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白捏着自己的脸颊洗了洗鼻子,看来是他修炼的还不到家。
擦掉眼泪回过神细想,他方才说的话实在太伤人,这是人应该说的吗?也难怪季明川脸色这么难看。
陈路白记着路人说的,买些东西哄人,可到了集市却有些傻眼。
他竟不知季明川喜欢些什么。
他们虽然同住在一起,但是季明川身上的衣物,都是陈路白给他买的,吃食也都是秦老汉做的乡野粗饭。
季明川一开始好像是有些不习惯,陈路白估摸着人家也是能接下刺杀当朝重臣的活,铁定吃穿不愁,陈路白不敢让季明川过得和他一样糙,努力什么都是给的条件范围内最好的。
想到季明川还喜欢看书,而且总是让他里长那儿誊抄邸报。
陈路白直奔街中间排场最大的风雪斋,买了一支玉湖笔,说是他们店铺里许多人都买这个拿来送人,倍儿有面子。
本来准备着了城里,好好地吃一顿,陈路白预定了一家河边的三层酒楼,许多画舸都会在夜里点灯唱歌招揽生意,想着能让大家的心思都放松些。
陈路白去了酒楼和小二取消座位,小二听他是外地来客,只在此地停留几天很快就走了,有些可惜。
宿州城内近来处处皆是赏菊会,知府大人特此命人在宿州河上办起了船上的赏菊大会。
通宵达旦、日夜不停。
不少外地诗词文人慕名前来,河上许多游船都被文人包了,到了夜里就把酒言欢,对月吟诗。
沿边的许多酒楼早早挂牌卖出去位置,就为食客们一睹风采。
现在陈路白退了位置,等明儿、后天再想来订,可就要没喽。
听小二说的这么热闹,陈路白见河岸边确实是有不少才子闺秀驻足赏菊。
陈路白对着小二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不错的,可我今天家里人身子不方便,实在是赶不来,要是能留到后天就好了……”
小二见到陈路白有所松动,不待他说完,连连点头道:“得嘞,那就替客官您留到后日,是晌午过来用餐还是晚上?”
陈路白一下子愣怔,今天的位置还能留到后日?有这么操作?
怎么感觉一点都没有小二说得那么抢手的样子。
他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要我建议,客官您还是晚上来,晚风那么一吹,再听着河上的乐声赏菊,那滋味,不用说了!”小二怕陈路白还有些迟疑,趁热打铁道,“客官我看您之前说是两人同行,来的应当是位小姐吧?”
陈路白想了想,还是被说动心。
“那就对了。”小二拍掌忙说,“小姐们最是喜欢这朦胧风光,与月为伴又有少爷您作陪,酌一壶好酒,岂不乐哉!”
陈路白觉得小二说得挺不错,是该带季明川出来享受享受。
不然这就是买点吃的用的,也太敷衍人家了,让季明川觉得他道歉得一点都不诚恳。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定下吧。”
小二忙应声记下,见一旁酒楼的仆从送上了食盒,怕陈路白不好拿,让仆从帮忙着一块儿送到陈路白住下的客栈里。
预备付钱的时候,小二却说数量不对。
“客官,您还需要再付给我们200文。”
哈?
陈路白:“不是说打包免费吗?你怎么还坐地起价!”
“客官您误会。”小二说,“食盒和餐盘的钱我们分文不取,在您用餐完后也不用您送还,我们会派人来取。这多余的200文,是客官您预定后日的座位定金。毕竟这每日的位置实在是紧张,需要收些银两做保,当然,若是您不来吃饭的话,也是可以的,我们会全额退回。”
好吧,原来是等在这儿呢。
陈路白掏出钱乖乖付了定金,心里有空气憋着,总觉得是小二诓骗了他,可人家又说的有理有据。
这钱该花,可是花的心不甘情不愿,叫什么事儿。
陈路白提起两个餐盒,扭身就走,仆从追上来说着客官快放下,这盒子重他来拿,也被陈路白一把推开。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回到客栈,陈路白把餐盒交给店里的小厮,让他帮忙去灶台上温着,晚上再叫人送过来。
小厮笑嘻嘻地收下陈路白,“没问题,酉时三刻钱,我会给客人您送过去。”
说着,小厮低声对陈路白敬仰道:“客人,没先到您还认识郭家的人呀,要早说,我们客栈里说什么也要把天字的上房给您收拾出来。”
什么郭家,陈路白当小厮认错人,“我们在宿州没熟人呀。”
小厮只当陈路白是谦虚,“还是我带着郭家的小姐丫鬟,上的您们屋。”
陈路白经过院子的时候,是瞧见停了一辆用着丝绸装裹、极为华丽的马车,停在他那辆小破车旁边的时候,衬得他的车都更加灰败了几分。
可他实在是不认识什么郭家人。
听小厮说,郭家老早祖上是当过官的,他们一支虽然没有出个文人,但也借着蒙荫在宿州城内起家,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商家大户,这附近两条街的铺子,都是写的郭家姓名。
陈路白闻言更加一头雾水,他往楼上走。
站在门口,便听到了从里头传来铃儿一般的笑声,脆生生的,听上去是个年岁极轻的姑娘。
“……好姐姐,这可就说定了啊……等到时候,您早些时间准备,我派马车过来接你!”
陈路白扶在门上的手一顿,这人是谁?
女孩咯咯的笑声清脆不断,似是将对面的季明川也弄得甚是无奈,低笑道:“知道了,被你这说的,我若是不去,都是拂了你的面子。”
“哇,好姐姐,我都不知道我的面子竟然这么大!”女孩顿时笑得声儿更加高,“那我也就不叨扰,姐姐你早些休息,别累坏了身体。”
“我就不送了。”
“不麻烦,我自己来。”
说罢,陈路白听见里头有起身椅子挪动的声响。
不好,里面那人是要出来了啊。
陈路白被人抓包了一般,心虚得左右来回转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进去。
恰与推门而出的两位姑娘撞了个正着。
陈路白这下脸都烧了起来,无比尴尬,举起手窘迫道:“……嗨?”
郭家小姐看到门外有人,以为是来偷听的,柳眉一拧感刚想开口呵斥。
季明川的声音从里头淡淡地飘了出来。
“是路白吗?”季明川转动着轮椅从屋子里徐徐推出,见到陈路白脸上浮现起了笑意,“这是我今日在衣坊认识的姊妹,来找我说说话的。”
季明川转身,为着陈路白的无礼冲撞对郭家小姐赔礼。
陈路白又偷偷瞥了下郭家小姐,对上那双充满敌视的杏仁圆眼。
这下他记起来了,这姑娘不就是下午坐在季明川身边喝茶的绿衣服姑娘。
那群姑娘里,就这人看陈路白的眼神妒意极重,一听到陈路白是季明川夫君的时候,那眼神恨不得把他都生吞活剥了。
陈路白好生给郭家小姐低头打招呼,只得到郭家小姐一个冷哼,“走,翠玉,我们回家。”
陈路白抓了抓脸,吃了一屁股灰,这女孩的脾气好大啊!
“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陈路白关上门,迫不及待地问季明川,这女的下午才和季明川见过一面,就这么直接追到了他们的客栈里!
“她是不是看穿你是假扮女装!”陈路白咬牙。
季明川瞧见陈路白忿忿的模样,“不,郭青儿只当我是女子,想认我做个姐妹。”
陈路白气鼓鼓:“什么姐妹,你到底看没看出来,她是个磨镜,喜欢女的,那明明就是在打你的主意!”
季明川:“我知道,但你又在气什么。”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还任由她贴上来!”陈路白瞠目而视,顿觉得心里更加委屈,这是怎么的,觉得女孩子更加甜美可爱,觉得他一个臭男人陪在身边不配是吗?
季明川现在是想要换个人,他是不是想要抛下陈路白,就此留在宿州城。
陈路白心痛:“我竟然比不过一个女人……”
季明川诧异:“你为什么要同女人比,你当然比不过郭青儿。”
陈路白小脸一白,他说出来了,季明川竟然如此直白地说他不如才认识不到几个时辰的陌生女子!
“郭青儿家中有一支参与负责漕运的船队,能够送我们直接去通州。我同她说了我们的事情,她可以帮我们在船舱要一间房,并且不收我们任何银两。”
“……什么?!”
这几日,陈路白一直在码头附近奔波,就为着能够买到船票。
但是许多客船并不走长线,他们多是在附近几个城州来回打转,若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就需要船商等人凑齐,或者单独包一艘船。
陈路白他们的时间等不起,干等下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凑齐这么一大船的人,而且很快就要结冰,估计只有明年开春了才有人愿意过去。
若是让他直接包一艘船,李县令给了许多银两,且不是不可以,陈路白总担心路上会出茬子,想着留下些备用。
“……郭青儿有那么好心。”陈路白错怪了季明川的心,原是季明川一直在为二人的事情考虑,“那她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的吗?”
季明川摊开桌子上的请帖。
“郭青儿邀请我,去参加他们家的赏菊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