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势实在太暧昧了,就算是恋爱中的情侣,也不一定愿意为对方做这种事,因为这个姿势其实很不尊重人,蹲下的一方会有些没尊严。
在尚知予的记忆中,上一次让人帮着脱鞋还是在小时候,是母亲帮她做的,除了母亲以外,没有人这样帮她做过,长大后连母亲也不会再为她做这种事了。
她现在已经是成年人,已经可以独立做任何事。
但任溪此时还是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她面前,细心为她解了两只鞋带。
鞋带解开后,任溪抓着尚知予的脚踝,抬起头看她:“抬脚。”
尚知予惶恐地后退一步,“不用,我可以站着脱,谢谢。”
她左脚踩着右边的鞋跟,鞋跟就下来了,左边的鞋也是这么脱的。
见状,任溪站起身来,她笑着说:“没事,我妹妹腰难受的时候都是我帮她脱的。”
“你真是个好姐姐。”尚知予有点酸地说道。
任溪大方接下话:“是呗,我妹妹经常这么说。”
尚知予指了指没关的鞋柜,“下面那层都是新拖鞋,你穿那双绿色的吧。”
尚知予穿的是双天蓝色的,余下的拖鞋五颜六色,尚知予为什么偏偏指明让她穿绿色那双?莫非,因为自己内衣裤的颜色?任溪在心里默默思考。
尚知予没动地方,等着任溪换好鞋,心安理得地被她搀扶着。
一进卧室,尚知予就开了灯,同时按下自动关窗帘的按键,璀璨的夜景慢慢被厚重的窗帘阻隔在外,“我先换个衣服。”
任溪放开尚知予,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这间奢侈的大卧室,没说话。等尚知予换好衣服,她才敢抬眼看她。
尚知予换了身长袖长裤的睡衣,不知是不是巧合,也是绿色,很浅很素净的绿色,是任溪喜欢的颜色。尚知予的人本来就长得素净,再穿上一身浅绿,就更显得干净清丽了。
很养眼。
不知道尚知予里面有没有穿内衣,怕看到不该看的,任溪没敢多看,她正经地说:“你现在就去躺着吧,我去给你倒水,今晚就开始吃药。”
尚知予没有任何废话,掀开被子就躺了上去。尚知予的床褥是白咖色的,浅绿与白咖碰撞,有种独特的温馨感。
见尚知予躺好,任溪才放心地离开卧室。她已经对尚知予的厨房很了解了,她轻车熟路地到厨房倒了杯水,然后将医生给的东西一起拿到卧室。
见任溪进来,尚知予下意识坐了起来。
任溪迅速走过去:“给,止疼片一天一次,一次一粒,胶囊一天三次,一次四粒。”
尚知予接过药和水,乖乖咽下。
任溪催促道:“吃完就躺好。”
尚知予立刻躺好并抬头看着任溪,任溪一时间觉得尚知予有点像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于是她像老师交代学生那样地交代尚知予:“你好好看看医生给你的手册,学习一下日常怎么保护腰,我回家一趟,取几件换洗的衣服。”
尚知予:“你开我的车去,注意安全。”
任溪:“嗯,知道。”
任溪下了地库,离很远就按了车辆解锁键,白色的阿斯顿马丁立刻被她唤醒。她站在车前看了半分钟才上车,没有尚知予在,她才好意思仔细端详这辆车。
车辆内饰的豪华她早就见识过,但坐主驾和坐副驾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她按照自己的需求调节了座椅,接着双手缓缓抚摸着方向盘。方向盘的皮质很好,触感柔软,很容易让人舍不得放手。
她忽然想起自己初一的时候,父亲刚买了新车,她比父亲还激动地坐在驾驶位,一直把玩方向盘,满脸好奇和开心。
父亲问她喜不喜欢车,她说喜欢,还问父亲以后能不能把车送给她,母亲说,等她长大后父亲的车就旧了,所以会给她买一辆新的。这句话导致她那几年非常盼望着长大,因为她迫切想要拥有这样炫酷的大玩具。
她现在二十八了,依然没有新车,对她许下承诺的父母也早就不在了。
任溪叹了口气,启动车辆离开。
任溪到家的时候郑莹又在客厅看综艺,她没抬眼,随口说句:“回来了。”
“嗯。”任溪一边换鞋一边应下。
郑莹漫不经心地:“尚总怎么样?”
任溪:“确诊是腰突了。”
郑莹这才抬起眼睛:“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腰突啊,这也太惨了。”
她定定地看着任溪,忽然咽下正要说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她盯着任溪看了几秒,眼睛随即眯成一条缝,仿佛看穿了什么:“你穿的是尚总的衣服吧?”
任溪大方承认:“嗯,她衣服有金属,做核磁之前我们就把衣服换了。”
郑莹:“那怎么没换回来?”
任溪特别佩服郑莹对八卦的嗅觉,“尚知予说弄脏了我衣服,不想换回来了。”
郑莹立刻把平板关了随意丢在沙发上,她站起身、背着手、看着任溪身上的衣服绕着任溪转圈,“行啊,厉害啊,这是L家的衣服吧?尚知予就这么跟你换了。”
任溪笑了笑:“不止,我晚上还要去她那住,照顾她。”
郑莹双手一合鼓了两下掌:“哇塞,姐妹,进展神速啊。下午还说没进过卧室区呢,现在就要住进去了,这孤女寡女共处一室,很快就能成了吧?”
任溪扯了下嘴角:“但愿吧。”
她也觉得这是个机会,打算多住几天,和尚知予多接触,增进感情,争取早日将尾款收入囊中。
任溪将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拿了几件,还有一些日常用品,都装在双肩包里。收拾好东西后,她搜索附近的药房,打算去给尚知予买几件护具。
护腰、腿枕、抱枕、坐垫,这些都是腰突人士必备用品,这些东西都不便宜,花了任溪两千多。任溪自然要了发票,打算月底找欧琪报销。
再次回到尚知予卧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不知道尚知予有没有睡觉。任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扣响了房门。
“进来。”尚知予那被墙壁削减的声音轻轻从门内传来。
任溪推门走进去时,尚知予依旧维持着她走前的姿势乖乖躺着。
任溪笑着走过去:“不错嘛,这么听话,有没有偷偷坐起来?”
尚知予动了动头,瞥任溪一眼,也笑起来,“没有,哪敢。”
任溪走到床边蹲下,向尚知予展示起自己刚买的东西:“我给你买了腿枕,平躺的时候膝盖下垫上这个,这个抱枕是侧卧时候用的,夹在腿中间。你看手册了吧?里面应该有提到。”
没想到任溪离开的一个多小时里居然干了这么多事,尚知予有点感动,下意识想坐起来:“这么晚了,你去哪买的?”
“很多药房都会二十四小时营业啊。”任溪及时按住尚知予的肩膀,“你好好躺着,别动,感受就行。试试高低舒服不舒服,不舒服我再去换。”
尚知予接过腿枕,迎着任溪期待的表情,掀开被子,将腿枕垫在自己的腿弯处。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腿部垫起来之后腰确实轻松一点。
尚知予:“可以,感觉很有用。”
任溪蹲在床边拆开抱枕的包装:“再试试这个抱枕。”
尚知予从平躺改成侧卧,任溪拿着抱枕,没有要递给她的意思,而像是等待她打开腿。
被任溪这样看着,尚知予莫名觉得身子有点热,她微微抬起一条腿,任溪顺势将抱枕垫在她两腿.间。抱枕是长条的,从膝盖一直延伸到脚尖。
“好像有点高。”说完,尚知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将散落在脸上的碎发别在耳后,试图用这个动作掩盖自己的慌张。
殊不知这样的动作更加暴露了她的内心,因为她的耳朵又红了。
她就那样毫无防备地躺在任溪面前,侧颜绝美,好看的眉眼一直聚焦在任溪的脸上,看得任溪也有点脸热。这个姿势确实有点糟糕。
任溪深吸一口气,很快收敛起不必要的情绪,“简单,抱枕是可拆洗的,把里面的填充物拿出来一点就可以了。”
尚知予再次打开腿,任溪将抱枕拿回,拉开抱枕的拉链,将里面的填充物取出来一些,放进地上的包装里。
任溪:“再试试。”
尚知予重复了刚才抬腿的动作,尽管这个动作她已经做了两次,可还是莫名觉得有点羞耻,但任溪看起来面色如常,她也不好再乱想,可能只有她自己在不自在吧。
尚知予夹了夹抱枕:“可以,这个厚度正好。”
任溪放心了:“那就好,还有护腰什么的,明天再试吧,今天早点休息。你打算什么时候洗澡,用我帮你吗?”
任溪太过贴心,把尚知予都逗笑了:“不用,我又不是残废了,我自己可以。”
任溪站起身:“那我走了,手机会一直开着声音,有事微信叫我。”
尚知予:“好,你早点休息吧。”
任溪往前走了一步,又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住哪间房?”
尚知予顿时懊恼起来,一晚上光顾着自己,居然忘了安排任溪。
尚知予撑起上身,抬起手臂,指着门口:“我对面那间,阿姨日常都有打扫,床品什么的都是新的,里面也有浴室,东西随便用。”
“哦,好,我知道了。”
“那,晚安。”任溪看着尚知予柔声说。
尚知予也柔声回了句:“晚安。”
直到任溪走出卧室,尚知予才躺下身子,她望着精雕细刻的天花板,开始回顾这一天的经历。
白天她一直在忙创业的事,晚上见到了任溪和她的朋友郑莹,彻底将路采的事情定下,接着去医院检查,和任溪互换衣服,还和任溪一起吃了夜宵,然后任溪还送她回家,给她买护腰用具,甚至要住在家里几天方便照顾她。
很充实快乐的一天。
哪怕被确诊了一个不能被治愈的病,依然掩盖不了她的愉悦。很久都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这种被人惦记的温暖的感觉她都快忘了。
母亲死后她的心也跟着枯萎了,一天一天漫无目的地活着,内心没有丝毫波澜,似枯木一般,看着还好端端立在土里,其实已经死去已久。
遇到任溪之后,她这棵枯木才逐渐有了生命力,似枯木逢春,萌芽再生。
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心里的某一块因此而柔软下来,柔软的地方微微发烫,是深处的富有生命力的萌芽正在积蓄能量,随时想要破土而出。
她开始无比期待明天,家里有任溪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