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祁看着她的背影，只是在奇怪她对他的态度太过于客气了，罗老师难道没有告诉过她？

前面范鸣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低下头又仔细看了看陆纨素的脸，离得很近，她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偏了一下头，范鸣嘴角轻抿，见此微微上扬了一下，声音似乎也变得轻柔了，“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我外卖给你买些饭过来。”

陆纨素摇了摇头，因为嘴角的伤口笑不起来，眉眼却弯弯的，“我没事，谢谢你，我吃剧组的盒饭就好。”

这两人也太暧昧了。

范鸣突然举目越过陆纨素望向她的身后，“有什么事吗？秦老师？”

陆纨素下意识转头，正好与秦祁黑沉的眼睛对上。

秦祁却看着她回答范鸣：“没有。”

陆纨素眨了下眼，又转过头去。

范鸣嗯了声，低着头放轻声音对陆纨素道：“你有事要和我说啊，现在我先带你去休息间，王导那里你不用着急。”

陆纨素点了点头，跟着范鸣走了，直到再也感受不到追随在她身后的视线，心头终于松了松。

刚才好奇怪，陆纨素心想。

秦祁收回视线。

垂在身侧的手臂抬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微拢着，他回想起那一次接触，目光渐次深沉，指腹似是无意识般，轻捻摩挲着。

手机震了下，有消息发过来，秦祁打字回复：[我发地址给你，麻烦你拿着东西朝这个方向过来，待会儿你把东西给我就好了。]

这边陆纨素被范鸣带着到了一间休息室，范鸣让她坐在沙发上，去冰箱取了几瓶冰水倒在一个盆子里，将毛巾用冰水浸湿，“这里没有冰块，先用冷毛巾将就一下吧。”他说着，将毛巾拧得半干，走到陆纨素跟前弯下身，看样子是要亲自将毛巾敷到她的脸上。

陆纨素忙将他手中的毛巾接过来，道了声谢，“我自己来吧。”

范鸣笑了笑，也没坚持，将毛巾给了她，“那你先敷着，过了几分钟就浸一次冰水。我看你嘴角破了个伤口，休息室没有药箱，我去给你找药去。”

陆纨素忙说不用，“不用这么麻烦，这个小伤口一会儿就好了。”

“这伤口可不小，”范鸣转身向外走去，“你先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范鸣走出休息室没一会儿，迎面走来一位脚步匆匆的外卖小哥，两人对上视线，外卖小哥似乎认错人了，将手里的东西塞到范鸣手里，“您看看东西都对不对。”

范鸣看着手上的几个冰袋、消炎药和棉签，正都是他正需要的东西，愣着点了下头。

“那就行，记得给个五星好评！我赶紧去送下一单了。”

“欸！我不是——”范鸣反应过来，外卖小哥已经走远了。

范鸣挠了挠头，“算了，先去拿给纨素用吧。”他转身回到休息室。

许跃找到秦祁的时候，他正在休息室的外面，倚着休息室门对面的墙站着，看屋里年轻帅气的导演助理弯着身，耳根微红着，认真给女孩上药。

两人离得很近，女孩抬眼只会看到导演助理，却看不到外面。

许跃摸着下巴看看休息室内，再看看秦祁，一脸疑惑，不过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忽然敲了下手心，恍然大悟，“哥！你看上小妹妹了是不是？”

秦祁淡色的薄唇紧绷着，抿得平直，偏头给了许跃一个眼神，“闭嘴，你今天又没带脑子出门？”

顿了顿，不知怎么想的，又开尊口解释了一下，“她是罗老师的学生，我的小师妹，罗老师让我照顾她。”

许跃有些不信。

照顾小师妹也用不着照顾到这种程度吧！把欺负她的人整成啥样了都。

“啊？祁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你要是没那个意思的话，那我就、”

话没说完，秦祁站直身，眼神陡然变得凛冽起来，“你试试。”

他平日里就面冷寡言，现在的表情和平时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不了解他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动了怒。

许跃是秦祁的表弟，倒是了解他，只是他印象中的秦祁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是有人得罪他他当时不会生气，而是记仇事后狠狠报复的闷骚类型。

真实的秦祁，最擅长冷静地毒舌，一本正经地阴阳怪气。

通常是秦祁让别人气得牙痒痒，实在不敢相信他某一天也会被他许跃气成这样。

许跃诡异地感到了一丝丝满足，但他可不敢再惹他了，

做了一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许跃点点头，表示不敢试不敢试，自己今天已被禁言。转过身时背着秦祁却掏出了手机，在家族群中八卦：“大事件！据我观察，祁哥绝对遇到了真真真爱！”

有工作人员过来喊秦祁去拍戏。

休息室内还范鸣还没给陆纨素上好药，他明显皱了下眉，低着声，语气很明显的不爽，“上个药有这么难吗？”

又待了几秒，导演助理终于直起身，陆纨素侧着身，抬头与范鸣说话。

秦祁沉了沉眸，在工作人员的催促声中转身离开。

*

“王导说你的补拍不着急，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范鸣收着药包，对陆纨素说。

陆纨素忙道：“谢谢你，你先去忙吧。”

范鸣对她笑了笑。

陆纨素低了低头。

休息室内除了她还有几个人，范鸣离开后，平常与她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个群演妹子凑到她的身边来，“纨素，导演助理对你真好啊！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陆纨素啊了声，表情有些呆，摆摆手：“不、不可能吧。”

陈燕挤到她身边坐下，“他要是真看上你了，你别忘了我啊，他家在圈里可厉害了，以后你绝对不愁资源。”

陆纨素闻言有些尴尬，讪讪，“你想到哪里去了啊。”

正说着，休息室外传来吵嚷的声音。

“姚老师，姚老师，你的落水戏还没拍完、”

“滚！都别碰我！我落了五次了，五次！还不够吗？！”

“啊，可是徐导也落水了，就这样还在坚持工作——”

“管我什么事？！我不拍了！”

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见姚雨涵裹着浴巾走进休息室中。

姚雨涵目光一扫，没有看到想找的人，“秦祁呢？你们有谁见到他了吗？”

她今天的人设崩塌地太厉害，往常友善又大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歇斯底里得很可怕，剧组中工作人员和群演相互看看，都不太想搭理她。

还是陆纨素旁边的陈燕举了举手，“姚老师，秦老师去拍戏了。”

这下姚雨涵看过来，一眼看到了那个前世疑似和姚雨洁关系很好的那女的。

不过打了两个巴掌，还上了药，捂着冰袋？这副作态是给谁看？暗示她姚雨涵下手很重吗？怪不得今天这些人看她的眼神这么奇怪啊。

姚雨涵有些晦气，心想怪不得和姚雨洁关系好，原来是一路货色。

她想了想，迈步走向陆纨素，她得借这女的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姚雨涵勉强调整好了表情，仔细打量陆纨素，自责道：“天哪，这么一看真是严重啊，我也没使多大劲儿，就是打的时候声音响了些，我都是为了表演效果足够好，哎呀，我是真没有想到陆老师这么柔弱啊，演戏嘛，打嘴巴都是常有的……唉算了，我不说了，都是我出手不知轻重了，我跟陆老师道个歉，希望你原谅我。”

她姿态摆得很低，语气却微妙。

陆纨素看着她，没有说话，实则紧张得心率直升。周围这么多人都看着她和姚雨涵，她头皮发麻，喉咙发涩，一时间说不出话。

姚雨涵却以为她有意不给她面子，越发看不起她，嘴上却真诚道：“这样吧，我前两天投资了一部网剧，我请陆老师过去做女二号好不好？算作是我的歉礼，希望陆老师接受 。”

陆纨素还没有说话，陈燕就兴奋地忍不住了，扯了扯她的袖子，一脸你占大便宜了的表情，凑过去与她咬耳朵，“纨素，你接了吧，那可是女二号，听说姚大小姐的投资眼光特别好，这几年她投了几部小成本网剧，简直是投哪部剧，那部剧就爆了！我们小演员嘛，受点伤受点苦不都是应该的吗？姚大小姐也并不是故意的呀，咱们别因为这个就得罪她。你去演她的剧，说不定你就会爆了呢！这不比一直做挣不了几个钱的群演好吗？到时候你演女二号，可不可以也给我推荐一个角色呀？”

群演小姐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其实姚雨涵那一番话说出来后，周围听见的人便开始唏嘘了，敬业的演员，遇上挨巴掌这类戏份时，哪个不是结结实实挨上两下？这叫做一个演员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虽然陆纨素挨得这两下巴掌看起来属实吓人，但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108线开外的小演员能以此换来一部有待爆潜力网剧的女二号，她再不接受姚雨涵的这个道歉，就是拿乔，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旁人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陆纨素却的确感受到了姚雨涵对她的恶意。

就算现在姚雨涵语气真诚地在道歉，陆纨素仍旧能感受到她的恶意。

一个对她怀有莫名恶意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好心。前面明显是个坑，她跳进去，就是傻了。

她虽然社恐，习惯沉默，但又不傻，这个坑跳不得。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了，陆纨素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的中间，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摇头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女二号还是不必了，说实话，这份儿歉礼太大，以我目前的咖位受不起，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演好，要是毁了姚老师的心血就不好了。”

因为极少与他人起冲突，她的声音很轻，细听之下还有些抖。

“诶呀，我将你打成这个样子，你不接受，别人会怎么看我呀？你是不是嫌弃这只是个小网剧呀，还是不肯原谅我？”姚雨涵一派焦急自责的样子，“都怪我演戏太过认真了，要是我开演之前不做那么多功课就好了！都怪我都怪我！”

她这时候倒是有演技了，旁边的人看她一身水淋淋，就这样还要来道歉，这么自责真诚的模样，被感染得不忍起来，“小陆，你看小姚都这么道歉了，你就原谅她吧，那一个网剧女二号你接了吧，她是好心。咱们都是演员，你受的那些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说是吧？”

说话的是一位有资历的老前辈了，说的好像陆纨素故意不肯原谅姚雨涵似的。

陆纨素垂在身侧的拳头虚虚握着，指甲轻掐着手心，都出了汗，她很心累，感觉自己的能量快要耗尽了。她实在不知道这件事扯到这地步有什么意义，姚雨涵又为什么要这种作态。

她现在被姚雨涵架在火上烤。

但在旁人看来，姚雨涵姿态放得很低，将一个傻白甜大小姐无心做错事、真诚道歉却被拒的无措柔弱表现得惟妙惟肖，而陆纨素神情寡淡，眼里也没什么情绪，看起来掌控局面、不肯饶人的是陆纨素，被架在火上烤的是姚雨涵。

陆纨素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这种事，她向来不惹人注意，放在人群中总是被忽视的那个，平常遇到的人大多是平凡人，优缺点也有缺点，但最起码是个正常人。

现实里谁有什么兴致演宫斗剧啊。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吗？”姚雨涵看起来很失落，她裹着浴巾，身体发着抖，“我经常看你在片场边上看秦祁演戏，你是他的小粉丝吧？我去找秦祁过来，让他帮我向你道歉，这样你总肯原谅我了吧？”

她这么说，是想在众人面前暗示她和秦祁的关系不一般，根本就不在意陆纨素怎么想，更没想真的将秦祁牵扯进来，她也没那个本事。

果然此话一出，大家看她的眼神不一般了。

陆纨素一愣，轻轻呼着气，按捺住发抖的声线，很耐心地说：“姚老师，谢谢你专门来对我道歉，我真的原谅你了，这不管秦影帝的事情。”

姚雨涵用一副施舍般的语气，“你等着哦，我一定要让他来替我向你道歉，到时候给你签个名好不好？”

陆纨素很耐心很好脾气的人，现在也有些崩溃了，“我真的不用、”

“阿嚏、阿嚏、”姚雨涵并不正眼看她，一看周围的人都被她暗示得差不多了，“不好意思啊，我得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去。”

说完转身离去，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地散了。

陆纨素立在原地，很无奈地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