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在夜幕降临前来到了诊所门口,顶着一只幼猫的五条清从里面跑了出来。
跟白天不同,那是一只白色的幼猫,虽然与五条清的发色有些色差,但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五条清长了两只猫耳朵。
像是两丛毛绒绒的软草。
中原中也尽力压下翘起的嘴角。
此时的他还在装酷哥,虽然他稚嫩的面孔比起酷哥更像是酷宝。
酷宝开口了,“去哪。”
五条清假装没有听到他带着笑意的上扬尾音,“去羊的基地看看吧。”
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他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中原中也放松下来,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似乎成了他的习惯,“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因为没有同龄人真的很无聊啊。”五条清抱怨着,“与谢野一直在学习,森鸥外也有工作,都没人陪我玩。”
“我听说羊里都是一些小孩子,你觉得我会找到玩伴吗?”五条清问中原中也。
想起羊里那些吵闹的小孩子,中原中也并不觉得对方能找到合适的玩伴,但他也不想让对方失望。
他惜字如金,“总会找到的。”
“说的也是。”五条清点头,“我觉得你就挺适合的。”
中原中也的嘴角彻底压不住,就差飞上天与夕阳肩并肩。
在颅内兴奋了好久的中原中也冷静下来,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街,理智回归,“为什么要晚上去。”
……
虽然横滨被当做租地割让了出去,但其实作为旅游城市并没有多少外国游客来,这个罪恶的城市所经受的黑暗却加倍的膨胀着。
以至于白天的时候还能看到人,晚上的时候连只老鼠都不会出来逛街。
夜晚,是心照不宣的狩猎场。
艺高人胆大的中原中也并不怕这些,已经晚上溜出去无数次的五条清显然是这个狩猎场经验老到的猎人,而并非无知的猎物。
但中原中也并不知道。
“其实我离家出走啦。”五条清被中原中也带着走进黑暗,两个小孩在月光照耀下的地方明显的像是两个发光体,太过于显眼。
中原中也愣住,“所以。”
五条清小手一挥,“我要加入羊。”
“不行。”中原中也停下脚步立马否决,同时又觉得太僵硬,“我是说,你原本的地方很好,为什么要离开。”
“森鸥外很无聊哦。”那点小心思猜都不用猜。
“但是,他是你的父亲,是你最亲近的人啊。”中原中也的语气带着一丝酸劲。
五条清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头上的幼猫耳朵也跟着抖了抖,“他不是我父亲,我叫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早就知道对方名字的中原中也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是嘛。”五条清不可置否。
中原中也看着对方稍长一点的银发,却并不觉得摸上去是柔软的,应该是像是顺滑的,像是轻而易举从指尖溜走的月光。
“如果你觉得无聊了,可以叫我,我可是欠了你钱的,随叫随到。”
五条清撇了撇嘴,“你们说话都那么好听。”
就在中原中也以为对方妥协的时候,对方杀了个回马枪,“但我还是要去。”
五条清眼里迅速漫起白雾,“我都留下留下离家出走的信了,现在回去肯定会被骂的。”
他嘟囔着,“但是明天回去的话,还可以说一下是被绑架了。”
毕竟发生很多次了。
〖你理由都想好了,我该怎么反驳。〗中原中也叹了口气,“那就去看看吧。”
反正有他看着,不会有意外的。
……
沉闷的古宅里不断响起女人痛苦的哀嚎,无数血水从房里端出。
对女人来说,这是一场绵延的噩梦。
穿着深色和服的男人姗姗来迟,身后跟着无数奴仆。随着男人的到来,所有人都跪拜下来。
“家主。”
他面上没有带着焦急,反而有着些许不耐烦,“多久了?”
立刻有人回到,“已经进去12个小时了,恐怕。”
男人沉下眉眼,“先把孩子保下来。”
“是。”
没有一人出声反对,只有女子的哀嚎还在继续,日落月升,直至无声。
神子降生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六眼诞生在了正在走下坡路的五条家,让整个咒术界为之震动。
随之诞生的还有他咒力微弱的弟弟。
他被摆放在床头,与他无声无息的母亲一起体会着名为五条家的疯狂。
他被命名为,清。
一个注定会被清理掉的,垃圾。
……
〖真是吵闹啊〗
祂坐在摇篮里,看着侍女围着另一个摇篮嘘寒问暖,即使摇篮里的婴儿根本就听不懂。
他正扒拉着栏杆,努力靠着自己站起来。但显然也对着周围人聒噪的声音感到厌烦。
〖唔〗
祂注意到了婴儿投来的视线,那是一双天赐的,相当出色的眼睛,因为只要他注视着,便不免会有一种被扒开皮肉,将自己血肉,乃至思想裸露在外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视阻碍,不包含感情的解剖,带来令人不安的战栗。
这双眼睛的能力被历代人追捧。
但祂并不在意这些,祂只觉得这双眼睛无比的吸引祂。
〖漂亮的眼睛〗
祂赞叹着。
于是,祂拥有了一双同样漂亮的眼睛。
……
祂站在门口,看着侍女为另一个孩子洗漱,服侍。
那个孩子的银白色头发被侍女轻柔的梳过,像是对待会被吓跑的小动物,那么的小心,那么的爱护。
那个孩子突然转过头看向了门口,惊到了周围的侍女,她们立刻跪下,不敢抬头。
她们已经见识过了这位小少爷的威能,无论是日渐强大的能力还是那阴晴不定的脾气。
同时那双眼睛也让她们感到畏惧,仿佛心里的一切阴暗都被摆到阳光下曝晒,所有的保护壳都被扒开,所有的秘密都像是被随意观赏的玩物。
她们不敢与神明对视。
也许那并不是小心与爱护,而恐惧与麻木。
祂并没有在意这些,看着那长长了些,柔顺而亮眼的头发,再次发出了相当高的赞美。
于是,祂再次拥有了祂想要的。
……
祂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掌握了这个世界基本的逻辑与运行规则。
但祂仍然无法离开这里,祂无法离开这个庞大而又无趣的建筑,像是有什么不让祂出去。
是祂不够强大吗?祂这样想着。
祂又看到了那个经常被祂称赞的孩子,那个孩子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强大的咒力令他的无数长辈激动,疯狂。
那股力量的潜力已经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类,甚至更多。
但他也出不去,祂从未见他出去过。
他又一次看向了祂,他似乎总能找到祂。但祂并不在意这件事。
……
【您想成为什么,很抱歉,我的算力无法解析您的想法。】
声音如稚嫩的儿童,带着一点机械的背景音,像是齿轮的扣合,又像是主机运转的声音。
总算来了,祂这样想着,每一次祂想要什么,都会有一股力量完成他的想法,那并不是出自于自己,也不是咒力,而是一种祂并不熟悉的力量。
并不作用于自身,而是改变外界对自己认知,一股从不干扰自己,带着平静与安宁的力量。
祂并不排斥,不如说,这股力量弱小到让祂提不起兴致。
但祂想成为什么,祂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您会想成为普通的人类,咒术师或者咒灵。】
它并没有让祂困扰很久,简单的列出了三个选项,没有过多的介绍。
但祂总能知道,无论祂选哪一个,祂都会是最强大的存在。
祂看着那个风光无限的孩子,并没有多少犹豫,祂选择了咒灵。
耀眼的湛蓝色充斥着整个眼眶,面部像是蒙上了一层布,只留下一双奇异的眼睛。银白色的长发包裹着近乎和发色相同的躯体,淡蓝色的耳羽从两侧冒出,微微颤抖着,似乎在适应这个世界。
一件由情感织成的白袍遮掩住这个类人形的怪物。
诞生自人类之间控制,操纵,甚至是主宰情感的特级咒灵。
借用未来的一句话,其他咒灵被称为特级,是因为它们有特级的实力,而这位,只是因为最高的等级只有特级。
它诞生在了咒术界古老而历史悠久,底蕴丰富的五条家。诞生了六眼,未来会成为御三家之最的五条家。
这一刻,一条条白玉般的触手包裹住了整个五条家的宅邸,传承下来的阵法对此毫无反应。
所有人的耳边都在叙述着什么,那混响着无边的絮语,来自遥远星空的声音:看,那是五条家主的次子,和悟少爷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他们拥有着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血脉。
却是个,咒力低微的废物。
一根苍白的手指抵住空无一物的下半张脸,它眯起诡异的眼睛。
〖嘘〗
非人的怪物在为它打造的牢笼里行走,将牢笼改造成它喜欢的样子。
它仍然无法打破禁锢,但它有了自己的游戏场。
它坐在次子的房间里,看着镜子里熟悉的面孔,生疏地拿起梳子。
……
十岁,五条清跪坐在屋内,听着老师讲课,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棂撒在他周围,衬的他眉目清雪,神清骨秀,犹如神子。
但真正的神子是不会被老师训斥,遭受刑罚。
两指粗的藤条细细地打在身上,带起一阵阵细密的疼意。
“我让你穿与悟少爷一样的服饰,你这样哪里与悟少爷相像。”
藤条又一次落下。
“我让你模仿悟少爷吃饭的动作,你为何学的不像。”
破空声如约而至。
“你这样,如何为悟少爷做替身,替他混淆敌人的视线。”
“目无尊长,言语污秽,不堪入目。”
无数人期盼着六眼的诞生,也有无数人期盼着六眼的去死。
他们既期待于六眼成长后压咒灵与诅咒师一头,又生怕他动了原本的利益。
人类就是这样矛盾而又虚伪的生物。
五条清无所谓落在身上的痛苦,他只是苦恼于自己并不能回击,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友好了,连适当的还击都被禁止。
如果躲避的话,会被打的更狠。
〖差不多再有再有三四下就结束了吧。〗
五条清悄悄打了个哈欠。
带着深度法令纹的老师再挥了三下后,门就被从外面撞开了。
穿着竹蜻蜓和服的男孩看着眼前一幕,如天空延伸般的眼睛盯着动手的老师。
那双眼睛平静,深邃,像是广阔无垠的大海,翻涌着数不尽的浪涛。
老师的动作僵在了那里,下一秒就跪拜下来,“悟少爷。”
“我正在教导清少爷。”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五条悟并不想听解释,也不需要听解释。无数咒力翻滚而出,因为年纪太小,操作精细程度几乎没有。
老师与屋顶连带着一整面墙一起飞了出去。
五条清看着突然天光大亮的房间,颇为流氓地吹了一个口哨,回头对五条悟说,“酷。”
五条悟冷着一张脸,“你应该告诉我。”
“然后用你的包子脸让他们改变主意吗?”五条清说话向来无所顾忌。
“你可以叫我。”五条悟走过去拉起五条清,看着这个与自己相像的弟弟。
“无论我在干什么,在哪里,只要你需要,我都会来到你的身边。”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也不是什么权利都没有的弱者。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
只要你开口。
五条清看着面前认真的小屁孩,不得不承认对方这时候挺帅。
〖好单纯一孩子,被我骗骗也就算了,放出去那还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