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是他人生中平静又最疯狂的几天。
“套书上第二十八页的公式就可以了,再把2axy根号。”
金于诣冒着被李木根发现的风险,在最后一排小声给河令卓讲题,结果河令卓只想抄他的作业交差。
“……”
总是无条件的给他抄作业太不负责了,所以金于诣的条件是,解出来一题就给他抄。
虽然从来没解出来过。
金于诣扶着额揉了揉眼睛。
变模糊了。
转学之前就有七十度的近视,坐在最后一排过度用眼之后加重了。
得抽空配个眼镜。
这几天大概是不行,因为要排练话剧。
值得庆幸的是,景知这个角色比较好演绎,就算面无表情也可以理解。
就是钱冰说他演的知青透露着一股茶里茶气的感觉。
金于诣本人是坚决否认的。
背词也不是很难,抛除剧本,这场话剧最大的bug就是河令卓,他总是说着说着就笑场,甚至在第三幕已经排练完的情况下还会嘴瓢,背不熟词。
这几天金于诣家的氛围也焦灼复杂。
金于诣总结为他逃她追他追,自己被卷入其中插翅难飞。
他暗自发誓收拾完这摊烂摊子之后再也不掺和他们的任何事情了。
还有几个星期就要期中考试了,他要查漏补缺。
由于谭磷试卷的最后一大题没弄懂,李木根占用了十分钟放学的时间。
“烦,这么简单的抛物线函数综合题,还拖堂。”
金于诣听见河令卓嘟囔。
“……你会做?”
“我不会啊,你不是一会就解出来了,看你做过。”河令卓大言不惭。
听这口气就像在评价一道加减乘除题。
“你要接河令越吧。”
“恩,她太烦了。”
金于诣在桌肚下偷偷看着手机的消息,叹气:“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
“有事?”
“不是,这几天总不让司机接,家里会问。双休日还得找个借口不回去。”
河令卓想起之前秋游无意中接通的电话。
“你家管这么严?”
挺奇怪的,放心让他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却在小细节上这么严格。
沈思青也是自从秋游那次开始有点敏感的。
“一只小猫,平时待在家不出门,你当然放心,可有一天它突然往外跑,还表现得有点不同寻常,多少会紧张的。”
“你把自己比喻成小猫咪?”河令卓的侧重点更奇怪。
算了,说不清楚。
总之就是,在金于诣是个看上去不会脱轨的乖孩子的时候,沈思青一点也不担心他。
可前提是先确保他不会脱轨,不是么。
钱冰终于拿来了《乡村爱情故事》的道具。
首先是一堆猪草,两个镰刀、篮子……毕竟故事的转折和关键点好像都是在割猪草的时候发生的。
改名为猪草爱情故事也是可以的。
“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也来了,还有服装呢?”河令卓眯着眼睛看河令越。
河令越挠挠头:“来报幕的啊。”
钱冰:“是我让她来的,不会耽误学习的,词都背出来了。”
“是的,是的,我保证。”河令越比了个发誓的手势。
河令卓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你妹妹真漂亮啊。”潘云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怎么不说我漂亮呢,再说眼睛挖掉。”河令卓比了个我盯着你的手势。
“你妹妹比你看起来顺眼多了……”卫华招呼河令越:“到哥哥这来,我给你糖吃。”
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奇怪呢。
“你是不想让河令越看你演王铁柱吧。”金于诣和河令卓咬耳朵。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如果河令卓真的因为怕耽误学习不同意的话,河令越现在就在回家的路上了。
“你懂我。”河令卓绷着脸:“我的形象会碎一地的。”
“没事,你演的王铁柱本来就不像铁柱,看着……”金于诣想了想形容词:“聪明多了。”
“谢谢你。”
河令卓感觉好受了点。
贺红花的装扮是一身红到脚的棉袄,钱冰特地给自己做了个漂亮的造型,看着还挺有模有样。
在申叶霜的据理力争下,钱冰遗憾地取消了两个宛如太阳的腮红。
金于诣觉得特别欣慰,灰色长衫果然是里面做体面的了,不愧是读书人。
“再配个眼镜就完美了。”河令卓对着他比划。
得金丝边框的那种。
河令卓和潘云实的装扮都比较正常,是白色和黑色的衣装,唯一不满的是卫华。
“为什么我要在秋天穿这么二的短袖?还有头巾?不知道地主家的傻儿子不干活吗?”
关键是卫华没什么肌肉,穿上去很生动的两袖清风,凉飕飕的。
“哈哈,”钱冰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给头脑简单四指发达的铁柱穿的,河令卓不肯。”那就给你喽。
“凭什么他不要的给我?”卫华瞬间委屈了,比拿到这件衣服还委屈。
申叶霜默默帮他摘掉头巾:“好了,傻子不都是衣冠不整的吗?”
这么一想合理多了。
“哈哈。”河令卓吐出了两声没有声调的笑声,听起来像是嘲笑。
金于诣给卫华的微信发了个表情包,是一个大写的“忍”字,毕竟想闹也没办法。
卫华堪堪憋住。
乡村爱情故事的妆容比较简单,且脸上应该有生活的痕迹,所以妆造一般是简单的打个底。
“这个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粉底能遮,我要把你涂黑一点,这样才像做农活的。”
河令卓生无可恋:“你自己看看这好看吗?”
“那是因为你太好看啦,”钱冰笑笑:“要化出一点风吹日晒的感觉嘛。”
“那是因为你太好看啦。”卫华有样学样。
“越越,”金于诣悄悄拉了拉正在看台本的河令越:“为什么说,你哥不会喜欢钱冰?”
他有时候想想觉得没道理。
钱冰又不丑,而且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如果说是“不可能”喜欢她,那就说明是纯粹的友谊,可是不会是什么意思呢?
“哥哥,因为……”河令越也小声说道:“你给我买糖葫芦,我就告诉你。”
金于诣:“……”
不愧是同一个爹生娘养的,贼起来太像了。
“好,我欠你一个糖葫芦。”
河令越没回答金于诣的问题,反而反问起他:“你为什么老问这个问题,这么在意?你是不是喜欢钱冰姐姐?”
搅混水这个技能看来是遗传的。
“我喜欢她干什么,我就是好奇,因为我有个朋友好奇。”有个朋友真是万能公式啊。
“是那个头方方要给我糖的哥哥要问的吧。”河令越颇有些得意的看着他。
我去,这孩子观察能力一流啊。
金于诣突然又有点紧张,但想想自己心里也没有鬼。
紧张什么呢。
“对,他叫卫华。”
“因为我哥哥是一个神秘有秘密的男人,他认为知道的太多就会失去新鲜感,反过来想想,你会喜欢一个知道你几岁还在尿床,第一次拉屎什么颜色的女孩子嘛?”
“你说得对。”金于诣叹气,可能还是他太咬文嚼字了吧。
“不过河令卓几岁还在尿床?”
化完妆的河令卓突然转头,眼神犀利,指了指两个人:“河令越,你是不是吃太饱?”
就是黑了一度的脸看着不如平时有威慑力。
“啊,我好饿呀!”河令越嗖地倒在沙发上捂住肚子,装作无事发生。
这个反应能力可以去军队了。
钱冰围着金于诣转了一圈:“书生就应该白白净净的,还挺符合。”
“那我就不化妆了吧。”金于诣有点紧张。
小时候主持的时候化过妆,那感觉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戴了面具一样。
“噢,可以,你和卫华都不用化妆。”
河令越也想化个妆,被河令卓扼制了:“等你长大了再说。”
“你唇红齿白的,不化妆也行。”申叶霜安慰她。
终于迎来了最后一遍排练,明天周六就要彩排了。
或许是道具的调整让人不适应,这一次问题百出。
河令卓还是一脸看不起所有人的样子,词不达意;卫华演得傻子有一种熊二的委屈感;金于诣则在关心他们会不会把猪草收拾干净。
“停停停,休整一下。”钱冰恨铁不成钢:“潘云实,你是小跟班,不是太监,不要掐着嗓子说话,你的设定是你毛蛋他爹雇来的狗腿子,你是为了钱来的,不是斩了根的。”
“还有你,河令卓,铁柱的设定是喜欢红花的呀,怎么感觉你对红花和杜鹃没区别呢,那观众怎么知道你喜欢红花呀。”
“可是我又不喜欢红花。”
“不是你喜欢,是铁柱喜欢,你想象自己是铁柱。”
“可是我也不喜欢你,怎么演?”河令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气氛很焦灼呢。”河令越坐在餐桌上,递给金于诣一颗爆米花:“你吃不吃?”
“谢谢。”爆米花还是热的。
“主角是你哥,你不觉得抓马?”
“当戏看就行啦。”河令卓把爆米花咬得咯吱咯吱。
“等等,”热的爆米花?金于诣后知后觉:“哪来的啊?”
“我在冰箱里找到了玉米,刚自己炸的,用的你的厨房。”
钱冰被河令卓说得梗了一下:“就是演戏嘛,得演的你喜欢我的样子啊。”
“铁柱头脑简单,实在不行,明天彩排的时候你就大声点,这样就显得直愣愣的。”
可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金于诣知道,河令卓还是有会藐视所有人的眼神。
“就这样吧,散了,明天彩排不要迟到。”钱冰唉声叹气,十分担心会在正式演出的时候掉链子。
“你的作业,我拿走了,反正明天还要见面,抄完还给你。”河令卓扬了扬手上金于诣做完的卷子。
这两个家伙把这当自己家了。
不过也好,可以经常留下来吃饭。
“今天不吃了吗?”金于诣看着河令卓和河令越换鞋子,顿了一下。
“今天我和越越走。”意思就是今天他很安全。
“哦……”不知道怎么心里有点失落,他挥挥手:“路上小心。”
他们走之后没过一会,卫华发来消息。
高三三班卫华:明天记得陪我看下场地,花我选好了,后天带来。
jyy:好。
金于诣叹了口气,给刘逸尘和家里发了消息。
jyy:明后天有事。
意思就是不用来了,自己也不会回去。
刘逸尘很快回了消息。
刘逸尘:?咋的了。
jyy:同学们拉着我演话剧,还有,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刘逸尘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反而对话剧比较感兴趣:什么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是梁山伯祝英台?
很遗憾,都不是,看来他平时看话剧非常有水准,金于诣用了一种水准齐平的方式回复了他。
jyy:Country love story。
打开和老妈的对话框,依旧没有回复。
最近他们的聊天都比较简单,界面上都是“好的”,“知道了”。
大概最多问一问然后默许吧。
从来都是这样,像转学一样,就算是老妈不喜欢他做的事情,也不会特别的阻挠。
因为都还在她的控制范围内,什么是不可控的呢?
不继承公司,不去讨好爷爷奶奶,不听她结婚的安排。
金于诣拉开卧室的窗户,深呼吸了一口。
外面亮着很多盏灯,但他知道,他不会有“家”,不会有真心为他亮着一盏灯的家,未来几十年人生都是如此。
就像老妈不真心爱老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