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体型并不小,比人类的手掌要大多了。
狄萨弗森看着乔密尔仅用单手,白皙纤细的手指就那样半握着,将乌鸦托在掌上。它完全能够挣脱,却蜷着脚爪一动不动,仿佛还没从先前被困住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乔密尔会对这只乌鸦做什么?狄萨弗森不确定。
他是准备把乌鸦放走的,不想让它落在乔密尔手里。但他此刻什么也不会说,其一是因为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其二是,如果表露了想法,以乔密尔阴毒的性格只会适得其反。
“你把它丢出来是因为玩厌了么?”乔密尔目光幽幽地问他。
“……”狄萨弗森淡淡地说道,“因为您大概不喜欢看到这里有一只乌鸦。”
乔密尔暗笑,扬起苍白的唇:“很好,你能考虑主人的喜好,证明已经有了作为奴隶初步的自觉。”
伊莱见乔密尔分心于其他,提醒道:“殿下,您的伤口路上颠簸了,需要再次处理一下。”他一脸严肃,对这次乔密尔意外受伤事件很是介怀。
“不急这一会儿。”乔密尔不以为意地道,他靠近笼子招了招手,示意狄萨弗森过来。
后者表现出顺从。
伊莱充满警惕地看着,狄萨弗森四肢没有被锁住,与王子隔着笼栏距离极尽,只要他想,完全可以伸出手臂瞬间将王子控制住。可是狄萨弗森没有,他将最开始的暴戾和凶性几乎都掩盖住了。
是因为什么呢?
认清时势趋利避害?暂且蛰伏?还是说真的有那个原因所在,他被王子以别人的性命威胁了。尽管这听起来无论如何都令人觉得诡异,但王子又有什么理由要说谎呢?
乔密尔将乌鸦递给狄萨弗森,略带怜惜地说道:“既然你不玩了,那就把绳结解开再放掉,你看它绑着绳子都以为自己飞不走了呢。”
狄萨弗森不清楚乔密尔在打什么主意,他默默地接过了乌鸦。
乌鸦脚上的绳结很紧,根本难以解开,用蛮力扯的话只会将乌鸦的骨头折断。乔密尔也不给他剪刀,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刁难,虽然他刚才说得很随意,但这无疑是一道命令。
这人会随时地试探他的臣服度,消磨他的脾性。
狄萨弗森眸光沉了沉,忽然低下头咬住了紧缠的绳子,用尖牙将其挑起,一点点碾磨。
唇齿难免碰到了乌鸦的脚,它轻轻抽动了几下,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乖巧得简直像个玩偶。
乔密尔眼睛微眯,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知在想什么。
绳子转眼就被狄萨弗森咬断,他不等乔密尔再度发话,便松开手要将乌鸦放飞。
乌鸦展开了翅膀,可令人意外的是,它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自由了,上一刻还胆小乖巧的它瞬间找回了脾气,回头迅速啄了狄萨弗森的手背两口,才飞向高处。
同时还不忘嘶叫几嗓子,挑衅意味十足,俨然和最开始一副面孔。
狄萨弗森:“……”
他神色冷淡,却不自觉磨了磨牙。
乌鸦从开启的窗口飞了出去,消失在夜空中。
“啧,可真是一只脾气暴躁的鸟。”乔密尔感叹道,语气却莫名有些愉悦,“你以后可当心别再被啄了,这种鸟会认人,报复心很强的。”
“殿下,现在可以处理伤口了吧?”伊莱说道。
乔密尔应了一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到里头的椅子上坐下。
布帘没有拉开,狄萨弗森只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瓶瓶罐罐的声音,水声,乔密尔吃痛的吸气和闷哼,以及仆人战战兢兢的话语……
“殿下,请您再忍一忍,药水淋上去会有点痛。”
“嗯。”
乔密尔是因何受伤的?像是遭遇了行刺?会是什么人?
狄萨弗森思索着。
虽然乔密尔的受伤让他有一丝快意,但就目前情况而言,万一这人真死了,对他可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从乔密尔与那名侍卫的对话中,狄萨弗森得知了,行刺者是一个叫凯雷的侍奴。
他竟正巧对这个叫凯雷的有点印象。
刚被乔密尔带到宫院时,凯雷就对他展现出了强烈的敌意。他激化着自己与乔密尔之间的冲突,目的就是想让乔密尔将自己处死。当他发现自己的行为让乔密尔不悦后,又立即像条狗一样认错求饶,主动提出脱光衣服,驮着乔密尔在庭院里爬。
那般取悦乔密尔的人,居然会行刺?
真有趣。
邪恶嚣张的王子将一群奴隶如此圈养在身边,总有一天,会为畸形的癖好付出代价……
两名仆人忙碌完后离开了,狄萨弗森听见那名侍卫又问道:“如果凯雷真是受人指使的,您觉得那人会是谁?”
乔密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尚不确定,你们现在只管看着凯雷,明天我亲自去审问。”
他又道:“好了,伊莱,这里不用你守着了,你先下去吧。”
伊莱没有听命离去,他心中还有担忧未说。
“殿下,要不要将狄萨弗森带下去关押?”
虽然先前听到了王子的那番话,但他依旧对狄萨弗森的屈服存疑,再加上凯雷的刺杀让他神经紧绷,下意识提防着王子身边所有有可能的危险。
见乔密尔面露不愿,伊莱加重语气继续说道:“将狄萨弗森关在这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作为您的守护者,我不想等到危险发生了之后,再来补救,就如同今晚的事情一样。”
敢这样对乔密尔说话的仆从,伊莱绝对是独一份。
狄萨弗森也不由得对其更加注意起来。不知这人与乔密尔有什么特殊关系?乔密尔不惩罚他失礼,他的忠诚貌似也不是作假。或许他会成为自己向乔密尔复仇的阻碍,可以提前解决掉。
乔密尔轻叹了一声,手指摩挲着桌面,缓缓道:“伊莱,我理解你的担忧。只是现在,我对狄萨弗森兴味正浓,而狄萨弗森也需要继续被好好调.教一番,我希望亲自来享受这美妙的过程。”
面对忠诚的伊莱,乔密尔只能如原主那般忽视他的劝言。而他知道,不管自己表现得多么荒诞不经,伊莱都不会生出背叛或离开的想法。
只因为,伊莱被施加了巫咒,盲目追随效忠于乔密尔王子。
目前乔密尔无从知晓是谁做的,当发现这一点时,除了疑惑以外,他莫名感到了些微的悲凉。深知原主遭无数人仇恨,可没想到身边唯一一颗忠心也不是发自本愿。
像这样效力长久的巫咒,施加很困难,但要解除其实是很简单的。
乔密尔自认不是的多么正直无私的人,他不会解除,至少现在不会。现阶段自己需要伊莱的守护,若没有伊莱,他可能根本都活不到原轨迹中死去的时候。
伊莱眉头紧锁,又开口劝阻了几句,但依旧被乔密尔毫不在意地驳回了。
“你不用再说了。”乔密尔闭了闭眼,语气渐渐邪肆起来,“狄萨弗森是我的奴隶,我不必克制想对他做的一切。我要把他囚困在笼子里,欣赏他屈辱的姿态,随时享受那迷人的身体带给我的愉悦……”
他诉说着对狄萨弗森的病态欲望,表面说给伊莱听,实际则是说给帘子另一边的狄萨弗森听,并能想象出狄萨弗森此刻阴沉的脸色。
总之,要立好这样一个变态人设,行动不够的话,只能用言语来补了。
口头上说,比行动上做,可要轻松得多。
乔密尔又宽慰伊莱道:“不过你放心,在确定狄萨弗森完全听话之前,我会把他牢牢锁住,绝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
伊莱别无他法,神情凝重地退下。
下楼前,他路过笼子,与里面盘腿而坐的狄萨弗森对上了视线,长达数秒。一人目光探究,一人冷倨沉静,均显露出了几分敌意。
“你最好老实一点。”伊莱压低声音警告。他丝毫不管狄萨弗森是被囚禁凌.辱的那一个,他的态度,倒像是在防范一个蓄意对王子不轨的人。
狄萨弗森回之以无声的冷笑。
随后,屋子里只剩他与乔密尔两人。
狄萨弗森听着窸窸窣窣的响动,又过了一会儿,乔密尔的脚步声没有靠近,而是离得越来越远了。
映照在布帘上的灯光暗了一层,只剩壁上的火烛还在燃烧。
乔密尔貌似是打算直接入睡了,没再理会他。
狄萨弗森略感意外。
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乔密尔受伤了,暂且没心思再做其他。
……呵。
多么娇贵脆弱的躯体啊,随便在手臂上划上一刀,就能面容惨白疲弱至此。等到某天落到自己手里,要如何防止他一不小心就断了气呢?
狄萨弗森斜靠在床榻上阖上眼,渐渐开始浅眠。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乔密尔那张昳丽苍白的脸,宛如深渊毒花的蓝眸,被血与泪染脏,惊恐地看着自己……任人摧残的样子真是漂亮极了……
男人的呼吸均匀绵长,嘴角残留着阴戾的弧度,敞露的胸膛上伤口狰狞,像是一头凶狠好斗的野兽在养精蓄锐。
而另一边,乔密尔并没有睡觉,他进入了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