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确认男人话语的真伪。只看这副蓄着杀意的模样,很难想象他有一半的注意力已经从对话中抽离。
“柏兰德。”他想,“……又是威士忌。”
他注视对方含笑的面孔、和那随意放松的姿态,真真切切地产生了一丝怀疑。
身为组织的清道夫,琴酒对所有成员一视同仁地警惕。唯独这一刻,他的理智与情感出现了分歧。
……组织的成员,会这么愚蠢吗?
琴酒偶尔也会感慨组织成员的能力水准参差不齐,但那些是能力上的不足,和面前人“虽然有实力却在杀手面前暴露弱点”的愚蠢是完全不同的。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柏兰德皱了一下眉,“BOSS?”
“……我听说过一些消息,难道那是真的?”他开玩笑道,“贝尔摩德与您是那种关系的话,我是不是打扰了一些情趣?”
琴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这种问题都不需要回应,因为彼此都知道绝无可能。
这并不是指保持关系——私人关系倒是无所谓。只是琴酒和贝尔摩德,两人的立场在组织里是绝对不同的,在任务中更是属于对立。
就好像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柏兰德可以在和朗姆派系的波本合作任务中途划水、甚至于提前终止合作。
柏兰德会将贝尔摩德的位置作为情报告知琴酒,便是因为知晓这点。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红发男人的酒杯已经空了,他将酒杯摆回到原位,也回归了最开始散漫的姿态。
琴酒无言地扫了一眼。
比起之前主动示弱的姿态,他还是更习惯于跟人硬碰硬地凭实力对决。
“你说休闲场所,是因为贝尔摩德?”琴酒将话题扯回去,“那个女人最擅长弄虚作假,她不可信任。”
“也不全是。”柏兰德道,“还因为我看见了熟人。”
“谁?”
红发男人弯了下眉:“是私人关系。”
琴酒嘲讽地发出一声笑。
他们这行最应该刻在墓碑上的,就是远离所谓的私人关系。对于走在黑暗里的人来说,那是不该有的弱点。
他无意对柏兰德说这些,只是以这个情报为基础,思索起贝尔摩德的目的。
琴酒绝不相信对方来地下酒吧只为放松。任务不会暴露,因此最大的可能性是对方通过自己的渠道发现了这里。
“聊天室”除去所谓的交易平台,更主要是用来进行情报内容的交换。彼时代号成员误入其中,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匿名聊天,却听到了警方高层和组织交易内容的情报。
不管那是不是饵,组织都要有所行动。
原本情报组已经监控收集信息了很长时间,如果不是近期一些人到处犯罪引发关注,暴露聊天室导致警方的视线转移,他们其实还能再继续观察。
至于现在——要么纳为己用,要么彻底毁掉。双方都还只是在初步试探。
这个任务的确也更适合贝尔摩德,琴酒想。但他会在这里,就意味着组织对处理方式的选择有着另一程度的倾向。
琴酒的沉默并不影响柏兰德的自娱自乐,唯一让人不太愉快的,或者说是让另一个人感到不愉快的——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一同而来的另一名队友。
伏特加孤独地喝了一口伏特加酒。
烈酒入喉,辛辣气息亦被他习以为常地咽下。
伏特加其实很习惯这种状态。他能力中庸,在组织中并不算突出,但拜琴酒所赐,很多人都了解他的名号,把他当作琴酒的跟班小弟。
对一个小弟,他们既不会重视,更不会为难和警惕。
在组织里,互相警惕互相针对又互相妥协,这已经是最常见的情况。上一秒举枪威胁,下一秒就能举杯相拥。
但放在琴酒身上,就又有所不同了。
伏特加已经不记得最初自己跟随大哥是什么时候,但在他的认知里,琴酒是头狼、亦是独狼。
残忍和统治力都兼具的杀手,对外永远只会表现冷酷的一面。
从看见柏兰德走到琴酒身边起,伏特加就瞪大了眼睛——虽然被墨镜遮挡,表面还是一副黑/道大哥的冷酷小弟的样子。而当看见对方伸手、精准拿起琴酒用过的酒杯时,他甚至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感叹。
……好自来熟。
不对,关键是胆子好大。
那可是琴酒,是组织负责“清扫”的顶级杀手。哪怕代号成员,在他面前也就是一梭子弹的问题。
伏特加情不自禁发出了正常直男该有的困惑:柏兰德,他不怕死吗?
——是的,不仅不怕,还乐在其中。
柏兰德突然俯下身,从桌子下的阴影里抱出来一只猫。伏特加注意到那是一只很小的奶牛猫,四只爪子都戴着白手套。
男人将它拎起放在眼前,注视着猫咪的表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伏特加诡异地升起一个猜测:难道他怕猫?
怕猫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柏兰德对猫的态度确实有些微妙。他看着幼猫朝他龇牙咧嘴,尚且稚嫩的爪子从肉垫里弹出来,试图在他的手上划出伤痕。
……与在某位侦探面前的乖巧形成了鲜明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