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传出来的女声中气十足、气势磅礴,几人都被震得脚步一顿。
从门缝里望进去,只见一个一身黑衣、头上绑着高马尾的女孩,正提着一把三尺长的杀猪刀,背对着他们,朝屋子的方向破口大骂。
看见她,奇无式倒抽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道:“不好,是文柔找过来了,我得赶紧走了,她要是问起,你们就说没看见我。”
说完,他抱紧清霜,“嗖”地一下不见了。
白应笑目瞪口呆道:“客大哥,这女孩是谁呀?为什么在咱们的院子里骂骂咧咧?”
客景初道:“她叫文柔,是笑人间的一位成员。”
白应笑做出夸张的表情:“温柔?这名字谁给起的?也太名不符实了吧。”
文柔听到院门外的动静,转过身来,一眼看到尚灵冬等人。
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把刀背往肩膀上一扛:“阁主、望辰,你们看见奇无式了吗?”
客景初和望辰齐声道:“没看见。”
文柔又走向尚灵冬和白应笑:“你们看见一个遛鹤的了吗?”
白应笑看向尚灵冬:“好像……没看见吧?”
尚灵冬道:“好像……没看见。”
文柔的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扫了几圈,笃定地道:“不对。”
望辰道:“哪里不对?”
文柔在院子里踱起步来:“我刚才问你们的问题,正常情况下,认识他的人会问:‘奇无式也在这吗?’不认识他的人会问:‘遛鹤的是什么意思?’”
她用手摸着下巴:“可是,你们四个都对我的问题丝毫不感到惊讶,这只能说明,你们都已经见过他了。”
白应笑啪啪鼓掌道:“这推理能力可以啊!”
客景初瞪了他一眼,对文柔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奇无式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现在这副要将他大卸八块的样子,即使我们看到了他,也不敢告诉你啊。不如你先跟我们进屋,有什么事慢慢道来。”
文柔眼睛转了一圈,笑眯眯道:“不了不了,既然你们都说他不在这,那我还是相信你们,去别处找找吧,告辞了。”
说完,几步冲出院子。
文柔走后,院子里突然起了一阵急风,奇无式鬼鬼祟祟地抱着鹤站在了他们身后。
他左看看,右看看:“她走了?”
客景初道:“走了,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人家了?”
奇无式抹了把汗:“快别提了,我不过是拔了她园子里的几根草,就一直被她追杀到现在,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小气呢?”
“你说谁小气?”文柔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奇无式身后:“你再给我说一遍。”
奇无式被吓得一激灵,“啊”地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你给我站住,看老娘不宰了你!”文柔紧紧跟在他身后,手里的杀猪刀把他后背的衣服划破好几道口子。
就如同之前看奇无式抓鹤一般,尚灵冬、客景初、望辰、白应笑四人再次抱着手臂,站成一排,看文柔抓奇无式。
两人大呼小叫地绕着院子追了几圈,终是难分高下,客景初怕招来更多围观的人,出面阻止,他们这才停了下来。
两人气喘吁吁地说着各自的道理,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
尚灵冬看了眼正趴在墙头看热闹的几个小孩,低声道:“要不,咱们进屋说吧。”
客景初道:“对,你们两个都进屋去,把话说明白,别在外面丢人现眼的。”
进屋之后,文柔一脚踩着凳子,一手叉着腰,把杀猪刀“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奇无式,你说,你要怎么赔我的生睫草?”
奇无式支支吾吾道:“不过是几棵杂草,那能怎么赔嘛。”
“奇无式!”文柔怒吼一声:“你说得倒轻巧,你知道那几颗杂草有多难种出来吗?它们比你的命都值钱。”
奇无式嘟嘟囔囔道:“好了好了,就算我说错话了,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文柔冷冷道:“不能。”
客景初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插话道:“奇无式,你拔了文柔种在园子里的生睫草,是吗?”
不等奇无式答话,文柔抢着道:“他不仅拔了,还全拔光了,一共三十六棵,一棵都没给我剩下。”
客景初摆摆手,示意她冷静,接着道:“你一个大男人,拔人家女孩子种的生睫草干什么?”
奇无式叹了口气:“阁主有所不知,那生睫草,它除了能促进睫毛生长之外,还有生发的功效。”
几人的目光齐齐转向奇无式的头顶。
尚灵冬若有所思道:“看你的头发,好像没有要秃的迹象,不需要生发吧?”
白应笑掩着嘴,悄声道:“或许他现在的头发是假的呢?”
尚灵冬长长地“哦”了一声:“怪不得,又白又顺,像银丝一样,原来是假发啊。”
奇无式忙解释道:“我没有秃,头上的头发也是真的,可是,我的鹤秃了啊!我琢磨着,能给人生发用的草药,用在动物身上应该也是一样的吧,于是就把生睫草碾碎,敷在了清霜的背上。”
“什么?你竟然把我精心培育的生睫草,敷在你那只破鹤的身上?”文柔指着奇无式,眼中杀气汹涌。
奇无式小声嘟囔:“你说我可以,不许说我的清霜。”
白应笑好奇道:“那生睫草到底管不管用?”
尚灵冬悄声道:“你看清霜的背还秃着,你说管不管用?”
白应笑了然道:“看来根本不管用。”
客景初清了清嗓子,对文柔道:“你们之间的事,我已经听明白了,那你想要奇无式怎么做呢?”
文柔咬牙切齿道:“如果可以,我想要他的狗命。”
客景初道:“这个肯定是不可以的,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文柔又道:“那就让他跟我回去,我手里还有十八颗生睫草的种子,只要他给我种到开花结果,我就饶了他。”
几人一起望向奇无式。
奇无式为难道:“给你种草是没问题的,可我现在走不开,我得先给我的清霜报仇,才能去做其它事。不如你先回家等我,我这边的事一结束,我就去找你。”
文柔一拍桌子:“又想骗我,以我对你的了解,这次我若放你走,下次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找到你了。”
奇无式扬起头:“我好不容易找到害清霜秃毛的罪魁祸首,你要我现在跟你走,是绝无可能的。”
“好。”文柔咬牙切齿道:“那我就在这看着你,你一步也别想离开我的视线,这边的事一结束,你立马给我滚回去种草。”
“就这么说定了。”奇无式露出满意的微笑。
奇无式和文柔二人的问题解决了,尚灵冬悄然退出屋子,来到院子中间的石桌旁坐下。
客景初跟了出来,坐在她旁边,见她脸上略带愁容,关切道:“冬儿,你是在担心驭寒阵的事吗?”
尚灵冬垂头道:“其实,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在两天之内学会驭寒阵,只是我太想解决陶井镇的问题,所以才一时激动,夸下海口。”
客景初柔声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实你不必有那么大的压力,即使驭寒阵不成,我们还可以想其它办法。”
尚灵冬猛摇了几下脑袋:“还没有尝试,我怎么就说起泄气的话来了?师父说过,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与其往坏的方面想,不如往好的方面想。”
客景初被她的表情逗笑,随后又沉下脸,皱眉道:“万事不能急于求成,尤其是修习功法,更要循序渐进,你想用两天时间,学会一个阵法,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尚灵冬道:“不会,师父发明的阵法,都是比较柔和的,即使失败,也不会对布阵者造成太大的伤害。”
客景初点点头,皱起的眉头却依然没有松开。
尚灵冬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这件事是我自己想要做的,我心中自有分寸。”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多余的空房子了,于是安排文柔和尚灵冬两个姑娘睡在一个房间。
不和奇无式在一起的时候,文柔倒也没有之前那么凶了。
她一边梳着头发,一般打量着尚灵冬:“你就是我们阁主喜欢的人?”
尚灵冬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跟客景初就是要去同一个目的地,所以顺路同行而已。”
文柔抿嘴笑道:“你也不用骗我,我都看出来了,我们阁主他……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尚灵冬疑惑道:“哪里不一样?”
文柔放下梳子,走到她身边,伸出三根手指:“在我们笑人间,姑娘们评选出了三大‘不解风情’,你知道谁是榜首吗?”
尚灵冬试探道:“望辰?”
文柔摇摇头:“不对,是我们阁主。”
尚灵冬略有些惊讶:“可是,客景初他人很好,也很好说话,为人处世很有礼貌,轻易不发脾气……”
文柔笑着打断她:“你说的没错,阁主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脾气也很温和。可是很多时候,他都刻意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尤其是对待女孩子,更是从不越界,生怕别人产生误会。”
尚灵冬想了想:“这我倒是没怎么注意。”
文柔竖起一根手指:“这就是我说的,他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她微微眯起眼睛:“我们阁主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在他身上看不到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了。相反,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占有欲。”
尚灵冬否认道:“或许是你看错了吧,哪有那么神神叨叨的,我就没看出来。”
文柔伸个懒腰:“你就自欺欺人吧,我看你们能藏到几时。”
尚灵冬默了半晌,道:“你说你们笑人间有三大‘不解风情’,其他两个是谁?”
文柔面无表情道:“望辰和奇无式。”
尚灵冬一时语塞,心道:“这小小的院子,竟然把这三个人聚齐了,也是难得。”
躺在床上,她一会儿想到明天就要开始学习驭寒阵的事,一会儿想到文柔刚刚说过的话,脑子里一片乱麻。
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文柔已经不在房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