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一拉楚烨的胳膊，把人拉了回来，神色慌张，“公子，别看了……这怪事儿就是从她来了以后才发生的！”

楚烨不信，“不能吧？我看这姑娘柔柔弱弱的……”

“她不是我们镇上的人，半年前来的，孤身一人，也没听说成亲，无父无母的，一问就说是老家遭了灾，逃难来的。你看她那模样，哪里像是逃难的人？总之从她来了以后，我们镇上就开始死人……”

最重要的是，找了好几拨道士来看，这姑娘什么都不怕，符纸符水也好，香案口诀桃木剑也好，对她都没用，这别人能拿她怎么办？

眼看着那姑娘收了伞进了茶楼，小二哥顾不上跟楚烨胡吹海侃了，起身就去了柜台里面，连招呼都不招呼，其他人在看见这姑娘，也是纷纷结账离开。

姑娘似乎习以为常了，并不放在心上，她把遮阳的伞往门口竖着放下，径直到了楚烨这桌，坐在了刚才小二哥坐过的位置上。

楚烨猜得不错，这确实是个美人，只不过那漂亮的皮相……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公子。”她一开口，一把嗓子娇媚无比，能勾了人的魂，“以前没见过，外地来的吧？”

她身上的脂粉味很浓，浓得甚至有点呛人，让楚烨不太舒服地揉了揉鼻子，却还是应付道：“是啊，外地来的。”

“那找好住处了吗？奴家开了间客栈，公子不如去奴家那里住？”姑娘扭了一下细腰，一边说话，一边就要去攀楚烨的胳膊，红纱下凝脂一般的肌肤离楚烨越来越近。

只是还没攀上，一柄折扇就落在了她前面，吓得她立时缩回了手，美目望着刚才一直在装死的孟昭。

不过只一眼，姑娘就转开了目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大半，“这位公子，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孟昭指尖一勾，那扇子就凌空回到了她的手里，她眉眼弯弯地看着红衣女子，“姑娘怎么称呼？”

那姑娘迟疑了片刻，“奴家芸娘。”

“芸娘？好名字。”孟昭难得坐直了，喝了一口这店里十分平价的茶水，“这位小公子可纯情着呢，不如你考虑考虑我？”

芸娘一扭头，竟像是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嗔怒道：“公子胡言什么呢？奴家可是正经生意人。”

孟昭也不与她争辩，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照顾照顾姑娘的生意。我们是外地来办事的，要在这儿停留三五日，既然姑娘是开客栈的，那就叨扰姑娘了。”

芸娘没有立刻答话，两根食指绞着那方红丝巾，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像是在斟酌。

过了许久，她起身道：“看公子穿着，想必身份不凡，我那小店怕是招待不起公子这尊大佛……”

楚烨看了一眼孟昭，又看了一眼芸娘，想不明白。

虽然他不喜欢孟昭，但是不得不说，孟昭长相没得挑，现在一身男装，确实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若这乔家镇上的事都是芸娘搞出来的，那她难不成还没看上孟昭？

不应该啊。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误会，这件事跟芸娘根本没有关系？

眼看芸娘快要出茶楼了，楚烨想追出去，却被孟昭扣住了肩膀。

楚烨很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孟昭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你干什么？”

“她会回来找你。”孟昭叫过来小二，扔了一枚银锭子到他手里，“哪家客栈住着最舒服？”

楚烨往孟昭的腰间看了看。

这人怎么那么多银锭子？就这一壶茶，几个铜板就够了，钱多了烧包吧？

乔家镇的人搬走了不少，大部分去世的年轻人也都入土为安，只有茶楼小二说的那位在巷子里与人亲近的老李家的儿子因为刚死，要明天才下葬。

楚烨请茶楼小二带路，去了老李家，略作了一番查看，发现致命伤是被人掐断了脖子。

去投宿的路上，楚烨暗自琢磨道：“那女的还挺风流，把人拐出去行房，不是为了精气，只是为了把人掐死？”

顾忌着孟昭到底是个姑娘，所以他只是小声嘀咕，却不想这话还是被孟昭给听了去。

孟昭走在他旁边，一边观赏着乔家镇的风光，一边提醒道：“魔族不做吸人精气的事。”

楚烨诧异她的听力，却也没纠结太多，而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孟昭的话上。

也是，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本书上记载过魔族有过此种行径。

他略一皱眉，“也不像是妖啊。”

“你就没有想过，是人弄出来的？”孟昭问他。

楚烨当即一阵恶心，“什么人能干出这么变态的事？”

这一次孟昭没有回答，只是问：“你当真要管这件事？”

他不希望楚烨管，趁着天黑之前离开这儿，那个芸娘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他们。

可楚烨只是低头思索，根本没听见，孟昭便也只是摇头叹息。

茶楼小二推荐的是乔家镇上最大的风来客栈，孟昭要了两间天字号房。

自从镇上发生怪事以后，这儿外来人少，客栈也萧条了许多，房间多半都是空着的，伙计一听有生意，手脚麻利的就取了两把钥匙。

孟昭给了银两，拿了一把钥匙冲楚烨笑笑，她似乎很高兴，说话的音量比平时要高一些：“我去一号房。”

楚烨不跟她争，默默拿了另一把钥匙，也上了楼。

客栈虽然客少，但是打扫得很干净，孟昭还让小二送了些上好的酒菜。

入了夜，楚烨过来敲门。

孟昭正在喝酒，举着白瓷酒杯道：“进来。”

楚烨开门进去了，桌上放满了精致的菜肴，还有两副碗筷。

刚一坐下，楚烨还没发问，孟昭先放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在他面前。

楚烨瞥了一眼，“什么？”

“打开看看。”

楚烨依言打开了。

里面的物件被红色的绸子包着，包得很仔细，楚烨一层一层揭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愣。

光滑的丝绸上放着一块四方形的玉佩，一点雕文瑕疵都没有。

孟昭给楚烨斟了一杯酒，“给你的生辰礼物。之前看到你脖子上的玉佩，都磕碎了还戴着呢？”

楚烨隔着衣裳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块玉佩，许久才低声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他把那块完好的玉连带着盒子都推回孟昭面前，“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拿回去。”

“跟我客气什么？不是你说的，我是名剑山的长老，你是名剑山的少主，我得讨好你。”孟昭玩笑一般道。

烛火下，她看着楚烨的目光居然有些……慈祥？

这种眼神让楚烨觉得怪异又窝火，气性也上来了，蹙眉道：“我说了不要！”

孟昭干嘛那么看他？难不成是看上楚元昌了，想当他后娘？

“啧！”孟昭喝了一口酒，把东西收回去，“不要就不要，发什么脾气？一点儿都不可爱。”

“……”楚烨想不通楚元昌喜欢孟昭什么。

喜欢她年轻？喜欢她好看？

总不能是喜欢她的性格吧？

不过说起来，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觉得孟昭挺翩翩风姿的，怎么现在变成这德性了？

见他坐着不动，孟昭自顾自跟他碰了个杯，“怎么，不要我的东西，连酒也不喝我的？放心吧，我没下药。”

被提到黑历史，楚烨脸都红了一片，暗自咬了咬牙，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酒都喝光了，杯子往桌上一磕，正色道：“换房间吧。”

孟昭品着酒，浅浅地笑着看他，“换什么房间？”

“你在楼下故意说要这间房，不就是想让芸娘过来找你吗？”

心事被楚烨说中，孟昭表情不变，只是眼中含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

自从怪事频发，镇上闭户的时间就早了，天一擦黑街上就没了行人，家家户户也是门窗紧闭，整个镇子格外安静，除了风声和打更声，几乎什么动静都没有。

夜深了，宁静的月光铺满了整个乔家镇，清风吹过，檐下的灯笼随风晃着，里面点着的蜡烛明明灭灭。

青石长街上，女子的身姿婷婷袅袅，手指尖绞着一块红色丝巾，随着夜风轻轻招摇。

忽然听见几声响动，旁边的巷子里窜出来一只毛色雪白的兔子，正缩着鼻子，睁着一双眼睛往她看。

红色的绣花鞋立刻原地停下，她扭头，往兔子的方向看过去，那兔子跟她对视了一眼，掉头飞快的跳了几跳，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女子唇角一弯，嗓音惑人：“小东西，哼。”

沿着长街，她去了风来客栈。

家家闭户，风来客栈自然也不例外，她却只是抬了抬手，那门就“吱嘎”一声，自己开了。

女子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过程，隔着红纱看了看涂着蔻丹的指甲，轻声笑着进了客栈。

她的动作很轻，脚踩在地上似乎没有声音，烛火照在她身上，连投在墙上的影子都显出一股妖媚的味道。

无声上楼之后，她在天字一号房门口停了下来。

不想让她来找那位年轻的小公子，所以故意让她知道他住天字二号房吗？

她才不上当。

莹白如玉的手在门上敲了敲，芸娘很快听见了房间里男子的声音：“什么人？”

“是我，芸娘。”芸娘似是有些惶恐，“奴家有要事请公子帮忙，可否入内一见？”

里面的人没有答话，但插销开了。

芸娘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正中桌子上的一桌美酒佳肴和两副碗筷。

却没有见到楚烨的人，倒是床帐是放下来的，透过烛光，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