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
句玄默了默,这是玩哪出,想起来什么还是换里了?
麦祎不客气得反常。
很冒犯,不止身体接触。
不知道该先反应哪一个,徘徊在句玄眼中的余怒抢先应激,她垂眸,陡然抓住麦祎仍覆在心头的手腕,一点点推离身体。
所以,上次在流波山她使用神羽唤醒麦祎,却没有反应与回馈,是因为她们没有肢体接触吗,还是因为,当时抓的不是以前重伤自己的手?
她现在想起来了,会跟自己交代什么,关于那场背叛吗……
句玄:“你是谁?”
她收尽眸中的漫不经心,袒露在麦祎眼前的却不是惊喜,而是从来陌生的防备。
隐在黑色瞳孔后面的,似乎还有这人极力克制的杀气。
麦祎愣怔,面对当事人的警惕,她是否真的背叛过句玄仿佛已经不重要了,句玄的表情就是最好答案。
重逢的喜悦僵在嘴边,她也低头望向句玄抓着自己的手,攥得那么用力,抵触的态度显而易见。
被雨水稀释的血迹伴随句玄推拉的动作掉转了流向,顺着原路折返,而后牢牢堆积在句玄虎口上,终未沾襟,也不得放肆。
麦祎:“阿玄,我知道……”
句玄:“先把手上的伤处理了。”
算了,她打断麦祎,突然又不那么迫切想听她把话说下去。
句玄很矛盾,她已然猜到麦祎不寻常的原因,却不敢与之确认。
确认之后会怎样,她该用什么状态面对当下的麦祎,或者说过往的阿弋。
她或许该遵从父神的指导,利用她,疏远她,最后当断则断。可迎面站着的,分明只是一个丝毫没有血色,羸弱不堪的女娃。
她做得好吗?
这种后果,没来由令她心慌。
留给麦祎的,最终只剩草地上匆匆转身的背影。
暴雨过后,空气里属于夏季的燥热被快速降温,她皱着眉,仿佛也被泼了冷水,重逢的喜悦慢慢冷却下来,激荡的不甘心却被顶到极致,终于没忍住,在句玄即将走出草地的瞬间吼出来:“你跑什么,这么避如蛇蝎,不就是不信我吗?既然认定我是个叛徒倒是杀了我啊!”
吁,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句玄没能躲得开,终是随她意愿慢下脚步,她不肯回头,还是麦祎紧巴巴追了上来,逼着人与之对视。
她红着眼,盯着自己的模样那么恃凶,唇角都咬破了,好似破釜沉舟,今天一定要个说法。
句玄卸了力气,陡然败下阵来。
杀她,句玄从没想过这么做,无奈道:“谁教你这么冤枉人的?女孩子家家,动不动满嘴打打杀杀……”
语气甚软,还有一丝调和的委婉。
麦祎愣了愣,是从前哄她的模样,一般无二,刚刚死寂的心又飞速跳动起来。
所以,她没信那些荒谬的传言,是吧?
她还有机会辩解,心情像跳楼机般弹回天上,情急之下,一把搂住句玄脖颈,埋在她肩头呜咽,断断续续说着:“我没有,我不是叛徒,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信我好不好。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偏偏又醒了,我真的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死?
句玄的神经乍然绷紧,也顾不上纠正她再次越界的行为,急急问道:“死是什么意思?”
那人顿了顿,没回答她,似乎不小心说漏嘴,想轻轻揭过。
但句玄没这么好糊弄,她把怀里的人捞出来,撇开她脸上的碎发,一字一句问道:“我问你死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倒是说呀,她请问呢,天雷劈的到底是麦祎弑神的行为,还是她忽而萌生的逆天改命的杜撰。
是呐,当年九黎混战,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神,天雷哪劈得过来,没道理。
而天地建立初期,最古老的约定俗成——敬畏生命,不是残杀、相杀,而是自杀。
只有自戕的生命,不被允许怜悯,不被法度轮回。
而她若偏要以神羽立契,背离天道去救一个本该自食其果,从此消陨于天地间的生命……
所以,神羽真是自己让渡出去的,是这样吗,有这种可能吗?
她不能深思,细思极恐。
有些事情,刨根问底倒不如难得糊涂。
句玄强迫自己的脑海放空了一阵子,放空之后又爬出了细密的痛意,是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急速回归,捏住了她心脏,当时死的人,到底是谁?
她好想问眼前人要个答案,又担心深究的后果不能承受,那人欲说还休的躲闪,太分明。
而麦祎果然应激,一连被追问,她还未能妥善消化的继承自阿弋的狼狈记忆再次滚动于眼前,她猝不及防,软了腿趴在草地上又是一阵苦呕。
句玄:“阿弋!”
她吓到了,急忙俯身扶住人小心拍背,情急之下,唤错名字也没当心。
或许,她们之间的关联本该如此,说狠毒的话,要保持理性,硬口硬心,也不再惦记回忆中的东西,那点本能的情感冲突并不会因此消散。
彼时句玄尚不自知,却已然做了选择。
到底没法放着人自生自灭,句玄认命把麦祎打横抱回了屋里。
这关系是如何急转直变的,不是前两天还在扭扭捏捏冷战么,怎么一会儿不见,还抱上了。沙发上的句芒一头雾水,只有劳午眼冒桃心,一脸“我就知道”的坏笑。
多情的老神仙,刀子嘴,豆腐心,指定心疼得不行了。
他幽幽地朝麦祎竖起一个大拇指,苦肉计,有本事,把人吃得死死的。
可惜麦祎并没有看懂。
她暂时分不出心思细想,羞赧都来不及,还想着说点什么挽救句玄的不信任:“阿玄,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一定信,但是……唔”
“你知道什么了就你知道,你先知道自己再折腾下去要没命吧!”句玄抽了毯子囫囵裹在她身上,顺道地,连嘴巴也捂得严严实实。
她很生气,特别是三番五次看到一个人这么不惜命的时候,今天是,那天在回来的快艇上是,没准几千年之前也是。
句玄:“别动,躺好!我……是有账要跟你算,咱们不着急。”
本来是想好声安抚来着,偏偏后知后觉发现客厅里还有四只眼睛大刺刺盯着,句玄悻悻的,话音直转,添了点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