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这一醒来会在五庄观。”红云盘膝坐在镇元子的掌心，“也许是我那一点微弱的碎片对五庄观心怀留恋，所以在此久久徘徊，不忍心离开。”

镇元子眼里的泪终于随着红云的这番话落了下来，他分不清楚自己是因为欢喜见到好友而落下的眼泪还是为好友的遭遇悲伤而落下的眼泪。

“莫哭了，镇元子，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红云伸出手来，轻轻蹭了蹭镇元子低下来的脸，抹去了泪水。

“不过这次真的还是要多谢谢通天道友，圣人境的元神感知能力就是强悍，如果单凭我来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发现红云你寄身于人参果树中，从而相见。”

镇元子话里满是感慨，那股因为与通天争吵失败而产生的小小不愉，也因为见到了红云而彻底烟消云散。

他们话里的通天如今正在何处？通天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卧房，一个小小的鼓包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还发出了可爱的“呼呼”声，通天凑过去一看，不是小高明又是哪个？通天坐在床边，心里想着，如今也就只有这小家伙敢跑到他这里睡觉来了。

“大伯？”小龙崽崽的元神日益强大，再加上通天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所以小不点很快就察觉到了通天的气息，于是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张着手，要通天抱抱。

“大伯抱抱——”小孩子奶呼呼的唤了一声，从暖融融的被窝里钻了出来，一头拱进了通天的怀里，通天熟练地把大侄子调整了个姿势，让他舒服地窝在自己怀里。

“大伯守不守信用？高明还没睁开眼睛，大伯就回来了。”通天面对小幼崽的时候声音总会温柔些，声音会轻一些，是那种会让熟悉他的人皱眉头的声音，俗称“夹子音”。不过，任谁遇到这样好的小高明，都会这样子，只能说通天也不能例外。

“嗯嗯，大伯好，大伯守信用，猴子阿兄还给我了一枚果子，让我交给大伯！”小高明从鼓鼓囊囊的衣服里掏了一会儿，捧出来一枚状似小儿形态的果子，依旧听从悟空的叮嘱，裹在丝帕里，像献宝似的给通天看。

“这是猴子阿兄给大伯的，我看着像个小弟弟，不过模样儿倒是比青雀小时候好看，青雀小时候皱皱巴巴的，一点儿都不可爱！”

他凑过去闻着果子上清甜的果香，嘴角流下了一抹晶莹的口水，有点想吃怎么办？

李泰出生的时候你才一岁，哪里能记得他长得好不好看？通天抽了抽嘴角，呼噜了一把大侄子的脑袋，李高明，你真是变小了，都还记得自己对青雀的敌意啊！

“你最好看，青雀小时候肯定不及你好看！”通天走心地夸了一句，小高明的脸上马上就绽开了两朵小红花，捧着脸只顾着傻乐，完全忘记了刚才对手里“人参果”的蠢蠢欲动，任由通天拿走了他手里的人参果。

通天把果子拿到手以后才松了口气，他生怕大侄子真的想吃，这果子虽然有一个延年益寿的作用，还得了“草还丹”这个美誉，不过也得分人，大侄子这小胳膊小腿的，修炼都没修明白，啃一口，怕不是要被果子的效力撑爆了。

若是普通的果子，通天也就随他了，这人参果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可不想害了这小不点的性命去。

不过这小猴子到底重情重义，外加机灵乖巧，当年他与这拜师求艺的小猴子相遇相处也不过七年时间，悟空竟不知道何时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这猴子始终记得他的叮嘱，忍住了那声“师父”。

但那片忱忱之情，加上他没说的出口的那声“师父”却都在这枚果子里，传递到了通天这里，通天不由得心里一暖，悟空真的是不错的，应该是他的善尸菩提祖师，或者说他本人来说，见过的心性最纯粹的灵猴了，真不愧“灵明石猴”之名。

不过，通天想着，接下来他得带着高明离开五庄观，不然这场戏就不能顺顺利利地演下去。

通天一念即此，摸了摸傻乐的大侄子，“高明啊，要不要回长安看看你的阿耶阿娘？”

“大伯也跟着去吗？”高明挠了挠脸颊，“是啊，大伯到时候会和你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呀？”一听到有游戏玩，小高明的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连忙问道。

“是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我们扮作师徒，到时候去见李二，咳咳，去见你阿耶的时候，大伯会变成一个老爷爷，你要叫我师父。”通天拿话哄着大侄子，小高明听得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对这个角色扮演的游戏十分感兴趣。

至于通天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那还不是为了李二着想，他在人间未想起前世的时候，这个便宜弟弟脆弱得很，当然不是指李二的身体不好，而是心理方面。

这个弟弟小时候脆弱得像个小姑娘，谁能想到后来的他能成为声威显赫的秦王，后来更是赫赫有名的天策上将。

通天还是李大的时候，不止一次看着抱着他不撒手的李二怀疑自己是认错了人，那个一言不合就哇哇大哭样子简直和现在的小高明一模一样。

当然大侄子比李二乖多了，他那便宜弟弟最喜欢和小他四岁的元吉争东西，当然受害者主要是他们的阿耶李渊还有阿娘窦氏，还有他这个当时最年长的兄长。

时常被两个小萝卜头争夺的李大痛并快乐着，渡过了在李府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

“师虎，师虎，大伯，到时候我就这么叫，怎么样？”小高明居然意外地积极，他甚至还提前进入了角色。

通天有些想笑，这小不点儿真是一个天生的小演员啊，如果走上了演员的这条道路，未来简直前途不可限量。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了，通天把小高明哄睡着之后，一打开门，与镇元子四目相对。

“你杵在这里做什么？”通天嫌弃他堵着门口，耽误他走出来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了，那道草木本源耗尽了，红云怎么办？”镇元子捧着丝帕裹着的小人参果，颇有些忧虑，“红云不能一直以这样的形态存在吧？”

我看你是傻掉了，通天瞄了一眼被镇元子裹上“大红袄”似的福娃娃红云，颇有些槽想吐一下，搁这里玩奇迹红云呢，也就红云这个老好人愿意陪着镇元子胡闹就是了。

“你傻掉了吗？堂堂镇元子大仙能想不到？红云道友既然已经在草木本源的助力下恢复了一部分灵识，你用你的戊土法则的本源来温养他就可以了，假以时日，他就能化形而出了。”

大晚上的，虽然不用睡觉，但被镇元子堵在门口，通天有些郁闷，不听事关红云道友，他还是耐心解释了一番，然后在镇元子希冀的目光中，抬手将一道比刚才更加浓厚的草木本源注入了“福娃娃”中。

“也算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了。不用谢我，虽然不能让红云马上醒过来，但至少能少费你百年功夫。”镇元子闻言一愣，“你要离开了？”

“是啊，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吧，我也是有事要做的，不能整日无所事事地在五庄观里混吃等死，不然我都担心你这堂堂五庄观都被我吃穷了。”

“贫道这里自耕自种，锅灶俱全，养你们一大一小几百年都不在话下的。”镇元子人逢喜事精神爽，找回了红云，心结一解，笑声又开始爽朗豪迈起来，那个万万年前的镇元子好像又回来了。

他笑着笑着，突然注意到通天用一种奇怪的神情看着他，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我怎么了？通天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你这里的饭菜着实不错，一想到日后怕是吃不到这样好吃的饭菜了，我这心里多少有些难过。”通天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搞得镇元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你办完事之后，再来便是，我与红云一定扫榻相迎，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来欢迎你！”

我怕是吃不到喽，你这五庄观的锅灶马上就要被那小猴子打烂了，为了徒儿着想，他只能略略对不起这位老朋友了。

通天想到这里，默默拍了一下镇元子的肩膀走远了。

镇元子的好心情在抓到唐三藏师徒一行人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着被孙悟空打破的吃饭的家伙事儿，一脸心痛，恍惚间想起了通天的欲言又止，他想原来通天老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画面。

他这观中吃饭的家伙儿都被打烂了，真是绝了他的锅灶，这猴子损得很，若不是还需要他去找来观音菩萨做过一场戏，不然他定然要让这猴子好看，或者找这猴子的师父算账。

镇元子心里气的要命，面上还要维持着体面风光，只是被他念叨的通天在哪里呢？他正坐在李二面前，然后不太体面地打了个喷嚏。

“道长，可是贵体有恙？是否需要朕请太医过来诊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