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一个一个来!大家都有,不要抢啊!”
梁其玉说完后,在坐的人都不敢反驳,便在杨县令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周南城东的灾民临时安置点。到那时,正赶上午饭,大家一个个从棚里出来,排着队领粥。
一行人就站在约莫两丈开外的地方,默默观察着里面的情况。梁其玉在队伍的最前头,那些一起来的官员们就在他身后呈弧形站立。
荷华就站在梁其玉的左侧,她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正在思索着什么。
“这些粮食是从外县调来的?”
“是是是。”杨县令从刚才起便一直跟在梁其玉右侧,以便随时替王爷答疑解惑,“这些粮食都是前段时间朝廷派发下的赈灾粮。这个时候,活下来是最重要的,所以这里每天只开两餐。中午的粥熬得稠一些,晚上就稀一点。”
“是啊,杨大人说得没错,这个时候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饿点总比没命要好。”
……
杨县令的话得到了周围人极大的认同,大家都随声附和着。荷华趁此机会悄悄挪了下步子,靠凑到梁其玉耳边轻声说:“我想去里面看看。”
这是个很越矩的动作,身为皇室子弟,他身边的人都经过了严格的礼仪训练,从九皇子到逍遥王,再到如今的摄政王,没有人会对他做出这般无礼的动作。
梁其玉有些不习惯。
“好。”他微微颔首,然后向右迈了一小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保持之前的模样。
梁其玉的这点小动作荷华并没有注意,说完之后她便重新将视线投向里面的灾民,她总觉得这里很不对劲,但又看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行人继续往里面走,从接踵的人群边穿过,来到暂时空旷的住宅区。茅草搭成的屋顶勉强能躲避风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地上铺一层干稻草,便是几十余人居住的地方。
一间间走过,所有的屋子条件都差不多,偶尔有一两间有墙壁的屋子听杨县令说是专门给一些老人和小孩住的。
“周南县所有的灾民都在这?”不消不久,梁其玉便停下脚步。这里的一切都符合一个标准的灾民安置处,一看就是精心治理过的。
“周南县内目前所有能找到的灾民都在这了,其他的仍派人在外面搜索。”
“杨县令将一切都安置的井井有条,费心了。”
“都是下官份内之事。”
……
“那个地方一定有问题。”马车上,荷华看向梁其玉坚定地说。
听了她的话,梁其玉微一挑眉随即也学着荷华的样子,将头一扭用手杵在膝上斜看向她:“哦,哪里有问题。”
得到回复,荷华更加激动了。她两手一拍膝盖,皱着眉头,加速的语气里带着不解的怒火。“我也不知道。”
“呵。”
“你笑什么!” 荷华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嘲讽的味道,眯起的双眼透露出审视的光芒。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一点开心的事。”梁其玉若无其事,“荷华姑娘方才说觉得那里很奇怪?”
提起这个,荷华马上就忘记了刚才笑的事情,又凑了过来认真地点头,“我在门口看他们排队领粥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后来进去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但我就是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来问题。”
说着说着荷华眼中的困惑快要凝成实质,梁其玉看到这终于开口:“那里少了一些人。”
“少了人?”
“少了一些受伤的人。”
“对!”荷华眼睛一亮,兴奋地站了起来,被撞了头也不在意,坐下来继续说道:“那里的人虽然有老有少,神情都很疲弊。但是他们表面上看起来都没有受伤,但是一场这么大的洪灾过去,怎么可能连一个伤了缺胳膊断腿的人都没有。所以……”
“那里并不是真正的灾民安置地。”梁其玉顺着她的话给出肯定的回答,“或者说,那里不是所有灾民都安置地。”
解决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困惑,荷华高兴了没一会儿,又有新的疑问涌现,“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把受伤的人安置在另一个地方?”
放在一起的话还能让他们互相照应,这样分开后不仅需要的人手更多,而且不好管理。这么简单的道理杨县令不会不明白,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如果杨县令不是疯了的话,那他一定是另有图谋。
是什么呢?
荷华还在思考,那边梁其玉已经开口了:“事情真相如何,一看便知。”
是夜,荷华悄悄离开房门,来到约定的地方。梁其玉与月白、鸣柯三人果然已经到了。她快步走过去,“你知道另一个安置点在哪里?”
梁其玉:“鸣柯知道。”
荷华视线从他身后的鸣柯身上扫过,鸣柯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荷华想起来,鸣柯确实是后面才与他们会和的。看来之前就是被梁其玉派去各县搜集情报了 。
“那里面是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要把受伤的人安置在领一个地方。”荷华好奇地问。
问这句话时,荷华的目光是看向鸣柯的,但其实最后回答她问题的是梁其玉。“那里戒备森严,害怕打草惊蛇,鸣柯并没有进去。”
“那今天去就不怕打草惊蛇了吗?”
“荷华姑娘,从我们到达周南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接下来的一段路没有再说话,另一个灾民安置处在城西,趁着苍白的月色他们慢慢地往那里接近。
到了那果然跟梁其玉说的情况一样,跟白天只是简单用几根木头和茅草就搭起来的四川漏风的窝棚不同,这里整齐排布着几个木屋,此刻房门紧闭,外围密密麻麻有二十多个人在巡逻,将整个地方都包围了起来。
这样森严的防卫不像是普通的夜间值守,更像是怕里面的人跑出来。
木屋的后面是一大片树林,哪怕是夏夜这里的温度也比城中其他地方要低很多,林中时不时刮起一阵风裹挟着不知名动物的嚎叫在空中弥漫,让人汗毛耸立。
荷华心中愈发压抑,她感觉离自己心中那个隐约的猜想又进了几分。还没等她说些什么,突然背后一只手抓住她将她拖入黑暗中。荷华被惊吓睁大了双眼,耳边传来梁其玉的声音:“嘘,有人来了。”
放松下来,荷华从他的手里挣脱,将手里的东西悄无声息放回,“多谢。”说完后,荷华再次探出头,来人已经到了木屋那正在跟里面的人交代些什么。
“深更半夜,他们来此处所谓何事?”荷华心里想着,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回答,原来她刚刚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月黑风高,杀人灭口。”担心被人察觉,梁其玉的声音压得很低,略显暗哑的男声携着热气打在她的耳上,但荷华此时却全生不起半分旖旎,她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得极大。
“他们要把这些人都杀了!他们疯了吗?”荷华不敢置信,她回头看向身后的梁其玉。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静静地站在那,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仿佛对一切都胸有成竹。“你早就知道了?”
梁其玉并没有直接说是与不是,而是问了另一件事:“还记得李清嘛?”
“李清?”荷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梁其玉为什么要在这个情况下突然提起一个孩子,很快她就想起来他也是周南县人,他曾经说过,说过……
“我以为,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孩子在遭受巨大打击后出现的幻觉。”荷华突然笑了,那笑不达眼底,充斥着讽刺与愤怒。“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些禽兽。”说完,她就往外面走去。
梁其玉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干什么?”
“杀了他们。”荷华回过头,冰冷的双眼直直看向梁其玉,“你要拦我?”荷华手腕动了几下,她保证只有梁其玉透露出一点承认的意思他和那三个手下就会死在这里。
像是一点也没感觉到荷华语气中的杀意,梁其玉依旧保持着拉住荷华手不放的姿势,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哄的味道,“我陪你一起去。”
直到被梁其玉拉着走到门前,荷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站住!”一声惊呵,荷华慌乱甩开梁其玉的手,耳朵传来一阵热意。
该死,竟然被他的脸迷惑了!荷华心中唾弃自己 ,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
“你们是谁?”里面的人又开口,正是方才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他是这群人中间的领头。
“月白,鸣柯。”梁其玉唤道。
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旁边装死的两个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月白抱剑迫不及待地跨步上前,鸣柯虽没有那么夸张但也紧随其后,“在!”
“留活口。”
“是!”话音一落,二人便冲了进去 。半盏茶的功夫就将一院子的人都打趴在地,月白剑尖抵在方才说话那人的脖子上,大声嘲讽:“不堪一击。”
“月白,把人带过来。”
“是。”听到王爷的命令,月白收起剑。反手一扭,将人押到梁其玉面前。“跪下!”说着一脚踹向那人的膝窝。
“嗯啊!”男人吃痛,随即抬头看向前方的人,“你是谁?”
梁其玉终于将视线投注到男人身上,今天晚上第一次回答了他,“逍遥王,梁、其、玉。”
“什么!!!”男人惊骇地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