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蒋辂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路好家里。而路好,此时此刻正坐在距离蒋辂年不远处的椅子上,眼睛盯着一本看上去跟陈余家里那本非常相似的画本。
“嘶……”
蒋辂年哼了一声,随即便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但也许是因为晕过去之前受了伤,他的动作看上去明显有些迟缓。
见他坐起来了,路好立刻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即伸手一把扶在了蒋辂年胳膊上。
“我怎么会在这儿?”意识到路好不是自己的梦境,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之后,蒋辂年立马便开口问道。
那天……
蒋辂年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或许是因为在短时间内经受了太多刺激,蒋辂年脑中的画面变得非常零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那天在蒋问迟家里,一定死了不止一个人。
蒋辂年脑中的思绪定格在了陈夏倒下去时候的那个画面。
一直到现在,蒋辂年心里都还是有些不太能理解,陈夏当时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夏夏姐……”
头脑风暴了片刻后,蒋辂年终于还是冲着路好讷讷地开了口。
“你放心吧。”
路好冲他点了点头,手不自觉地在蒋辂年肩膀上轻拍了几下。
“夏夏姐现在已经安顿好了,但……”
路好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犹豫,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将接下来的话告诉蒋辂年。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讲,蒋辂年跟他一样,似乎就只是个不小心被牵扯进去的局外人。
路好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他用一种极为深沉的目光定定地望着蒋辂年的眼睛。
退一步来讲,就算事情真的跟蒋辂年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可陈余呢?
陈余跟蒋辂年之间难道也没关系吗?
路好的目光缓缓瞥向了那本被他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画本。
那本画本,是陈余出事之前特地打电话让路好从他家取出来的。而里面夹着的东西,路好趁着蒋辂年昏迷不醒的工夫也已经都看过了,基本全都是关于蒋辂年的。
“哎……”想到这儿,路好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以陈余在蒋辂年心里的地位,有些话就算让他现在不说,待会儿等蒋辂年彻底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之后也一定会追着他问的。
与其那样,倒不如现在就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蒋辂年,路好心想。
……
“那天我赶过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能开口说话的了。”路好沉沉地说。
“那天大约上午九点多快十点的时候,余哥突然打电话给我,没说什么特别的,就问了几句我最近过得怎么样之类的,但有一点非常奇怪,挂电话之前,他突然让我去他家里取画本,就是他经常拿在手里看的那本,地址就贴在画本封面上。”路好说。
他说完之后,蒋辂年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自打陈余看不了电脑之后,他平时就总会拿着家里的那些画本看。那些画本蒋辂年也看过几次,但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发现那些画本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
见蒋辂年坐着不说话,路好知道他一定是在想陈余当时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家里取画本。
为了不让蒋辂年的思绪陷入不必要的误区,路好赶忙冲他摇了摇头。
“重点不是画本。”路好说。
“而是画本里夹着的东西。”
话音刚落,蒋辂年的目光立马便看向了那本被路好放在桌上的画本。从封面来看,那应该就是陈余留给他的东西。
“给我看看。”
蒋辂年一脸焦急地冲路好伸出了手。
路好与他对视了一眼,但却并没有立刻将画本交到蒋辂年手上。
“画本的事待会儿再说也不急,我想先跟你同步一下我现在所知道的信息,你心里也好有个底。”他说。
听他这么说,蒋辂年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便又缓缓缩了回去。
他的确很担心陈余的安危,但眼下他们要面对的对手实在太多也太过凶险了。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去瞎猜的话,那么陈余就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鲁莽而陷到更深层次的危险中去。蒋辂年心想。
“好……”
冷静了几秒后,蒋辂年对着路好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了,路好也没再多磨蹭,立马便对着他说:“因为事先被夏夏姐警告过,所以那天余哥给我打电话以及他给我留了地址的事,我并没告诉妮妮,那天到那座房子里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路好眉头紧皱,看样子似乎正在回忆一些令他感到非常震惊,同时也非常难忘的画面。
“那天我赶过去的时候,屋里已经连一个能开口说话的都没有了,地上满满的都是血,我吓坏了,所以没敢自己进去,立马站在门口报了警。”路好眉头紧皱,对着蒋辂年沉沉地说。
“警察过来之后,我记得当时一共从里面抬出了三个人,分别是你,夏夏姐,还有一个白头发的,我从来没见过的老年人,但……”
说到一半的时候,路好整个人就愣住了。他搭在蒋辂年胳膊上的那只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起了抖。
蒋辂年看了他一眼,脑中的画面伴随着路好刚才的话猛然拉回了出事时的那天。
“但据我观察,除了你之外,另外的两个人被警察从屋里抬出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动了。”半晌后,路好才终于又说。
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沙哑,蒋辂年望着他,内心其实非常想说点儿什么去安慰路好,但反复张了几次嘴之后,他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见蒋辂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路好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蒋辂年什么都不用跟他说。
“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说,这事儿说到底跟你其实没什么关系,况且我刚才跟你说的也不完全是重点,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话,才是重中之重。”路好一脸严肃地对着蒋辂年说。
蒋辂年冲他点了点头,靠在床头的上半身微微往前倾了倾,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比刚才更加凝重了。
见他准备好了,路好立马就又说:“虽然当时从屋里抬出来的确实是三个人没错,但你昏睡的这两天里,我已经四处托人打听过了,据说他们后来从那间屋子里检测出来的DNA远不止三个人,而是五个人。”
五个人……
蒋辂年神色微变。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那天在场的的确是五个人没错,但当时陈余的姑姑好像并没有受伤,况且在他们赶到那间屋子里之前,地上就已经有一滩血渍了。
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那摊血渍一定是陈余留下的,蒋辂年脸上立马便呈现出了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
剧烈的窒息感以及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逼得蒋辂年不得不重新躺回了床上。
见状,路好赶忙转身将一旁摆放着的那个保温杯递到了蒋辂年手边。
“喝点儿。”路好闷声道。
蒋辂年没说什么,条件反射般伸手将杯子从路好手中接了过来。但最终他却并没有去喝里面的水。
“除了我们三个之外,现场还有没有找到什么别的线索?陈余呢?陈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冷静了片刻后,蒋辂年才又对着路好沉沉地问道。
一提起陈余,路好脸上的表情便也跟着蒋辂年一起沉了下去。
“没有。”他摇了摇头。
“余哥最后到底怎么样了现在没人知道,所以我才会坚持将你带到我这儿来,好在你伤的是真的不重,而且他们在现场找到了一段关于你的监控录像,所以就目前来看,你基本没什么嫌疑,属于受害者。”路好说。
听到“监控录像”这几个字的时候,蒋辂年脸上露出了一股极为明显的不解之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好像就只是一座普通地再普通了的,甚至现在都已经没人住了的旧院子,到底什么人会在那种地方安装摄像头呢?
蒋辂年的眉头越皱越深。
摄像头……
等等。
如果那个地方真的被人安装了摄像头的话,那么陈余会不会也出现在了那个摄像头里?
蒋辂年猛地抬头看向了路好。
“陈余他……”
“没用的,我已经反复确认过很多遍了。”
几乎是蒋辂年张嘴的同时,路好就已经开口打散了他心里仅存的那丝希望。
“监控画面就只记录了你跟夏夏姐冲过去之后的,至于之前……什么都没有拍到。”路好说。
“有人故意抹掉了那些画面,但……”
路好有些犹豫。
“但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
“况且那段录像里除了你之外的人基本全都是虚影,所以我才会觉得,他这么做,就好像是在刻意为你洗脱嫌疑一般。”路好说。
路好的话令蒋辂年陷入了沉思。
的确,那天所发生的事,如果没有直观的证据能证明自己并不是杀害陈夏以及陈老爷子的凶手的话,那他现在基本就不可能这么轻松地坐在路好床上。
可对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蒋辂年努力回想着那天发生过的所有细节。
当时那人看他的眼神的确有些复杂。包括对方当时手里明明有枪,但最终却只是打晕了自己。
还有最后他留给警方的那段监控画面……
蒋辂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种种线索交杂在一起,蒋辂年内心深处渐渐涌上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那人似乎并不想杀他。
至于陈老爷子……
他跟男人之间似乎是因为蒋问迟的死而结的仇。可这跟陈余又有什么关系呢?蒋辂年有些不太能理解。
对于蒋问迟的死,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陈余更加后悔更加自责了吧……
想到这儿,蒋辂年内心突然就又燃起了一丝对他来说如同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或许,那人最后会看在蒋问迟的面子上放过陈余。
但……
蒋辂年脑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当时在陈夏手机上所看到的那个画面。
“关于陈余,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蒋辂年猛地伸手揪住了路好的衣领,路好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他的脑袋就在蒋辂年的注视下缓缓垂了下去。
“我是真的不知道余哥现在到底在哪儿,但……你受的只是轻伤,出血量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如果真的要根据现场的出血量来判断的话,那间屋子里最起码应该有三个人有生命危险才对。”
“而且更重要的是,除了夏夏姐跟那个老头儿之外,那里还检测出了余哥的DNA。”路好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