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花盆太大,也可能是洛少霖沉溺在自己纠结又混乱的思绪中,他并没有发现藏在花盆后的两个小崽子,踏步猎猎而去。
云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久不语,低骂了一句“傻逼”后也想迈步离开,却在路过花盆时敏锐地停顿下来,隐晦地瞥一眼,声音沉沉,意味不明,“出来。”
小惟猝不及防地被发现,耷拉下一张小脸,斟酌一番措辞,牵着探头探脑的一一从花盆后出来,尴尬地笑笑,“叔叔好。”
一一学着小惟的模样,“叔叔好。”
云栖似乎识得小惟,嘴角扯起一抹弧度,眼睛里却是无动于衷,他这时只愿意给出并不算高超的掩饰,因为这对付小孩子很是足够。
“你叫霍惟是吧?常听你爸爸说,真可爱,这是迷路了吗?”云栖似无所查地套着近乎。
小惟可不会认为霍砚辞有那么多的关心,特意会提他,但主角受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乐意让他放心,“我带一一玩,忘了怎么回去,刚刚那个叔叔好凶,我好害帕,一一也很害怕。”
轻轻捏下一一的小手,一一忙不选地点头,稍显迟疑地说,“一一很害怕。”说着就要往小惟身后躲。
“叔叔可以带你们回去,刚刚的事就要保密哦!那位很凶的叔叔可最讨厌别人说他的坏话。”云栖并不会认为一个小孩会卖力表演,于是如对待平常的小孩一般捡他们害怕的点威胁。
小惟很捧场地眨巴着眼腈,故作害怕地点头。
云栖走在前头,将两个小孩引入宴会厅,订婚宴已经进行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台上的叶宵意正专注地给林酥戴戒指,林酥表现得很矜持,勾起的唇角恰到好处,他拿起另一枚戒指,规规矩矩地推到叶霄意指上。
台下响起掌声,不算响亮的掌声停后,他们圆满地留下了个蜻蜓点水的吻,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云栖轻轻地拍了三下手。
“宝贝。”
清晰的声音令小惟意识到叶秾就在几步之内,他四处张望,就瞧见叶秾面色焦急地找过来。
靠!误打误撞,叶秾到底是找到了狐狸精。
叶秾走近,才发现小惟和一一旁边站了个男人,很高,他微抬起头,熟悉的面容令他脸色都白了几分,脚控制不住地后退。
他太震惊了,还有那后知后觉的恐惧,让他得浑身的血都像是被冰冻了,冷得厉害。
他想,他是不太想见到这个故人的。
也许于叶秾而言,他宁愿接受霍砚辞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也不愿意那最特殊的一个人出现,因为他注定不是。
云栖冷锐的眼温柔几分,微微的失神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倒不似先头与人虚与委蛇般的虚情假意,反而带了几分关切,“秾秾,好久不见,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久违的故人重逢,尽管叶秾出于己之私并不想见他,但过去确实受到了他的照拂,心绪复杂地强颜欢笑,“小阳哥,好久不见,我过得还好,你呢?”
“我很好,马上就要去第七军团报到。”
叶秾越想越不对劲,迟疑道,“他们说的云栖是你?你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云栖微顿,笑笑,“小阳是我的小名。”他避重就轻地说。
叶秾舔舔略干的唇,不自在地说,“那你……什么时候和小辞……霍砚辞……”略显试探又恐惧分晓似地毫无章法的停顿。
“不久,他去厄镜出差那次,我正好在执行任务,凑巧遇着了。”云栖淡谈地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这样啊……真有缘分。”叶秾话是这么说,心里恐怕早就被苦水给淹了。
云栖从旁边扫一眼,随手拿起一杯颜色夸张的酒水,递给叶秾,苦笑道:“这算什缘分……我都抛……算了,多说无益。”
他一幅不想再提的惆怅模样并没有维持多久,便半熟稔半杂着谨慎说,“不过,你和小辞倒真有缘分,多年不见,你俩都成婚了,生的孩子也这么可爱。”说着,就弯身捏了捏小惟软乎乎的脸蛋。
捏完后,云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好似上头还残留着绵软的触感,喃喃细语,“手感真好,和你小爸好像。”
云栖那时候趁着叶秾长得小脸上肉多,没少摸他脸,大抵是日子过得苦,这一点甜便让他记了很多很多年。
小惟默默地拉着一一往后退几步,一脸地拒绝。
云栖轻笑一声,站起来,侧着脸跟叶秾说,“你这儿子和你真像,当年你被我捏了脸,也是这么气鼓鼓的,缩在小辞的身后不让我捏。”
“但小辞哥哥总会把我提溜到你面前,按住我让你捏。”叶秾被另一桩事压着,并没有心情追忆往昔,但也不好扫了兴,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去。
“小辞总是太正经,无伤大雅的玩闹愣是让他弄成了个没趣,押你跟押犯人似押我面前来,这让我哪有心情同你继续玩闹?”云栖头疼地说。
叶秾不自在地笑笑,霍砚辞不是正经,他只是想方设法地哄小阳哥开心罢了。
小惟一边听一边扯出小帕子给一一擦嘴。
台上的事毕,叶霄意和林酥走下来,落落大方地和走动的名流们敬酒寒暄。
但有一事令小惟仍旧想不通,按理说一个生活在朝羲城,一个生活在厄镜,怎么就成了故人呢?
“小爸,你和叔叔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不知道?”小惟状似赌气地问。
叶秾将酒水一饮而尽,顺手放在机器人托着的盘子里。弯身摸摸他细嫩的脸蛋,“那时候你还没有呢,小爸我呀,也才八岁。”
小惟掐指一算,十七年前,这数字太有暗示性了叭。
云栖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好心提醒叶秾,“叶伯父过来了,秾秾,你先聊,我就……”毕竟叶秾作为有名的不孝子,名里暗里就从没给过叶锦城好脸色,为了保护叶先生这方面不多的颜面,云栖觉得他回避最是显分寸。
话还没说完呢,叶秾打断他,“不行!不许走!”他急言厉色地说。
“你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云栖收回迈出的脚。
尽管留下来会让一心想亲近叶秾的叶锦城不悦,会令自己显得不那么有礼貌,但云栖还是站在原地。
彬彬有礼地和叶锦城打招呼,“叶伯父好。”
叶锦城敷衍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一身铁灰色西装,面容儒雅清俊,和叶秾并不相像。
单单站在那儿,就让人很有压迫力,他瞧见云栖,皱皱眉,显然是查清了云栖的背景,但对于一个十八岁前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的人,叶锦城并不想扯上干系。
然而,他与自己儿婿的暧昧关系令他不得不审视这个人。
于是便虚情假意地关切道:“不知云少将喜欢什么样的美人?”
脸色臭臭的叶秾此时也竖起了耳朵,紧绷着心弦聆听。
云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飘过两人,半真半假地说,“伯父您也知道,我是个Beta,自然是会找个女Beta相携到老。”
他其实也拿不准霍砚辞对他是什么心思,但无论什么心思,他们往后只能是陌生人,这番话也算是安这位叶家家主的心,以免给他带来一些潜在的没必要的麻烦。
自古多是AO相配,Beta间多是男女携手一生。
挑最客观的来说,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若没有相配的信息素安抚,那将是极为痛苦的存在。
而且,Alpha大多挑剔,极少选Beta为伴侣,对Omega而言,平庸的Beta怎么能保护好他们?总之,他们给不了Omega想要的安全感。
叶秾悬着的心一松,也就变得大方起来,他不介意让叶家帮帮还没站稳脚跟的云栖,毕竞他们和林家是姻亲,他尽量自然地说,“他就是小阳哥。”
叶锦城正色起来,神色复杂地看向云栖,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提起当年的那些如沉疴旧疾般难以根除的往事,“原来是你啊。”叶锦城握着的高脚杯往云栖的方向移了移。
云栖很识趣地举杯和他轻碰一下,酒杯相碰的声音清脆,里头的酒水微漾,放出好看的孤度。
小惟和一一躲在叶秾身后,刚刚叶锦城过来之时,叶秾便他们俩拉到了身后,一幅不想让他们接触叶锦城的模样暴露无遗。
云栖吞了一口酒,继续捧场,“多年不见,叶伯父还是一如当年地年轻。”
叶锦城不置可否地笑笑,客套地说,“多年不见,你也是前途无量啊。唉……我记得当年你身后总跟着一个小孩,怎么不见他?”
云栖惊诧地咳咳,掩饰似地抿口酒,微微侧目,便瞧见叶秾俏皮地冲他眨眼睛,云栖了然,不露破绽地说,“他在厄镜谋生路呢。”
对于匆匆见过两面的小孩,叶锦城根本不会在意,偶尔想起,只会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但细的便没有了。
而且,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答案。
叶秾见叶锦城短时间内不会搭理他,囫囵牵起两只崽子就想要悄悄溜走。叶锦城虽看似在和云栖攀谈,但实际将心全放在了叶侬身上,余目扫过要溜走的叶秾,声音不由严肃起来,“秾秾,你留下,我有话要说。”
“你不把那狐狸精送走,我就没话和你说。”叶秾满目的不耐烦,话里尽是不悦。
一一亮亮眼睛:狐狸精??!!
小惟:哦吼!有大瓜!
叶锦城尽管不满,但还是没舍得发脾气,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不是关于你蓝叔叔的。”
叶秾顾虑到周围的体面人,才忍住摔杯子的冲动,眼睛红红的,咬牙切齿地说,“叶锦城,你要是还有良心,就把那疯子送走,这么多年了,我就想不通,那么恶毒的疯子,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不惜闹得……”
“叶秾,你闭嘴,任性也有个度。”叶锦城低吼道。
叶秾冷哼一声,“如果我没度,我早就把你和那贱人的丑事捅出去了,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叶锦城显然是被惹急了,对着云栖说。
“云少将,林上将正在和犬子寒暄,说要将你介绍给他,正寻你呢。”他不再有耐心,催云栖离开。
叶锦城是个很精明的商人,当年他可是给了云栖相当厚重的报酬,早已钱货两清的交易,不应该再有附加的酬金才是。
云栖识趣地颔首,临走前看叶秾一眼,“有事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叶秾看着他离开,郁闷地耷拉着个脑袋,一脸生无可恋地朝叶锦城说,“有什么事,赶紧说。”
“你和霍砚辞到底又在闹什么?”叶锦城简直是为了这两人的婚姻操碎了心,一个上桃色新闻,另一个泡酒吧,根本是在胡闹。
叶秾一听是这事,更加没心情和他谈话,“你先处理你自己的破事儿吧,少多管闲事。”
叶锦城看着他那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瞧瞧你除了窝里横还会干什么?”
“吃喝玩乐。”叶秾尽拣他不喜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