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雖在北方有死神、惡魔等兇名,但戰爭時的官方宣傳稱他為「敵人的惡夢」,因此有「惡夢騎士」的別名,後來受封爵位,稱號也隨之升格了。
「惡…惡夢男爵?你沒開玩笑?他不是幾個月前才辦過追悼儀式,死人怎麼會來插手本城的事?是冒牌貨吧!」
「那你有沒有聽過,就在追悼儀式的差不多時間,他卻出現在帕威魯的艾梅拉鎮參加婚禮,有數百名認識惡夢男爵者都確認是本人無誤。」
「我是聽過這個傳聞,有的說是精通咒術的男爵化為鬼魂回來,但更多人認為那是某人假扮男爵騙過參加婚禮的賓客,據說是因為他本人個性陰暗兇殘,根本沒甚麼人太親近熟悉才會如此。」喬不以為然地說。
「參加婚禮者許多都是一流的傭兵和冒險者,甚至還有好幾個魔法師,要同時騙過這些人的眼光,除非是傳說中精神魔法登峰造極的大幻術師才能辦到。而且還有一個關鍵性的證據,有魔法師為了在婚禮上製造大量雪花,向他借用了魔狼冰晶石,若是冒充者怎麼可能事先想到對方會借用而準備那種寶物。」
「可是他要是沒死,為什麼不回王都?探險隊成員又為何要謊稱他被龍抓走?要是被陷害的話,不是躲起來,就是想辦法公開真相,為什麼會到處遊走現蹤?」紅臉還是無法理解。
「如果兩邊的說法都是真的呢?」寬劍繼續說下去。
「怎麼可能?雙方說法明明有矛盾,除非他真能從龍的手中逃掉,那已經不是傳奇,而是神話了!」
「要是…惡夢男爵其實是兩個人呢?就像戲劇故事一樣,長得完全相同的孿生兄弟,互相充當對方的替身。」里瞪視著對方說。
喬這回張大著嘴說不出話來,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留下來的人代替趕不及的兄弟去參加婚禮,卻沒料到對方會死在龍域,而導致事情被揭穿。這樣回王都必定被追究之前隱瞞真相的責任,但只要王室沒宣布剝奪其爵位榮銜,那麼他就依然可以使用男爵身份和冠名騎士頭銜。
里又補充「其實還有人懷疑會不會是三個人以上,惡夢男爵既是咒術師,又精通用毒手段,還有大劍士的資格,劍法、鞭法、槍術、弓術都擅長,加上從神秘的占卜到精湛的廚藝等多種雜學,兩個人來分擔都有些吃力吧!」
「好吧!也許真的還有一位惡夢男爵活著,但這一個多月以來,我已經聽過三個冒充者了,你怎麼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
「惡夢男爵的長相身形有很多種不同的說法,有的說他長的很俊美纖細,有的說他長得很兇惡魁梧,也有人說他長得陰邪詭異不像活人。所有的說法相同之處只有黑髮黑眼,並結著髮辮的東方人這幾點。」
「是啊!所以只要頭髮眼睛符合,把頭髮留長結辮就可以冒充了。東方人長甚麼樣子,只有少數半島人比較清楚,而我們只能拿傳聞中的小眼睛、扁鼻子這兩點來參考。」喬露出一副我等著解釋的眼神。
「除非有真正認識他的人,否則光憑長相是無法判斷是否本人的。而且來者也從沒說過自己是惡夢男爵,是大家從種種跡象推測出來的。」
「喔!是怎麼判斷出來的?」紅臉明白大家都是見過世面的,會做出這種結論必然有所依據。
「雖然以前沒有見過本人,但從可靠的消息中還是能找到線索的,男爵的年齡有的說將近五十,也有說大約三十,如果惡夢男爵真是兩人以上的話,將近五十的說法顯然是在掩飾為何一個人能兼通多項技藝,側面也表明他外表就是三十歲上下的樣子。」
「其次,男爵身分,大劍士資格,冠名騎士頭銜都並不是那麼容易獲得的,來本城的那位胸前掛著大劍士之證,但有人在他從懷中取物時,瞥見其襯裏別著一枚貴族徽記。」
說到這裡喬也明白了「雖然男爵身分更尊貴,但在不法之徒眼中,沒帶僕從護衛的貴族就是肥羊,就算是落魄的窮貴族,也會有幾分財產和有錢親戚可以要贖金。大劍士資格的威懾作用就廣泛得多,才會把貴族身分隱藏起來,有需要時再顯露。」
一個有大劍士身分的貴族,年紀還只有三十左右,這已經透露出很多消息了。
如果沒有患病傷殘等問題,戰士生涯的巔峰時期多半是在四十歲以前,這時體能還未明顯衰退,技藝經驗卻已有相當累積和磨練。
那麼一名尚在輝煌階段而很有前途的貴族武士,在這種時節為何不留在王都尋求機會,而要來到這座南方城市。
就算是得罪某些大貴族或犯錯受罰,也應該是被貶職或流放到某個偏遠要塞,而不是在外獨自遊走。
雖然有所謂的武者苦修巡禮,但那是為打響名氣、累積經驗的年輕平民武士才會做的。
年輕貴族的武者修行巡禮,都是帶著僕人、侍從伺候生活起居,自己專心切磋武藝、結交人脈的。
符合這些線索的目標,綜觀這幾年來的大小事件,如果兩人互為替身的說法為真,那麼流浪中的惡夢男爵確實是最有可能的身分。
「如果真是那個惡夢男爵,那和我們招收人手的事有何關聯,難道他想插手本城的勢力劃分?」喬提出他的質疑。
「本來對方只是路過暫留,但是發現其隱藏身分後,有三個底下各有十來個人手的小勢力頭目聯合起來,先向他分析桑德斯城現狀,再表明願意奉他為盟主,共同在本城的變動中爭下一塊地盤。」
「僅過一日之後,他們就吸納了另外幾股小勢力,人數膨脹到將近兩百人。過程中,當中最強的兩個勢力首領表示不服,立刻被惡夢男爵以大劍士實力和狠辣手段打殘震懾眾人。」
「做完這些事後,沒有急著繼續擴張,而是先將這些人集合編組起來操練劍術、陣形和配合,提高整體實力,這也證明他確實待過軍隊。」
本地城防軍平時編制其實就三百人左右,戰時才會緊急徵召大量民兵協助守城,而原本的軍士官兵則作為骨幹指揮。
警備隊的人數也差不多,緊急狀況時也會臨時擴充人手,各大家族都有安插自己人在裡面掌握要職,再加上冒險者公會,就是本地公開的三大武裝組織。
不過冒險者公會雖然登記人數最多,卻缺乏強制手段,除了通緝懸賞觸犯法令者以外,就只能調降冒險者的信用等級。像要人護衛、貨物押送之類的工作是會要求信用等級的,但也就這樣而已,就算被降到列入黑名單不能去公會接受委託,也還有地下公會、掮客仲介、透過熟人接私活等管道。
對城內的三大家族來說,冒險者公會就是個招募、培養私兵的地方,基本上本地冒險者都是以幾人到二十幾人的中小團體構成,大部分都有本地勢力的支持,當然也要替背後靠山處理一些檯面上不方便出手的事情。
若有兩百人再稍加訓練,其中還不乏精銳好手,如果不計緊急動員徵召的權限,起碼也有大半個警備隊的實力,這樣的籌碼已經足夠撬動本城勢力平衡,稍加遊說便能讓其他人默許甚至支持在本城拿下一塊地盤。
外來者的底蘊不足,短期內不可能成長為和三大家族並列的明面勢力,那問題就是對方會開發或整合新的產業,還是搶奪原有的五位大佬的地盤。
掌管花街秩序的大姊頭「紅魅魔」妮娜和控制武器黑市交易的工匠首領「鐵手」巴貝德兩人地位中立特殊且難以替代,誰想動他們,其他勢力都不會允許。
分掌城市東西兩方的兩大幫派和地下公會才是有可能的目標,兩位幫派首領人手眾多,但不是每個都那麼能打,以幾員悍將和數十名好手做為核心,幾百名幫派成員中大多是探尋消息和跑腿打雜的烏合之眾,打架時往往是靠著人數優勢圍毆。
但兩位老大在本地的人望很高,幫派收的保護費不多,象徵意義較大,真正的收入來自幫眾開設的店鋪、賭場和替人解決麻煩的酬勞,從處理醉漢、砸黑店到幫忙救火、抓賊、尋回失物、承包工程都屬於他們的業務。
幫忙酬勞都有一個約定成俗的金額,如果當事人在付酬勞的事上吝嗇,那下次出事就要先付出更大的代價幫派才會出手。但遇到經濟有困難的情況,幫派首領也會慷慨地謝絕大部分酬金,只取一個銅板。
曾有手下問為何老大不直接免了他們的酬勞,收一個銅板能做甚麼?首領敲了他腦袋罵上幾句才說:「收錢是規矩,我們已經是不法之徒,再沒有規矩就要亂了;但是沒有仁義就會失去人心,一樣不能長久,所以才要將錢退還給有困難的人。」
相對的警備隊人員在處理一般平民的事情上往往不太積極,收錢收禮還有被同事告發收賄而免職的風險,畢竟各大家族都想往警備隊裡塞自己人,讓許多市民覺得有時找幫派圍事比向警備隊報案要可靠得多。
所以兩位老大的資本不只是數百幫眾,對本地人事環境的熟悉掌握和數以千計的支持者才是其立足根本。
最後是以各種情報來源和交易渠道為支柱的地下公會,會長也就是這家店的店主「雷光」安貝爾。
從可調動的人手來說,店主在五位地下大佬中人數最少,但素質最高、裝備最精良,別人拿得出來的東西,他都可以弄到更好的。
其本人更是公認的桑德斯城第一強者,除了王都和幾處重鎮外,通常大劍士就算是頂尖的了,雖然其他勢力也有大劍士或同等級的高手,但這位還是個魔劍士。
戰士資格認證是只能用公會測試武器,而魔劍士的實力有部分取決於魔法劍的性能高低。不是拿著魔法劍的就叫魔劍士,使用魔法劍的劍士和魔劍士的差別在於能不能將劍術和魔法結合使出魔劍技。
就如稱號「雷光」,店主常用的是雷系魔劍,配合幾種魔劍技使用,同階單挑固然所向無敵,其他大劍士覺得算兩人聯手也是勝算不高,三人合力雖然穩勝,卻要做好被拚死一個的覺悟。
何況人家有錢有門路,說不定還有其他魔法裝備道具當底牌,如果真想和這位為敵,沒人會正面硬撼,背後暗算才是正確選項。
各大勢力不會多在乎底層平民的感受,而每家也都有自己的情報來源和物品管道,所以這三家並非無可取代,但除非將首領折服收入麾下,想完整接收他們的資產也不容易,更何況其他人也不會放過分塊肥肉的好機會。
這樣分析下來,新來者對這三位大佬動手的可能性似乎也很低,賺錢的正經生意又被三大家族把持。那麼有足夠利潤維持手下開銷,又沒被強大勢力壟斷的地下行業,最有可能成為目標的就是走私團隊了。
兩大幫派和三大家族的根基都在本地,不會讓可靠戰力長期在外,因此幫派是收購囤積物資供貨,大家族則是資助某個團伙為自己服務,都不直接參與走私活動。
工匠團體就是走私金屬原料的最大買家,他們只要抓緊時間打造產品就好,花街方面更沒必要插手這種事。地下公會雖有需求,但要的是產量稀少的貴重物資,也沒有必要特意維持一支專門隊伍。
在這種局勢下,要是真有強者想統合本城的走私團伙,是很有可能成功的,但對想組織自己走私隊的兩人來說就是糟糕透頂的壞消息了。
紅臉喬想起剛才採藥人的話,提出是不是先做下調查,弄清楚什麼商品有利可圖再重新考慮組建團隊的事。
此時門鈴再度響起,循聲望去,看清來者時,兩人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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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臉喬雖然沒有見過,但身後黑色髮辮這麼明顯的特徵,要是還猜不出來者身份,那就別在業界混下去了。
看著跟在對方身後的兩人,他內心的感受相當複雜,自己和里兩人花費心思籌集資金、拉攏人手就是為了像他們一樣擁有能自己作主的團伙,結果這邊的隊伍還沒拉起來,那邊卻投入別人麾下了,實在是種諷刺。
新來的強者拜會幾位地下大佬是意料中事,喬和里沒料到的是順序,按照設想沒有衝突的花街和工匠勢力應該最先,其次是兩位幫派首領,最後才是地下公會。
畢竟店主有本城第一強者的頭銜,雙方為爭奪這個名號而動手的可能性極大。如果表現得過於強勢,和其他勢力接觸商談時對方會更提防,所以兩人都不覺得惡夢男爵會先拿地下公會立威。
事實上有點見識的都不看好店主能在鬥爭中獲勝。
就像各國的同階戰士水準一般認為普羅西亞的弱於其他大國,但越高階的差距就越小。一個斯堪地劍士憑著悍勇打敗三個普羅西亞劍士不足為奇,但一名斯堪地劍師想正面戰勝三名普羅西亞劍師就沒那麼容易。
在國內的情況則是地方上的戰士、劍士因為無知蠻勇而比王都大城等強者匯集之處的同類強悍。但到劍師這個位階劍術技藝已經有相當水準,無畏的冷靜並不遜於勇猛的狂熱,同位階對手的交流切磋經驗也有差距,反而是大城市的劍師們略佔優勢。
同樣是大劍士,在王都裡不難找到對手交流,甚至有機會被更高階的人指點,但在地方上,大劍士通常已經是一個勢力的最高戰力,不會輕易動用,往往在後方擔任訓練指導工作,以求將中堅戰力的劍士、劍客們培養成精銳戰力的劍師。
日常交流的全是比自己弱小的對手,因此地方上的大劍士實力通常都遜於王都的同類。桑德斯城雖也是有相當規模的都市,但三大家族各有一個同級戰力,加上「紅魅魔」妮娜的情夫兼保鑣,總共才五個人。
這裡面除了店主對其他人有明顯優勢外,另外四人就算有紛爭也不敢輕易動手,都是以談判來解決紛爭。兩位幫派老大倒是好幾次用單挑勝負來解決糾紛還互有勝敗,但兩人只是劍師上位的實力,工匠們最能打的也是差不多的程度。
相對的,惡夢男爵在北方把敵軍和盜匪們殺得膽寒的戰果證明其強大,就連王都裡最被看好能成為大劍師的天才劍士都被痛打。雖說店主有魔劍技的加成,但對方也有咒術和毒術,甚至有傳聞他是能使用詛咒魔劍的暗黑劍士。
不過男爵其實是兩人互為替身的猜想,讓大家對勝負比的看法不是一面倒。但不論是使用劍、槍或空手搏鬥,惡夢男爵都有擊敗其他大劍士的戰績,未必會比傳聞差多少,因此不看好店主的人居多。
新來的客人挑了對面中間的桌子,但只有為首者坐下,同行兩人如隨從般侍立在後,挺直身姿頗有精銳氣勢,也反襯出護衛對象的上位者氣質。
喬眼尖發現對方身上別的是男爵貴族徽記而非大劍士之證,這難道表示來者並不打算動武,而是想交涉談判?轉頭和里交換一下眼神,打算等會兒趁著對方專注商議時悄悄結帳溜走。
侍女黛西照慣例來為客人點上蠋火,看對方是新面孔又是貴族,恭謹地為對方介紹店裡的服務和今日菜色後,詢問需要甚麼服務。
「瑞斯東男爵大人今天是來拜訪安貝爾先生,有要事想與店主商談。」身後的隨從代為開口。
黛西愣了一下才想起這是貴族作風,以前學習禮儀時有聽過,貴族只樂意和對等身分者交流,平民僕從就由手下人去接觸交涉。聽到有點印象的名字,稍加思索後驚訝地用記菜板遮住張大的小嘴。
「請稍後,我去通報一下!」侍女慌張地跑向吧檯的酒保,惡夢男爵化名瑞斯東來到本城的事早已有人傳開,身為地下工會的服務人員也被提醒過。
「我已經叫廚房派人去通知店主了,把這個端去給貴客,這一杯是本店的敬意。」酒保金慢條斯理地說,從剛才客人進門後,他便開始調酒。
看著黛西把酒端過去,對方卻沒有舉杯一飲而盡,小鬍子金瞇起了眼睛,那回應表示雙方是否友好要等商談後才能決定,看來今天的事沒那麼好解決,必須由老闆來做決定。
但男爵和身旁隨從交談幾句後,看向角落出聲道「寬劍里和紅臉喬是嗎?加入我旗下吧!」
兩人臉上表情變得很難看,沒想到馬上就被盯上了,而且是男爵親自開口。
貴族親自招攬平民是表示重視,除非已有侍奉對象或具備可以婉謝的資格,否則拒絕就算得罪對方了。
這種情況下人家出手對付自己可算是有理有據,其他勢力也不能拿這當把柄指責。
要拒絕一名男爵親自招攬,就算用不著大劍士、魔導士的身份,起碼也得是個劍師吧!
其實兩人已經是劍士巔峰的階段,實力充分發揮再加上對手狀況不佳或配合不當,還是有可能通過劍師認證的。
但常做灰色工作的人不會寄望於賭運氣,沒有足夠把握、合算的收益是不會動手的,所以能通過測試者通常都會跳過新人階段直接穩固位階。
若和那些大家族取得劍師資格的子弟正式比試,寬劍和紅臉的勝算都很小,但實際戰鬥的話,他們都有宰掉對手的自信。
畢竟那些少爺們可不擅長撒沙子、吐口水、踢襠部、踩腳趾等下流招數,更不說專門練來暗算人的底牌了。
男爵沒有再開口僅是直視著兩人,但感受到壓力的他們細汗已從額角滲來出。
「你們還在猶豫甚麼,能加入男爵大人手下是你們的幸運,想做大事就要懂得抓住機會。」似乎不耐兩人的遲疑,身旁的隨從先開口了。
喬和里一下感覺到壓力被轉移過去,說話的人是鐵棒比利,這傢伙當初為迴避配劍規定用前端包覆鐵皮的檜木棒當長劍使,所以攻擊距離比其他人長。雖然如今他身為劍師的實力超出兩人,但總比面對男爵的威勢要來得輕鬆。
寬劍先鼓起膽氣咬牙回應「曾有位大人物說寧可當小村落的首領,也不想當王都的第二號人物,你們就那麼想依附強者嗎?」
「哼!刨土的田鼠怎麼會明白雄鷹的眼界和目標,以你們的見識大概只會認為男爵大人是想整合各個走私團夥成為本城地下首腦之一,但我們所追隨者的眼光和謀劃早就放在更廣大的舞台上了。」對方鄙夷地反譏。
「甚麼謀劃?」紅臉好奇地問。
「我為何要告訴你們?」比利帶著嘲弄的表情戲謔道,「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就是接受和拒絕的選擇,當然選擇後者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或者你們可以試著挑戰我們倆,好證明你們有商談職位待遇的資格。」
大劍士等級在本城是一個勢力不能輕易動用的底牌,劍師等級才是實際行動的帶領者,寬劍和紅臉兩人的資格只能算是精銳打手。
如果真能單挑打贏劍師證明實力,自然有足以擔任幹部的能耐,問題是兩個人並肩上才有和鐵棒比利一戰的資格,對方實戰經驗在他們之上,靠小手段翻盤的希望不大。
真有意外狀況,另外一個隨從飛鏢羅迪也不會看著,同樣是劍師實力,而且更加棘手。能雙手各發三鏢,六鏢分襲身體各處,除非穿上全身甲,否則很難無傷擋下這招。
不過全身盔甲可是比長劍管制更嚴格的東西,還相當笨重,冒險者頂多是在皮甲或衣服局部鑲崁上金屬配件增加防禦,所以羅迪這招一向無往不利。
既然男爵用了招攬的名義,若表現出劍師級實力就有商議的資格,但問題是他們打不贏眼前的兩人啊!只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酒保金的身上,借助地下公會的力量來渡過眼前難關。
感受到喬和里的視線,小鬍子金也覺得不能默不作聲了,如果在自己地盤上都對新勢力無條件退讓,那地下公會的威信便要大打折扣。
「男爵大人,這兩位是本店的顧客,是否能看在店主的份上,先放過此事。」金躬身橫臂做出標準的禮儀請求到。
「那相對的條件呢!」男爵側著身應到。
瞬間,冷汗從酒保的額頭被擠出,(被算計了啊!從看見那兩個傢伙開始,不……也許就是確認他們進了店裡才來的。)
那兩人最近在搞甚麼自己也明白,那麼對打算統整本城走私者的男爵而言就是必須收編或驅逐的對象。店裡想干預就要提出相對的保證,但自己不夠資格談利益交換,所以身為貴族的上位者側過身去點出此事。
換言之,店主今晚必須出面商談,這是在逼地下公會談判,否則就會給對方動手的藉口。
自己和廚子都算得上好手,比飛鏢和鐵棒兩人可能要強一點,但人家有大劍士在背後壓陣沒有顧忌,這邊卻要分心提防,所以在店主來之前一定要避免衝突。
「我已經派人通知老闆了,相信很快就會過來和大人面談,另外這裡似乎不是適合商談的地方,是否移駕樓上的安靜房間較妥當。」為了避免再生波折,金想換個場所,但提議不意外地遭到拒絕。
「那位是甚麼人呢?似乎不是本地人的樣子。」男爵看向吧檯前的兜帽斗篷客。
「只是路過本城的採藥人想去探藥,所以來本店購買比較詳細的地圖。」金如實回答。
聽後男爵感到有些興趣,出聲向斗篷客道「採藥者通常也會製藥,你會做毒藥嗎?」
眾人一下醒悟過來,惡夢男爵擅用毒藥是有名的,但事務繁忙的情況下,找一名助手幫忙也是理所當然。
「普羅西亞的法令規定未經合法管道販賣毒藥視同殺人共犯。」對方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男爵笑了起來「那就是會做了,四處奔波也很辛苦,我正好需要一名這樣的助手,待遇絕對優厚,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沉默稍息後「酒保,請給我一瓶最烈的酒。」異族的斗篷客開口。
兩名護衛露出微笑,喬和里則是失望混合著鄙夷,本來他們還指望這個外地人拒絕好分擔自身壓力。
酒保敬業地挑選出一瓶澄淨透明的酒液,這種萃取過的烈酒通常用於稀釋調酒,只有用來證明酒量與豪氣時才會拿來直接飲用。
向要事奉的對象獻酒表示臣服,用烈酒則是要主上展現氣量,許多地方都認為真正英雄豪傑必然酒量宏大。
小鬍子金熟練地打開瓶塞連同杯子遞給採藥者,但隨後發生的事卻讓大家錯愕。
在安靜下來的店裡咕嘟咕嘟聲響變得特別清楚,他居然沒拿杯子就直接將整瓶酒灌進肚子裡了。
(他想做什麼?)在場者心中不約而同浮現這個問題。
灌完烈酒後,採藥人轉身走向男爵。
(難道是……借酒壯膽?)眾人心中都感到荒謬,灌上一瓶烈酒就敢去替獅子拔牙的笑話居然在眼前發生。『註』
店裡的人各有心思,喬和里想阻止卻又不敢,他們希望有人分擔壓力但不是這種方式,萬一激怒那位,餘怒未盡的情況下說不定連兩人也要倒楣。
酒保金則冷眼旁觀,曾想過讓廚子去試探所謂惡夢男爵有傳說中的幾分成色,只是考慮到風險問題而打消盤算,現在有人去挑畔正好符合期望。只希望這個外地來的異族藥師有足夠本事能讓男爵親自出手。
看著走過來的斗篷人,男爵輕皺眉頭,而兩名護衛神色不悅地將手按在武器握柄上,準備隨時出手教訓這個瘋子。
男爵突然站起來,瞬間將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過去。
酒保金的位置可以看見男爵的臉,他好像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物,滿是震驚的表情。在一聲悶響後,採藥人身前隨即出現一片炫目火光,這變故讓他短暫失神而沒看清接下來的事。
兩名護衛還沒將注意力從男爵身上轉回,眼前就出現火焰光亮,下意識地便用小臂護住雙眼,但下巴突如其來的衝擊讓他們眼前發黑。
因為距離和方位的原因,喬和里兩人看得比兩邊的人更清楚也更震撼,那個藥師真的是人類嗎?那傢伙一巴掌拍在桌上,隨即從口中噴出烈焰來,這種事只有火系魔獸作得到吧!
然後他的身體像飄起一樣,雙腳幾乎在同一時間踢中鐵棒比利和飛鏢迪羅的頭,瞬間將兩人掀翻。接著轉身落地,一把抓住還在因火焰而僵直的男爵腦後髮辮,另一手則下壓背部將其制伏住。
這時受制的男爵大喊「等等…」但低沉的碰撞聲打斷了他的話語。藥師看著手中斷裂散開的髮辮,再低頭看了一眼額頭撞到桌腳而昏過去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將手中的東西物歸原主,輕拋到對方身上。
看著他伸手去拿自己的旅杖,喬和里這時才發現一件怪事,那根長杖竟然直挺挺的立在地板上沒有倒下。
走向吧檯,藥師開口問「這瓶酒多少錢?」
還沒等小鬍子金開口,廚房方向便傳來聲音「那瓶酒小店免費招待。」
看向來人,酒保和侍女黛西都露出驚喜的表情,這位到了他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但店主卻恭敬地向藥師說「您這樣的大人物光臨是小店的榮幸,那權當小店些許敬意。」
對方想了一下,疑惑道「我們曾見過嗎?」
「不曾,但我見過大人的寫實畫像,另外還特別提醒過閣下會用特殊化妝改變膚色,所以我才能認出您的身分。」
回想起曾經在王都被短暫通緝的過往,之後聽說回收的通緝畫像少掉很多,應該就是被這店主的上頭派人拿走的。
「對了,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知道怎麼回事嗎?」藥師指了指撞暈倒在地上的人。
「是的,瑞史東男爵在龍域事件後,為了紀念某人而模仿其裝扮,開始外出進行武者巡迴修行,雖然他本人否認,一路上還是數次被誤認成某人,而在本城有部分勢力想推他為共主時,他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計畫。我將這件事上報之後,高層也給我下達了指示,準備撥付大批人手金錢和物資,參與進去將這個計畫掌控在手裡。」
「這樣嗎?他確實是個人才,只是缺乏機會,如果能有各方面的支持,可以展現出更大的價值。」藥師評點完後,走向吧檯「既然是他手下的產業,提供的產品應該可以信賴,那麼驗貨步驟就可以省略了,結帳吧!」說完將錢袋輕拋在檯面上。
「這位必須用最高級貴賓的待遇。」店主提醒酒保,後者警醒地點頭後,從袋中點取了部分白金幣後,將剩餘的錢和地圖一起恭敬的奉上。
當斗篷客走出大門後,店主將眼光收回來,吩咐侍女黛西「讓達斯提幫你一起把男爵大人扶到樓上休養,等他醒後再來通知我。」
再看向酒保「另外兩個放到旁邊,只要不讓他們鬧起來就行。」
當店主的眼光停在兩人身上時,喬和里覺得自己想哭,今天是走了什麼霉運,先是被人家盯上,然後以為是路人的傢伙居然是連店主大佬都要低聲下氣的狠角色,接下來會不會因為看見不該看的、聽見不該聽的而被滅口?
店主用微笑的表情說「來,仔細地告訴我,你們今晚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在兩人把事情重複說了三遍以後,店主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月內我不希望有任何關於今晚的消息從你倆口中傳出去,不管是誰說的,你們兩個都會有相同的下場。」此時臉上依舊掛著那彷彿惡魔般的微笑。
「今晚的吃喝開銷就算是封口費,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看著兩人連滾帶爬的慌張奪門而出,小鬍子金忍不住進言「老闆,真的不需要嗎?」說時比了個劃頸而過的手勢。
「無妨,這兩個還可以用,頂多五天內,局勢就會定下來,只是要稍微注意下這兩人,要是在這之前死了,那才真有走漏消息的可能。」
突然想到某事,店主安貝爾嘆了口氣,吩咐酒保道「調一杯忘憂給我。」
「老闆,出了甚麼問題嗎?」金知道店主只有在特別高興或感覺鬱悶時才會喝忘憂酒,現在顯然不是前者。
「我只是突然想到,要是報告發現要求特別關注的對象,他在我的店裡面像頭魔獸般噴火,上頭會不會認為我是喝多了而腦袋不清楚?」他又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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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幾天之後,看著特別囑咐要以最速件送上來的情報,黑衣男子開口道「是用酒啊!」
「您是指他利用烈酒可以燃燒這點來製造噴火的假象。」身邊的綠衣短裙女僕立刻醒悟過來。
「只是沒看過現場狀況,無法判斷他是用道具還是特殊手法引燃酒霧。」
黑衣男子繼續說下去「還有這個南方運輸網絡的計畫必須修正一下,提出原始計畫的瑞斯東可先吸收為外圍人員,等以後通過考核在提拔為正式幹部,設置各個轉運點雖然要投入不少人力和物資,但節省紮營和造飯工作對運力的提升效果非常大,我們對各地的掌控力也會更強,可是等發展到一定規模之後必須拆分成幾組縱橫商路,分別由不同的人掌控。」
「可是拆分不是會影響聯繫速度而降低運輸效率嗎?」綠衣女僕訝異地問。
「當然會影響,可是不得不拆,普羅拉那的愛德恩雖然是平庸君主,但手下還是有幾個有能力的大臣的,他們不可能不注意到這種變化。
如果這個運輸網絡是掌握在一個組織手上,那些人就算用盡各種不光彩的手段也要控制住這個組織。
但是要是整個網絡拆分成好幾個既競爭又合作的縱橫商路,他們就會擔心使用激烈手段會逼這些人聯合起來對抗或投向政敵,而改採用攏絡方式讓這些組織為己所用。
但實際上這些組織都是我們的人,還可以利用他們提供的好處和便利來發展,進一步擴張到其他地區。」
「主人真是睿智!」女僕崇拜地說,接著問「另外需要通知南方各分部加強對那個人的追蹤嗎?」
「不,照以前那樣就行,我倒是很期待和那位好朋友再見時,他能給我帶來什麼故事。」黑衣男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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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下公會出來後,旅行者有些感嘆,沒想到在這陌生的地方會遇到能認出自己的人。
當初知道自己被認定死亡後王都發生的事,他便決定隱藏起來。但有個大破綻卻需要彌補,先前不清楚狀況而去參加婚禮在大眾之前露臉,一旦仔細追查就會發現自己生還的事實。
有很多東西自己都沒法解釋清楚,就算跟某個知曉眾多祕聞的人討論過也一樣。
那個男人倒是提供了不少幫助,既然有破綻不好掩蓋,那就用假消息來掩蓋真消息,他會派人散播各種謠言,並安排冒充名號的假貨混淆視聽。
旅途上曾聽聞或見到幾次冒充者,旅行者懷疑那男人是否把任務交給某個對自己很有意見的女魔法師,否則怎麼淨找一些樣貌猥瑣的歪瓜劣棗來假扮。
在地下公會聽到消息時還想說總算有比較像樣的冒充者了,沒想到所謂的冒充者居然是見過面的人。
當初見到瑞史東是在龍域探險選拔時的事,剛好排在備選名單之外的他做最後一搏,賭上傳家寶物向上位者發出挑戰。
與自己關係不錯的近衛騎士團長在旁評點,說瑞史東家連著幾代單傳,人脈和勢力都不比往昔,戰爭時被打發到後勤部分負責軍糧和器械的轉運。
如果一直沒有建立功績的機會,已經降為男爵的瑞史東家就會在兩代後被除爵了。
那場比試挑戰者以些微之差落敗,大部分的人恭賀勝利者的同時,他卻盯著落敗悔恨流淚的輸家。
其實瑞史東的基礎很扎實,只需要稍微提點一些關鍵就能突破,所以在收拾完東西要離開時,自己叫住了他說了一段話。
以前當謀士時,培養舉薦人才和出謀策劃一樣是重要工作,所以對於努力卻缺乏機會的人推他一把結個善緣也是種習慣,反正只是舉手之勞。
但是對於西方人臉孔不像家鄉人那麼容易辨識,所以他真沒認出對方來,直到對方驚訝地站起來,才察覺可能是見過面的人。
可是一肚子酒氣如果不噴出去,那自己就要有醉意了,只好繼續原本計畫一掌震動燭台,用巧勁讓燭油和火星飛濺而出點著酒氣。
趁著火光遮蔽視線、吸引注意力時,將旅杖用力插在木質地板上,利用類似出拳震腳的作用,以旅杖代替軸足旋身踢擊,將兩名護衛擊昏。
本想先制伏為首者再問話,對方也似乎想說甚麼,卻沒料到髮辮是接上的,承受不住那麼大的力量,於是那一按就成了把他推向桌腳而將其一併擊昏。
直到看到倒地的姿態加上剛才報上的名字,才讓自己回憶起從前那場比試,看著手中的斷髮,尷尬地讓他沒好意思再跟對方說甚麼,只好趕緊準備結帳走人。
沒想到這店主才是那男人真正的手下,卻是又幫自己省下一筆錢。
有人幫忙善後,倒是毋須急著連夜離開,不過這地方也不能久留了,明早城門打開就繼續往南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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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關於獅子拔牙的笑話是:有間酒吧貼出公告,只要能完成店裡的勇士挑戰,當天的消費全部免單,有個男人走進去連灌幾杯烈酒,要求進行挑戰。酒保說挑戰內容是先替後院的獅子拔牙,然後去滿足樓上那個需索無度的蕩婦。男人二話不說走進後院,眾人只聽獅吼連連,停下聲音後那男人走出來,問:「那個牙疼的女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