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主场俱乐部一般都会有选手内部票，员工购票优惠渠道这种东西存在，往常轮回主场比赛的时候，马路对面的场馆也总是热闹非凡，整个俱乐部上上下下不是在后台忙碌就是在现场观赛。

当然，偶尔也有几个姜徉有事要忙没时间去看比赛的，前段时间她除了吃喝训练基本上就没离开过宿舍的电脑跟前，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能轻松一点，但无奈自家战队第一场出战就是客场比赛，想看也无处可看。

所以这场足矣叫每一个轮回人都能念叨上好几年的比赛现场，不光是姜徉，轮回的工作人员也没几个能看上的，有自家战队比赛的时候食堂里的电视会特别转播赛况，姜徉就是和训练生们一起坐在食堂里看的。

与嘉世那边的状况截然相反，当镜头中的神枪手衣角飒飒飞扬，依旧屹立在这块刀光剑影的擂台上时，整个食堂内部一片高呼，耳边礼貌哥的惊叫声差点把姜徉震晕过去，但她没计较的意思，毕竟这种时候不管谁都是红光满面。

姜徉被周围的情绪感染，也没忍住，扯起嗓子大喊一声当做应援，这时候镜头正好给到周泽楷的正脸，而刚刚赢下利落赢下这场对局的男生并没有投入游戏时的杀伐果断，看到摄像头朝自己转过来的时候，反而很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

顿时引起镜头外观众席上一片粉丝惊叫，哪怕不是主场作战也有很多轮回的粉赶去现场支持，极个别女粉的尖叫声简直要穿透隔音房，顺着直播信号进了千家万户的音响里。

姜徉掏了掏耳朵，她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了这个全是看脸又慕强的世界了，高分贝攻击从现实打击到升级到电子打击，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喊的一嗓子到底有多用力。

而后直到队员们将团队赛一举拿下，明明这群人早就看惯了战队胜利的场面，但空旷的食堂里依旧烧开了尖叫的沸水，前排甚至有人爬到了桌子上拍着胸口大叫，好似返祖的猴子，被食堂阿姨一扫把扫了下来。

姜徉记得那是个公会部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哥，平常看见他除了盯着周泽楷星星眼就是在电脑前一言不发打游戏。

也没别的原因，纯粹是周泽楷前面的一挑三太帅了，再加上比赛赢了锦上添花，是个喜欢轮回的人都忍不住这种激动的心情。

这种心情她也能理解，竞技输赢带来的情绪起伏不分男女老少，是最原始最真实的，作为轮回一份子的姜徉对战队的胜利与有荣焉，用俗话说就是出门脸上都倍儿有光。

而退场时一扫而过的镜头中，队员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有藏不住的喜悦，于是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又开始沉思。

何时她也能站在赛场上？

百丈冰灼到现在也才53级，这个阶段等级提升缓慢，一是升级经验条和任务给的经验值不匹配，升一级的时间要成两倍三倍增长。

二是她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升三重苦难的等级，距离武器出炉过了一周时间，现在三重苦难达到36级。

而众所周知在游戏里不管是什么东西，前期升级经验总比后期需要的少，三重苦难30级之后能有这个速度还依赖于姜徉之前收集的材料。

然而她就算收集再多的材料，也只能保持这个速度到50级解锁技能，之后的50级到70级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有什么变化需要什么材料，都需要进入神之领域后重新探索。

如果有装备开发部技术人员那种熟悉度和能力自然好说，但无可奈何这方面姜徉只是个照葫芦画瓢的野路子，只要后期不把前面的辛苦全变样她就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里，姜徉的眸色暗了几分，趁着其他人都还在食堂聊刚才的比赛时，一个人偷偷离开回到了宿舍里，登上了荣耀打开编辑器。

第二天醒来她收到了来自卢瀚文的贺喜，小孩可能是周末终于闲了下来，拉着姜徉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本来还在说周泽楷昨晚的表现有多帅多帅，一眨眼话题就跑到了他敬爱的队长和黄少身上了。

这种情况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孩除了上学都在俱乐部里，基本上没什么同龄的朋友。

明明姜徉也比他大不少，可能隔着网线的差距感就没那么强，所以一摸到手机就要来聊上五块钱的。

虽然不涉及机密事项，但搞得姜徉感觉自己在卢瀚文的坚持洗脑下，现实和网络已经被撕成两半了，一半在轮回与有荣焉，一半成了蓝雨俱乐部的赛博职员——

那边一天来几只野猫，郑轩遛狗最后被狗拖回来，黄少天晚饭被骗着吃了讨厌的秋葵，等等诸如此类，她就是一只飘在卢瀚文背后的阿飘，他看见什么她就看见什么。

她觉得这些情况正好证明了自己对卢瀚文少年成才的各种猜想，本着让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想法，姜徉不忍心打断小孩的分享欲望，每次不仅都看了，还一条条回应。

所以明明知道今天周泽楷他们回来，但姜徉觉得自己看见他们下车回来时有点心虚也算情有可原，她现在就差经理一声令下就能打入蓝雨内部，当然，真发生的话心在哪就完全看情况了。

反正这俩都不太可能是她的归属。

姜徉撇撇嘴，原本最爱的菜突然食之无味，四周环视了一圈这间食堂午饭时热闹的场景，一想到按她这个进度，大概这个赛季结束就能正式出道，在这吃饭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她挺喜欢这里的，不管是地理位置环境氛围，还是……人。

姜徉搓了搓脸，给自己加油打气，她今天没回书店留在宿舍打荣耀不是为了刷一样材料给武器升级么？现在想多了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鼻尖这点熟悉的香气……姜徉的手上经常会涂护手霜，算是一种职业圈做手操手部护理常见的习惯，刚刚揉脸的时候估计粘在了脸上。

明明是每天都在闻的气味，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周泽楷给人的印象过于深刻，突然让她想到了上周那顿宵夜的后续。

她下楼去找饮料的时候一楼大厅已经熄灯了，整个俱乐部只剩下零零散散几间房间亮着灯光，大多是公会部和开发部加班的人。

除了食堂是独立供电以外，一楼其他地方的电力是前台走的时候统一关闭的，姜徉也不可能再把电闸拉起来，只能借着微弱的街灯和手机手电筒在前台附近观察起来，希望那些可乐还健在。

姜徉比较希望是被其他人当做公共饮食喝掉了，反正只要不被当做垃圾处理掉，进谁肚子里都一样，她也不是非要喝不可，只是不来找一下确实不甘心。

作为别人进俱乐部的第一印象，大厅一般收拾得很干净，但自己人都知道前台背面有个放外卖的小架子，因为以前刚兴起外送时没在意，导致花花绿绿的袋子摆满了前台。

那天可能真的是摆的太多了，经理从外面回来看见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天下午人事部就在群里发了通知还送来了架子，一直保持到现在，这事还是守护天使告诉她的。

前台的小姐姐们接到外卖员的袋子后都会塞到这里，叫点外卖的人自己来认领，也有人忘了拿或是拿串放回来，是以这会架子上还有不少袋子。

姜徉没办法，只能蹲下从最下面一个一个开始翻找，拿手电筒照着确认外卖单上的联系方式和名字。

想找放在里面的就把靠外的袋子挂在手臂上，姜徉几乎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镜片因为呼吸喘气覆了一层白雾，十分影响视野，整个镜框摇摇欲坠，堪堪挂在鼻尖上。

为了不把别人的外卖弄歪只能保持这种诡异的姿势，和漫展上出了cos自带buff加持不一样，日常生活中这真的太为难她这个游戏宅了。

姜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越找越上火，一心找东西的心情导致她忘记了还能把别人的外卖放到地上，终于在最高的那一层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塑料袋，心中松懈，本就不稳的下盘因为附加了饮料的重量完全崩盘。

她知道自己要摔倒了，脑子里划过一系列念头，不外乎是下午回来洗的澡撒一身外卖，手机会不会摔坏，明天赔其他人外卖要多少钱，这几斤饮料砸头上会不会进医院，以及希望倒下的姿势不要伤了手。

耳边是塑料袋沙啦啦作响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过嘈杂的思绪，仿佛从远处狂奔而来，在夜深人静时显得格外突兀，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惊慌失措的。

“——小羊！”

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腋下穿过，一把捞住了她，熟悉的声音，奔跑掀起的冷风，和剧烈运动后粗喘的气息，姜徉思维呆滞，眼镜滑稽地挂在了一边耳朵上。

眼前失了这片赖以生存的透明树脂，一切都变得混沌不明，明明连五官都不甚清晰，却唯独能注意到正前方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眸，在室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源下，闪烁着动心人魄的光彩。

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就像那声突入的惊呼，焦急、担忧、庆幸、后怕，但又被这一双臂弯的可靠一扫而空。

她模糊能看到周泽楷因奔跑泛红的脸颊，吐气时微微开合的嘴唇，勾在睫毛上凌乱的发丝，和眉头一样皱起的墨色双眉。

她突然很不喜欢看他皱眉的样子，狭隘的视线距离却令人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于是她想把自己的眼睛凑得离那里近一点，再近一点……好叫人能仔细抚平那片忧愁。

面前的人毫无动作，就这样由着她不断靠近，直到两人鼻尖仅剩一拳的距离，女生像是终于看清了这张脸，正要举起手往她看不顺眼的地方抚上去。

周泽楷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但却迟迟没等到触碰的感觉，一睁眼，姜徉已经戴正了眼镜在往架子上摆外卖袋了，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幻觉。

殊不知姜徉内心根本没有那么平静，她现在完全是目不斜视强迫自己进入做事的状态。

谁知道刚刚为什么会神使鬼差做出那样一番举动，她找东西找得脑袋缺氧头晕了？关键周泽楷居然也不反抗，乖得和个玩偶一样，要不是没别人在，她都要怀疑那句小羊是不是他喊的了！

周泽楷没她想得多，他甚至比当事人还惊魂未定，他看着姜徉现在安静收拾东西的侧影，不敢想自己刚刚要是晚来一步，或者没能及时从黑暗中注意到她快要摔倒的动作，又或者没能第一时间从楼梯上冲下来。

甚至如果他没跟着她从训练室里出来，那她今晚会不会就这样一个人倒在这里，他们在楼上要多久才能察觉？

周泽楷一阵后怕，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怕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