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云雾缭绕,重峦叠嶂。寒凉的山风吹拂起沈清秋额头的碎发,带起一丝清明。
他知晓老峰主的意思,却对老峰主的做法不能苟同。
哪有让过敏之人反复沾染过敏源,继而靠自己撑过来,最终达成‘不再过敏’这一结果的?
虽然他心是好的,但这种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水中捞月,纯属无稽之谈。
沈清秋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反驳老峰主。但这次的事情太过了,所以他才跟老峰主争辩许久。奈何——谁让老峰主是他师尊呢,做弟子的,还能改变师尊不成?
当真是越想越气,越回味越反感,该死的秋家,当时怎么就没有将他们掘地三尺呢?!
所谓‘越不想遇见什么,就越会遇见什么’,满心烦躁的沈清秋,就那么巧的,在下山的路上,遇见了刚上山的柳清歌。
俗话说得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沈清秋见了柳清歌,那股子平日里就看不惯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张口就讥讽道:“柳师弟通几门乐器,可知六音?竟以‘歌’为名,名不副实。”
柳清歌一袭白色弟子服,身上却佩戴诸多华贵配饰,愣生生将普通到人手两件的衣物搞成了‘高定款’。
他剑眉微挑,看着明显脸色有异的沈清秋,毫不留情的回击道:“秋乃上承酷暑之炎热,下引寒冬之凛冽,孤寂悲凉,正适合你这凉薄之人。”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沈清秋本就心情不佳,遇见这冤家对头,自是要讥讽一番。而柳清歌虽素来不喜与人多言,但每每听沈清秋说话,总是能被气得半死。二人极为 “合拍” 地,直接交起手来。
沈清秋猛地抽出长剑,剑如闪电般出鞘,朝柳清歌刺去。剑身上附着寒光,其上有隐约的光芒波动,蕴藏着独属于化学药剂的力量。剑势凌厉无比,带着破风之声,仿佛要将空气都割裂开来。
柳清歌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寒光所牵引,脑子里还没思考出到底是哪路心法,身体本能已带动躯体反应,侧身敏捷地避开这一击。在避开的同时,柳清歌手中长剑一抖,顺势反击一剑。剑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逼沈清秋的咽喉。
对战,自然是要一击击溃对方。若是说柳清歌之前都是与人有来有往的对打,在他认识沈清秋之后,却只想着如何一招制敌。无他,柳清歌有心点到为止,沈清秋却总是杀招辈出,有时柳清歌的剑虚虚点沈清秋的肩膀,沈清秋却一个匕首捅向他的心口。
面对这样一个处处杀机的对手,什么你来我往的比试都是虚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对方坑了,你下手有分寸,而对方的分寸就是——保证你不会在擂台上死掉。
如此——柳清歌现在打人,堪称一击必杀。
当然,后果就是——除了沈清秋,更加没人愿意和柳清歌对练了。
两人你来我往,剑影交错,打得难解难分。双方剑势都极为凌厉,下的也都是杀手,处处瞄准对方弱点,势必要将对方折于自己手下。每一次剑与剑的碰撞,都发出清脆的声响,若非他们都已取得自己的宝剑,双方已经可以考虑赤身肉搏了。
沈清秋在打斗之中,思绪却不由自主地纷飞起来。那 “秋” 字如同魔咒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紧接着,“秋家” 的种种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曾经的痛苦、屈辱和仇恨,瞬间涌上心头。
心魔悄然作祟,沈清秋突然感受到从胸口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招式也愈发狠厉,剑势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每一剑都带着必杀的决心。
柳清歌一时不察,措手不及间被沈清秋猛然击中胸口。强劲的力道让他身形微微一震,心中满是惊愕,怔愣了几瞬。紧接着,他反应过来,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既然沈清秋如此狠辣,他也不再克制自己,加大灵力调动,全身气势如汹涌波涛般涌起。手中长剑一抖,全力应对沈清秋的疯狂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剑影交错,剑光所到之处,尽皆化为锋利的刀刃,割向周围的草木岩石。他们对战多次,向来势均力敌。这场比试从一开始便注定无法和平收场,双方皆使出浑身解数,毫不留情。最终,两人皆伤,气息紊乱。
柳清歌看着对自己下死手后反被自己击倒,继而嘴角溢血、力竭晕倒的沈清秋,心中难免有些异样情绪——这家伙莫名其妙地讽刺自己不配以 “歌” 为名,难不成是在清静峰受了什么气?
可那与他柳清歌又有何干?沈清秋既然主动跑来嘲讽自己,就要承受跟自己对打的风险!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勉强支撑起身子,准备回去疗伤。
恰在此时,柳清歌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呦,这不是首席吗?"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随着音量的逐渐增大,众人脚踏枯枝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柳清歌眉头一皱,转过头去,只见清静峰的钱星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钱星耀身着华丽锦袍,却一脸阴鸷。他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阴阳怪气地吹了个口哨,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玩弄和不屑。对周围跟着的一群狗腿子夸张道:“你们见过如此狼狈的首席吗?”
哄笑之声如雷鸣般在山间回荡,众人纷纷附和:“没有!”“不曾见过!”“这等人物如何当首席?”“就是,早该退位让贤了!” 那声音中满是嘲讽与不屑,仿佛要将人淹没在这汹涌的恶意之中。
柳清歌剑眉紧蹙,心中怒火如熊熊烈焰般燃起。他虽向来对沈清秋无甚好感,但更瞧不上这等趁人之危的行径。他有些嫌弃的看着钱星耀,厉声喝道:“如何能欺负昏迷之人?”
钱星耀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看着遍体鳞伤、连站都不稳的柳清歌,心中原本想让人出手教训一番,可一想到他背后的势力,心中有些忌惮。他随意地挥了挥手,打发道:“柳家的,清静峰内部的事情,与你何干?快走!”
柳清歌心中一沉,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当下的情景清晰明了,这群人绝对来者不善,若是他离开,以后还能不能听到‘沈清秋’这号人物都未知。
柳清歌不是什么烂好人,沈清秋也并未与他关系密切。按理说,刚经历一场恶战、筋疲力尽的他应该 “识趣” 地离开,装作一无所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仿佛这世间之事都与他毫无关系。
但该死的良知和底线,却如枷锁般牢牢地束缚着他,让他不能一走了之。
世家能培养行为举止,却不能纠正人性。更何况,什么都不缺的世家子弟,玩弄人的手段、对人命的漠视,只会比常人更恶劣。
若是柳清歌现在离开,沈清秋会经历什么不好说,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最好的结果,是对方羞辱一番后离开;好一些的,是沈清秋会丢掉首席弟子之位;再差一些,是干脆的‘查无此人’。而最差的,是就此沦为几人的奴仆与玩具,困于永不见光的地方,只能以自杀逃离。
柳清歌将沈清秋稳稳地护在身后,手中的乘鸾剑笔直地指向钱星耀的喉咙。打人先打马,擒贼先擒王,柳清歌的战斗意识是通过无数次的实战中磨练出来的。即使面对这一对多的凶险局面,身后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累赘,他也绝不会露出丝毫怯意或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