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都不能跑,都得回来。
戚钰收回思绪,视线落在齐文锦握着自己的手上。
她日日睡在这人的枕边,有时候麻痹记忆与恨意也成了一种本能,让她能不那么痛苦的本能。
她已经很久不怎么经常想起从前了。
“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您明媒正娶的夫人,要跑去哪里?”
齐文锦的手在听到这里时,下意识就用力了几分,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你最好记得你的话,你是我的夫人,”说这个的时候,人还算正常的,可骤然想起的某些记忆,让他眼眸倏忽一沉,呢喃着又重复了一遍,“戚钰,你是我的,我可以什么都依你,但当初你是自己回来的,就得一辈子待在这里。”
平静下似乎又暗涌着偏执的疯狂。
一辈子,这个词对于戚钰来说,太过于沉重了。
不过齐文锦啊,那是你的一辈子,而不是我的。
***
齐家自从戚钰失踪后也翻了天。
陆白薇几天都没合眼,她甚至要比任何人都在意这个事情,也一刻不停地在诅咒着,希望那个女人死在外面。
只要她死了,那个位置就迟早还是自己的。
陆白薇还特意去了老夫人那里,她去的时候,对方正一脸焦虑地捻着佛珠念经,她只得也陪着在旁边跪了一会儿,隐隐听着那一句句“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就觉得心烦无比。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戚钰永远不要回来才好。
好一会儿,老夫人才停止了念经,在素馨的搀扶下起了身,一转身看见陆白薇,便露出晦气的眼神来。
“这是佛祖面前,怎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里面领?”
素馨自然是忙称错。
但陆白薇知道,老太太责怪的是素馨,话却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心中暗恨,但想起此行的目的,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跟上了走出佛堂的老夫人。
“我也是听说老夫人您着急上火,怕您急坏了身子。”
“哼,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早死。”
老夫人已经转入屋里坐下了,素馨给她倒了茶,唯独不看立在一边的陆白薇。
陆白薇心里着实恼得很。
她哪里不知道,老夫人还不是因为被那女人哄得团团转,只因为戚钰掌握了府中的财政大权而已。
她也不想想,那些她儿子的东西,原本不就应该是她的?哪里用得着戚钰像当好人似的施舍?
陆白薇心里有意提点一二。
“老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是盼着老夫人长命百岁。只是有些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几日,府里都在议论纷纷,说是夫人被劫匪掳走了这么些时日,还不知道……”
她原本就打算话说一半,剩下的留着老夫人自己去想,最后也确实是只说到了这里,因为刚到这里,齐母就着手里头正端着茶盏直直地扔了过来。
陆白薇下意识急忙地往旁边一躲,冬日里的衣裳厚,她倒不至于怎么样,可看着那被水潵过以后冒着热气的地方,她还是止不住地心有余辜。
“你那张嘴,少说上两句就活不下去了是不?”齐母在上面愤愤地骂,“整日里搬弄是非,非要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宁。当初不也是你诬陷我儿媳私通外男吗?这杀千刀的,做了这种事情,文锦就该把你打发到窑子里才是。”
她是真的气的不轻,一口气说完了才开始大喘气,素馨赶紧去为她顺气:“老夫人您别急,缓一缓。”
一边说一边拿斜眼去瞪陆白薇。
“陆姨娘说话可得讲证据,谁不知道夫人平日里待下人宽厚,大家盼着好都来不及?若是你真听见了这样的闲言碎语,还请指名出来,齐府定容不下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说吃里扒外的时候,故意加重了音量,让人都能听明白说的是谁。
纵使陆白薇确实是坏事没少做,被这样就差指着鼻子骂了,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老夫人更是已经不想看她了:“戚钰不是让你去老爷那边候着吗?杵扒在这干嘛?没事就多去伺候伺候老爷。”
陆白薇这些日子确实趁着戚钰不在没有去齐岱年那边,这会儿不仅被老夫人又重新提起,还特意叫了下人看着她去。
愤怒与嫉妒如附骨之疽一般折磨着陆白薇。
她没有想到,老夫人对戚钰居然是真的有感情的。
这也太可笑了不是吗?那个老太婆,自己在旁边伺候了多久,才终于哄得她高兴了。结果呢?不就是眼馋戚钰的带来的嫁妆吗?才会偏了心。
对,就是这样的,什么真感情,也太可笑了。
戚钰赢了她,不过就是赢在她的家世上罢了。
否则,陆白薇实在是无法接受,明明一开始老夫人喜欢的是自己,齐文锦也喜欢的是自己,那样的开端,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的。
她最好是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陆姨娘,快进去吧。”
老夫人派的下人在后边催促,那丫鬟自己去站在外面不往里走了。
陆白薇咬咬牙,连一个下人都敢这样对自己!等着吧,日后她若是掌了府中的大权,绝不会饶了这一个个的狗奴才。
她终究是抬步往里去了。
齐岱年的院子里空落落的,稍微有点关系的都想办法调别的院子里去了。
她往里走了两步,到了房门前时,眼神示意自己的贴身侍女舒月去敲门禀告。
舒月的手刚抬起,里面猛然传来一声暴怒的声音打断了动作。
“你说什么?死了?”
“那贱人真是死得太容易了,居然敢把这种病带给我,我真是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齐岱年的声音没有可以压低,陆白薇大听得清楚,大概也知道这是在说的谁。
哼,自己老不羞得染了这种病,能怪得了谁?
她轻蹙着眉,难掩眼中的嫌弃。
舒月迟疑地回头问她的意思,陆白薇眼神示意着先别动。
齐岱年的声音再次传出来了:“家里人呢?他还有没有什么家里人?都给我找出来。”
显然,这个气他是必须出不可了。
陆白薇凑近了一些,这次,她听到了屋里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说他原本只有一个重病的妹妹的,他死了以后,他妹妹就不知所踪了。”
“该死的。”齐岱年只是狠狠咒骂了一句。
然而陆白薇的心思却在那一刻瞬间转动起来,老实说,这会儿的她倒是不至于一下子就联想到什么,只是长期以来陷害戚钰的本能,让她直觉就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从里面露出一张男人的脸,那是齐岱年身边一直跟着的小厮,见了门口的人还愣了愣,随即低头招呼:“陆姨娘。”
陆白薇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多少带了点真心在里面了。
戚钰,你最好是死在外面,不然就算回来了,我也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
戚钰是被齐文锦牵进府里的。
这消息都不消传,转眼间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不少下人偷偷地在远处围观。
就像素馨说的那样,戚钰待下人向来宽厚,看到她回来,下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你回来后先好生休息。”
戚钰还披着齐文锦的大氅,男人则揽着她的肩,这般嘱咐道。
“嗯。”戚钰心不在焉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一同回府的方尚兄妹二人,“那方公子与他的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大人不要怠慢了。”
齐文锦垂眸掩去了眼里的一抹异色:“我知道。”
两人已经走回了馨院,打开门,猛然看到屋里满地的狼藉时,戚钰愣了愣。
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破碎后的碎片,桌椅也都东倒西歪,不难想象曾经发生了什么,她看向了齐文锦。
男人也同样有片刻的怔愣,似乎把自己之前失态发火给忘了,但片刻后就回了神,目光看向一边的下人:“屋里这个样子,怎么不知道清理?”
“大人恕罪,小的马上就清扫。”下人急忙认错。
戚钰蹙眉:“大人都已经发脾气摔了东西,何苦现在还把气撒在下人身上。”
她院里的下人还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多半是齐文锦发火的时候不允许人靠近屋子。
她确实猜得大差不差,男人抿唇不语,只是在戚钰挣脱他走近屋里后也跟了上去,目光一直停留在戚钰的脚下。
走进去了,戚钰这才发觉到了不对劲,房间乱得不仅仅是原本摆放的东西,自己的东西,也都被翻过了。
她视线刚落在梳妆台上的妆奁上,齐文锦就已经上前了一步,宽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
“是我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失了手,”男人解释的声音传来,他的手抓起那些散落在台面的首饰,重新收回了妆奁里,“你的东西若是有损坏的,日后我再给你买就是了。”
戚钰没应,她一转身,又看到自己收藏物件的箱子也被翻找了出来。
若说妆奁是失了手,那这压箱底的物件不特意去翻,还真不是失手就能打翻的。
戚钰没有戳破,只是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齐文锦的背影。
他是真的在怀疑这次的事情是不是自己计划逃跑的一出戏,所以才会检查自己有没有把重要的东西带走。
这么着急也是因为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