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烨不耐烦道：“鱼不是给你捞上来了吗？饿了自己烤。”
孟昭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理直气壮道：“我不会。”
“……”楚烨骂道，“怎么没饿死你？”
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任劳任怨地把鱼清理干净了，又把两根树枝削尖，把鱼穿上去，递给孟昭。
“拿着，伸到火上烤，这总会了吧？”
孟昭问他：“为什么不做个架子，直接把树枝横在上面？”
那样就不用手拿着了，多省事？
楚烨把鱼一扔，“你不是会吗？自己弄。”
那鱼虽然清洗过了，但还是很腥，楚烨把鱼一扔过来，孟昭闪身飞快躲开了，那两条死鱼就那么掉在地上，裹上了泥土和树叶。
楚烨刚要骂，就听孟昭捂着肩上的伤龇牙咧嘴地扶着树站了起来，对他伸出一只手阻止道：“你别动，我来，我自己来。”
她走一步要花一盏茶的工夫似的，脚一迈出去就咳，时不时的还吸一口气，好像是扯到了肩上的伤。
楚烨本来下定决心不管她，但看她这么矫揉造作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还是我来吧，你去等着吃。”
刚刚还弱不禁风的孟昭瞬间站直身体，说了声“那就有劳了”，然后欢快地坐回了树下，屈起一条腿，另一条腿搁在那条腿的膝盖上，欢快地哼起了小曲儿。
楚烨：“……”
妖孽！孟昭绝对是个妖孽！
可奈何自己话已经说出去了，楚烨只能穿着湿透了的鞋又去了小溪边，把两条鱼重新清洗一遍，穿回树枝上拿回去烤。
一边烤鱼，他一边盯着孟昭看。
那个时不时半死不活又很做作的人似乎心情不错，一直眉开眼笑。
看着看着，楚烨突然问：“等抓到那只猫妖，找到那几个孩子，这件事就结束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孟昭往楚烨看了过来，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儿，“我？我回名剑山。”
楚烨不想孟昭回名剑山。
楚元昌现在还不知道孟昭是女的，要是孟昭回去了，他一定会追求孟昭。
要是孟昭再对楚元昌生出点儿什么想法，那就不妙了。
他娘的尸骨还在名剑山呢，让娘亲看着？
那不行。
孟昭还以为楚烨还要跟自己说点儿什么，谁知楚烨只是问了一句就不出声了，她问：“在想事情？”
“啊？”楚烨回过神来，把手里的鱼转了一圈儿，盯着面前的火光，“我在想，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名剑山，你救楚元昌是为了上名剑山吧？”
他没有听到孟昭的回答，抬头一看，才发现孟昭靠在树上，已经睡着了。
楚烨又转了转手里的树枝。
不能让孟昭回名剑山去。
孟昭睡到黄昏时分，楚烨一直没叫她，考好的鱼也用树叶包着放在火堆旁，还没凉。
孟昭是在附近找到楚烨的，楚烨另起了一堆火，在烤鞋袜。
他是背对着孟昭的，没看见孟昭，孟昭于是也没叫他，只是倚着一棵树靠着，就那么看着他。
楚烨其实长得不错，而且露个脚都知道背着她，看来被教得很好。
只是毕竟年轻，修为不高，还冲动。
什么时候能长进点儿就好了。
孟昭这么琢磨着，也就没注意到楚烨，倒是楚烨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过来，这一刻就看到了她。
楚烨被吓了一跳，慌忙把靴子往脚上套，“你站那儿干什么？怎么不出声？”
孟昭：“啧！又不是姑娘，看看你的脚怎么了？”
她也不等楚烨答话，转身道：“天快黑了，我们回山洞去。”
楚烨低声骂了几句，但还是跟着孟昭回了山洞外面，捡柴枝生了一堆火。
夜里的山上有点冷，这火堆一燃起来，照亮了四周的景物不说，人也暖和了不少。
孟昭坐在火堆旁边，摇曳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平日白皙如雪的面色此时带上了几分暖意。
见楚烨总是偷偷看自己，又一脸不自在的样子，孟昭笑了一声，拿着一根干树枝拨动火堆，火星子从烧得正旺的树枝上窜起来，往上飘了一会儿，熄灭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
长了新叶的树枝把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月亮，只有一点点星光露出来。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点儿动静，楚烨立刻召了剑要过去。
孟昭叫住他却没看他，只是沉声嘱咐道：“猫妖灵活矫健，你千万小心。若想胜它，名剑山的剑法最有把握……前提是你得突破你的瓶颈，领略到精要。”
她原本想让楚烨自己创一套剑法，又或者是整合出一套剑法出来。
但是如果能将楚烨置之死地，再把他的修为提上去，那便能省去很多麻烦。
楚烨却不知道孟昭心里的盘算，只觉得今天晚上的她格外啰嗦，不耐烦地应道：“没准儿它只是把我引开，一会儿回来找你。你小心才是，我可没空回来救你。”
孟昭无声地笑了出来。
谁救谁啊？
臭小子。
孟昭把火堆拨得亮了一些，目光定定地盯着火堆。
耳边不断传来利剑和尖锐物体撞击的声音。
夜里山上格外寂静，这种声音就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孟昭敛了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双目灼灼。
暗夜里，她能听见猫妖抓伤楚烨的声音。
她知道猫妖身形鬼魅，速度极快，能想到楚烨现在是怎样的处境。
如果楚烨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他或许真的会死。
孟昭右手捏着扇柄，左手攥成拳，手背上隐隐有经络露出来，呼吸也越来越重。
山上突然起了一阵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孟昭起身准备去帮楚烨，可她刚往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楚烨将剑刺进了猫妖的身体，刺了个对穿。
她的心放回肚子里，不准备多管闲事了，转身又回了火堆旁边，似乎心情不错。
楚烨受了些伤，走路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回来，孟昭本想去扶他，一柄带着鲜血的剑却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楚烨浑身是血地看着孟昭，眼神冰凉。
哪怕映着火，可他的眼睛也是红的，流淌着厮杀过后的暴戾。
孟昭只看着他，不说话。
楚烨左手按着腹部的伤，先出声了：“你让它杀我？”
是那只猫妖说的。
孟昭坦然道：“是。”
楚烨又问：“你说我与你定了契？”
“是。”
“你是魔族？”
前两个问题孟昭都回答得十分干脆，这一次她却迟疑了。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火堆里的干柴哔啵作响的声音，有风吹过来，火焰被吹到了孟昭这边，差点儿燎了孟昭的衣袍。
她跟楚烨对视着，许久才道：“不是。”
她沉声重复了一遍：“不是！”
楚烨似乎在理着什么东西，半晌没有说话，神色间都是思量。
孟昭主动道：“我做事自有我的理由，但我不会害你。”
如果她真要杀楚烨，楚烨根本活不到现在。
她没等到楚烨的回应，却见楚烨的手上一松，剑掉在了地上，脸上忽然出现一阵诡异的红光。
楚烨摔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不停痉挛着，额头上满是汗珠。
方才楚烨出剑的时候孟昭就察觉到他的剑不稳，还以为他是受伤的缘故，可是现在一见……
是他果真突破了瓶颈？
孟昭心上一喜，盘腿而坐，又把楚烨从地上拽起来，助他调息。
还以为自己的希望落空了，没想到那只猫妖也并非一无是处。
经此一次，楚烨也够得上名剑山高阶弟子的水平了。
可楚烨心绪不宁，频频想要回头去看孟昭。
孟昭一指点在他的风门穴，灵力输入楚烨体内，低声道：“静心，不可多思。”
楚烨却哆哆嗦嗦道：“山洞里……孩子……为……为什么……”
“那东西脏，不想让你看见。”孟昭截断了楚烨的话，“别说话，若是撑不下去，你就得死在这儿，谁去救那些孩子？”
“你……”
“我才懒得管！”孟昭厉声道，“你要是死了，我把你往山沟里一丢，明天就回山复命去！”
楚烨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好像所有人的性命对她来说都如蝼蚁草芥。
不过孟昭的话对他到底是起了一定作用，他还真不能把找另外两个孩子的事交给孟昭。
以此做为支撑，楚烨到了后半夜，吐了几口血之后，气息总算是平稳下来，不过人也昏了过去。
孟昭把他放在火堆旁，让他躺平了，又把自己的外袍脱了给他盖上。
拍了拍楚烨的脸，孟昭嫌弃道：“要不是看你鱼烤得不错，我才不伺候你。”
……
楚烨睡这一觉并不舒坦，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翌日下午才恢复清明。
身旁的火堆早就燃尽了，他身上盖着孟昭那件月白色绣着竹叶的外袍，却没有看见孟昭的人。
他喊了两声，没人应他。
他昨晚受了不少伤，但都上过药了，而且上得很仔细。
是孟昭。
可孟昭人呢？
楚烨从地上爬起来，刚咳嗽了两声，不远处孟昭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别动，再躺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