着麦祎,稳稳又坐了小一会儿,听着耳畔的呼吸变得更加绵长,抱起人一声不吭往楼上走,句芒才如蒙大赦,大刺刺把腿架到茶几上。
从始至终,拘谨个啥,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