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相宜回到驼背的老巢时,门口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原来是半夜时,骨头出来撒尿,却看见路千河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
路千河此时正在望风,甚至已经在盘算乔相宜如果不回来,该怎么去跟七叔交代。正想着,被这半路杀出的骨头给吓了一跳。
骨头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小路,你干嘛呢?”
路千河手中的鞭子还没来得及抽手,下意识的藏在身后,随后又装作没事一般到骨头这边来,防止他看向乔相宜离开的方向。
骨头的眼睛乌溜溜地转,道:“你不去睡觉?”
路千河也装无辜:“跟你一样。”意思是,跟你一样出来解手。
骨头打量了他许久,沉默不语。俩人原本是往屋里走,走着走着骨头突然停下:“放屁……你把人放跑了?”
说着直接闪过路千河身侧,往屋子门檐的缝隙处跑去。刚跑一步,就被路千河揪住了衣领,骨头身子瘦弱,轻轻的被拎着,完全动不了。
骨头:“你干嘛?你再这样,我就要喊了,把七叔他们都叫起来。”
路千河大气都不带喘,直接把骨头拎到身前,把他的嘴捂住了。
骨头有点儿生气,被拎过来后,他也不挣扎了,像是幽幽叹了口气,随后用溜溜的大眼瞪着路千河:好你个小路,连这招都学会了,什么阴招都往你骨头哥身上用。
路千河才终于想起,这是会给他“开小灶”的骨头哥,出手有些颇为不敬了。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将手放下:“对不住了。”
骨头白了一眼,心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就是把人放跑了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他嘴上不是这样说,他贱兮兮道:“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黑影挡在了他身前。
骨头早有预料:“好啊小路,现在敢对我下手了,要不咱们比试比试,看看你身手有没有长进?你要是输了,就让我过去,乖乖老实交代。”
路千河似乎没有动静,他想摇头,却听到骨头的声音疏忽传来。
“我让你,拔剑吧。”骨头折下一只檐角的木枝,那木枝眨眼在他手中就变成了武器。
他疾步向少年奔去,身形似一阵风,不见了。随后又犹如重影般,从四面八方显现。
他的轻功了得,轻薄的身板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专门苦修而成,让敌人抓不住也摸不着。
路千河的手在剑柄上只停留了一刻,就被扑面而来的白光分神打断。那是骨头的连招,如果不判断清楚攻击从哪个方向而来,就得不停地承受攻击。
路千河心一横,干脆直接用剑鞘挡住攻击,只得节节败退。
“这样可不行,你得认真一点。”骨头的声音又变了个方向,下一刻,他的攻击便是从头顶上来的了。
路千河的眼眸仍是波澜不惊,他甚至都没有用剑鞘去抵挡斜上方的攻击,一个跨步便躲开了攻击,等待骨头从上方坠落,再把他抓住。
骨头在即将坠落时,在空中回旋了一个弯,差点往屋檐上撞去,或许是不想惊动屋里睡觉的大老爷们,他的动作有些急,改变方向,径直撞向隔壁栓马的老树。
竟是没调整好准头,眼看着要摔下去。
幸好,衣服被树枝勾住,没有直接坠下去。可是下一秒,他的庆幸不复存在——霎那间,树枝掉落,骨头整个人都要连带着被卷下去,砸向树下驻守的马儿。
马儿大惊,似要大叫,却被一阵黑布蒙上眼睛,安静了下来。一道身影,直接飞到树上,把堪堪落下的骨头拽上去。
骨头看着上方的路千河,气喘吁吁道:“你几时学了轻功?”
路千河把剑鞘收回,原来他刚刚是把人直接挑上来的,虽说骨头很轻,但力气着实不小。
经过这一番折腾,路千河似乎是手臂有些酸,但他还是忍住埋怨,道:“我之前看你试过几次,就偷偷记下了。”
骨头心想:好家伙,看过几次就偷偷学了,还学的这么快,少年根骨惊奇啊。
骨头似乎是觉得作为哥哥,这样有点出丑,便讪讪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咱们下次再比,今天是个意外、意外。”
不知有意无意,他总感觉少年斜了一眼看他。
骨头:“……”
脸有点收不住。
骨头:“就当我出来解手,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谁知路千河却正色道:“骨头哥,是你输了。你还没有说,我赢了该怎么办。”
平时路千河很少喊他哥,没想到喊出来,竟然是这种时刻。
这死小孩,怎么这么计较,算计到他头上来了?这不等于是要拿称呼压死他。
骨头脸色不好了:“那你说,怎么办?”
路千河沉思了一下,开口道:“我想……你帮我……”
谁知他话说一半,注意力被树下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打断。
那身影似乎是很好奇,还把树下马儿的黑布揭开了。
“真是热闹啊,这是干什么呢?”
骨头觉得见了鬼了——本该跑了的人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乔相宜回来时,看到门口没人,又听到树上有动静,便过去看,就看到马儿在黑布中呜咽,不知道的还以为遭了贼了。
随后,他抬头,看向树顶:“你们怎么到树上去了,快下来一个人,把我绑上。”
他说的十分坦然,仿佛刚刚不见了的不是他一样。
路千河快速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他身侧,在他耳旁低声说:“……你还回来干什么?”
乔相宜似乎心情很是不错:“我不是说了不一定嘛,再说了我给你留了假人,你怎么还露馅了。”
回头一看,那假人仍是静静地躺在角落,动都没动过,看来他根本没让人接近过。
骨头似乎比路千河还震惊:“你……你……你……”
乔相宜道:“我被绑的麻了,麻烦小路帮我松个绑让我出去活动下筋骨,这不遵守承诺回来了。”
骨头狐疑道:“……是这样吗?”
*
接下来的两天,乔相宜都表现的异常乖巧,仿佛那天在半夜的纠纷根本没发生过。
终于,在风沙稍微平息的一天,七叔终于有了要动身的迹象,他看向乔相宜,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带上。
七叔道:“你会什么?”
乔相宜假装没反应过来:“恩?七叔,您是指哪方面?”
骨头自从那日看见乔相宜跟鬼一样自己跑回来了,便觉得这人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别有用心,他打断道:“要不还是别带他了,他看起来什么都不会做。”
七叔一眼瞪了回去,意思是他的气还没消。还有,你自己看上去才是啥也不行。
骨头默默退出,等候七叔发落。
他们这群男人,做事都风风火火的,没一个能细致干活的。
乔相宜似乎抓住了这个漏洞,他思索了半天,在七叔几乎放弃他要把他扔出去时,默默来了一句:“我会做饭,算吗?”
有意无意的,七叔沉默了。
这下众人的目光收不回去了,纷纷对他高看了一眼。要知道在这个年头,如果有个人能做出美味的食物,那他简直是天神降临。
七叔哽咽了,这真是戳到他的痛处,这群人里,没一个做饭能吃的。
乔相宜最终被留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句话的缘故,总之大家在休息时,待他没有先前那么不客气了。
乔相宜深知他们这种期待来自何处,但他故意假装不知道。
他把大家的期待拉的很高,但总是在关键时刻回避,比如林子兴高采烈想让他露一手,他就非常不巧的肚子痛,说你们的干粮吃了对身体非常不好,一定要到下一个城镇换些新鲜的食材。
又说,吃饭这种事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吃病人做的饭会受到奇怪的诅咒——你们忍心吗?
众人想起那段风沙连天的日子,恨不得要把他骂一顿,但又联想到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又觉得他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便忍下了。
他还“贴心”的把每个人都教训了一顿。
早上,骨头出门喂马,被乔相宜叫住。
乔相宜:“你的衣服穿反了,以后多注意着点。”
骨头:“……”
午后,林子大喇喇的进门,喊道:“有谁看见我新马甲了吗?就带垫肩的,最帅的那件。”
乔相宜恰巧路过,漫不经心道:“门口呢,你乱扔屋里,我给你洗了。”
林子:“……”
整的林子这糙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连七叔都未能幸免。
夜里,七叔正起来整理东西,拿来垫桌脚的书歪了几分,他便拿起来吹了吹,准备再放回去。
谁知这一幕正好被临时充作劳役打扫卫生的乔相宜撞见。
乔相宜上前,看起来有几分“他乡遇知音”的惊喜:“呀……七叔,你也爱看这本?”
七叔要脸,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大老粗,从来不看书。
为了不被看出来,他便耐着性子听乔相宜鬼扯了一番作者的渊源,这本书如何如何好之类的废话。
骨头过来熄灯时,看见七叔正面色“平静”的在听乔相宜长篇大论,瞬间觉得自己又撞见鬼了。
其实乔相宜早就想好了,为了融入新集体,他不能让自己特别好说话,但也不能平白当个惹人嫌的混子,最好是能悄无声息的让人发现他的“好”。
更重要的是,他有事情要做,需要小小的拖延一下时间——在乔相宜的恳切要求下,七叔他们多逗留了一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