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还只是普通的讨论剧情，被带歪后就干脆一路跑偏，话题逐渐进入了成人频道。再之后的弹幕内容，便不在赤崎雅人感兴趣的范围内了。

他垂下眼皮，慢吞吞地品味起身前的甜点。

柯南与安室透悄悄交换了个眼神。

男孩还是第一次看见赤崎雅人露出这副神态。侦探淡色的嘴唇微抿，眼尾映出一道深刻的皱痕，灰蓝眼眸掩在长睫之下，略微失神地注视身前。

仿佛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过去，连人设自带的傲慢嘲弄都散了，只余下寡淡的冰冷。

他想到了什么？椎名光希的针对，或是那些无人知晓的、导致他背井离乡的过去？

……无论是什么，柯南都觉得不是能在这种场合里询问的内容。

安室透也同样感到好奇。

他还没打消对侦探的怀疑，因此面对这种场景，内心的那份警惕一直蠢蠢欲动催促着开口，只是他最终选择了克制。

一方面在场还有柯南，对方明显偏袒这位归国侦探，他亦不好太过刁难。另一方面，被打探的那位观察力过于敏锐，就算此刻没有察觉，日后也可能从自己的言行里发现什么。

……只是可惜这个心理脆弱的难得时机了。

安室透遗憾地想，表面却笑眯眯转移了话题，“赤崎先生，有什么改进方面的建议吗？”

赤崎雅人冷淡道：“我只会吃，不会做。”

“从食客的角度呢？”安室透锲而不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不需要太多专业性……”

赤崎雅人冷冷吐出一个词：“麻烦。”

金发男人表情一呆。

侦探已经享用完了最后一块甜品，原本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指，被他的话催促，目光挑剔打量一圈周围。

午时渐近，意味着这里很快就要忙碌起来。不停开合的大门带入外界的空气，那份使人狼狈的热意、与甜品咖啡的气味，混杂形成一种乏味的甜。

人们的视线也将被拘束在咖啡厅里，彼此都没有挣脱的余地。

思维显现出的这片场景，让赤崎雅人目露嫌恶：“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想象力远没有他丰富的安室透陷入沉思：哪种场合？

是咖啡厅，还是特指在监控镜头下？

他回忆起柏兰德的监控记录，那份至今回想仍鲜活刺骨的杀意，似乎彰显了对方对“被监控镜头关注”的厌恶。若赤崎雅人也同样如此——

侦探对他内心的恶意编排毫无所觉：“所以，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的雇佣？月薪按照甜品师的最高级别，我还可以顺带指导你侦探这方面的能力……”

“咳咳咳咳咳！”柯南突然咳嗽起来，疯狂摆手，“这个就不必了！”

“为什么不必？”赤崎雅人皱眉，“跟着毛利小五郎能学到什么？还不如跟着我——”

你又从哪知道安室先生和毛利大叔的事？柯南忍不住摆出半月眼。“还说来找我，你这不是把安室先生打探得清清楚楚……”

赤崎雅人理所当然道：“他是我的第二目的，我当然会提前做好准备。”

朴实的话题让安室透逐渐失去笑容，他几次试图开口，却恍然自己根本没有插入的余地。男人只能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在沉默中开始怀疑人生。

他之前在跟谁勾心斗角？这就是被外界夸上了天的侦探吗？

日本国民的审美亟待提高！

“……我很喜欢目前这份工作，暂时不打算换掉它。”等那两人结束对话，他才带着歉意说出了拒绝，想了想又临时补充一句，“赤崎先生有什么偏好，可以提前告诉我。下次到来，我会为您专门制作一份。”

侦探目光变得有些古怪，柯南则被他这句话提醒了，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

“赤崎先生，加个联系方式吧！”柯南郑重地说，“我也想向赤崎先生学习侦探的技巧！”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推理方式是思维上的差异，他也没有赤崎雅人如机器般高效的分析能力，只是以此作为借口要个交流渠道，也方便这之后的了解与竞争。

男孩内心燃起斗志：下次要让赤崎雅人看看我的推理！

赤崎雅人瞥他一眼，又瞥一眼笑眯眯坐着、却默不作声同样拿出了手机的安室透。金发男人感知到视线，目光无辜地回望过来。

“……”

他略带不耐地报出了自己的号码。

柯南心满意足，正要关闭通讯簿，一眼看见最近通话里显示的“兰”。被赤崎雅人的到来打破步调的前高中生侦探，此刻终于回想起了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赤崎先生！”他猛地抬头问，“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花衣姐她忙完了吗？”

赤崎雅人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他与柯南对视，男孩的目光从满怀希冀到失去高光，只用了短短几秒，却仍负隅顽抗道：“……忙完了吧？”

“……”

柯南垂死挣扎：“忙完了，吧？”

赤崎雅人怜悯地收回目光，“我和她最近没有联系，你找她有事？”

“我没事，她有很多事！”柯南咬牙切齿，“她不是最近还在拍电影吗？带别人一起导演没有意见吗？……而且都这么多天了，小兰姐姐从来没看见过萤。她难道让萤一个人住吗？”

“你到底是想要毛利兰回去，还是想见竹下萤？”

“……我不能都要吗？”

“不能。”成年人冷酷地否决小孩贪婪的渴求，又似乎想到什么，“但你可以选择森川爱。”

“讨好她的话，也许她就乐意让你‘全都要’了。”

甩下这句不知真假的话，赤崎雅人居高临下瞥他一眼，起身离开。安室透忍着笑对柯南点了点头，追逐上对方。

柯南呆呆注视他们离开的身影：“……啊？”

说这种话，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

安室透对此亦有同感。

在这段短暂的相处里，他隐约察觉到掩藏在赤崎雅人冷酷表面下的那点恶趣味。对方并非不懂人心，只是不乐意应和社会的潜规则，以另类的“直率”惹怒他人为乐。

面对江户川柯南，他已经极大地放水了。

安室透不打算插手。他既然要接近这位特立独行的侦探，就尽量不要做惹人不快的事。可也不能一昧地迁就，避免行事太过突兀。

在刷好感度这方面，化名为安室透的金发侍应生其实颇有心得。

他先小跑去了趟吧台，又一路追上将赤崎雅人，将其送到咖啡厅门口。安室透提起手里的便当袋，交给对方后微微一笑。

“已经是中午了，请带上这份午餐吧。”男人温和道，“可不要因为吃甜食而放弃吃正餐啊。”

赤崎雅人脚步一顿，回过了头。那凝重的神态，让几个过路人也紧张起来，不自觉避开他们绕道走。

男人定定注视着安室透，瞳孔陷进那片灰蓝色的薄雾里，像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子，清晰地照出眼前人的全部。

安室透极力扼制身体的本能反应，目露不解。

“赤崎先生……？”

赤崎雅人冷不丁道：“我是无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