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县县令林府位于清远县正南,表面看过去黑砖黑瓦,普普通通,掉了漆的大门更显出几分落魄之气。
可进了门,又是一番天地。
只见满地规规整整的大理石地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亭台楼阁,青湖碧波,画榭雕梁,分明是大富之家才有的气派景象。
言落生此时正位于林府偏厅中,茶已过三壶,林老爷还是没有来。
言落生也清楚林老爷的顾虑是什么。
封条是他下的,但不会是为了自己的事,而是他人施压逼得林老爷动用官府权力。
他进门的时候,林老爷不可能不知道。之所以现在还没有现身,多半是还没有做好决定。左右他也不急,他手上有林老爷见不得光的秘密,不怕他不帮这个忙。
约摸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林老爷才姗姗来迟。
看林老爷那步态从容满面微笑的模样,言落生起了几分警惕之心。
等林老爷悠闲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贤侄可有段时间没来了,如今瞧着风采依旧,飒爽英姿倒让老夫羡慕啊。”
言落生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来向林老爷轻施一礼,复又坐下,声音极轻的说到:“林伯,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此次前来,有事相求。”
林老爷笑得眼睛都弯了,拉着言落生的手,一脸亲切的说到:“贤侄何必如此客气,你的忙我还不帮吗?”
言落生微微皱眉,这老家伙今日有些太过客气了。
不着痕迹的轻轻抽回手,言落生说到:“想必林伯知道我的来意。”
林老爷闻言,低低的叹息一声,状似惋惜的说到:“这件事不好办,很复杂,我也很为难。”
“我知道,这件事或许有些为难林伯了。”言落生一顿,挣扎片刻,才又说到:“她可以消失。”
“可以消失....”
这句话有很多种理解,通常情况下说出这句话显然就是要抹杀这个人的存在,可言落生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可以消失的话,这件事倒不是不能办....”
林老爷在心里默默想着,望向言落生的眼神有些幽暗,其中究竟潜藏了多少诡奇的心思不得而知,就像深海里那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不知里面有多少算计。
不消片刻,林老爷便收回眼神,轻咳一声,缓缓说到:“这件事,我可以帮忙。”
看他答应得如此干脆,言落生反倒有些意外。可也明白,这忙不是白帮的。
“那件事,从今往后,包括我在内,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言落生跟了一句。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又默契的拿起茶杯,一口饮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言落生离开林府,又有一人从门外进来。
这人径直来到林老爷对面,先是拿起茶壶替林老爷续上,才开口说到:“爹,喝茶。”
林老爷接过,细细吹了吹浮沫,漫不经心的开口问到:“这事你怎么看。”
坐在林老爷对面的林二少皱了皱眉,冷静的开口道。
“这事不太好办。”
“那齐照自己倒霉牵扯进仙门中,无辜成了替罪羊,本来把药铺一封人一关,到时候直接移交仙门万事大吉。可没想到这言落生要横插一脚,他手上的东西一旦暴露,我们就完了。”
“依你之计,应当如何。”林老爷问。
“齐照得放,仙门也不能得罪。”林二少摩擦着下巴,思考片刻开了口。
“可以把齐照先放出来,但是不能在清远县城范围内,就说人已经押解去了德阳康氏,我们在半路放人,提前通知言落生和德阳康氏两边的人,等拿回了言落生手里的证据,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林老爷赞许的看了一眼自家儿子,道:“就按你说的办。”
与此同时,言落生来到了一家酒馆门前。
这酒馆冷冷清清,只两个小二在一旁打扫,正对门前一张桌上一个掌柜摸样的正在打哈欠。
看着面前对他爱搭不理的掌柜,言落生走到掌柜跟前,在桌上快速的敲了三下,又慢速的敲了两下。
掌柜抬头看他一眼,也不多话,起身在前带路,言落生脚步放轻,跟在身后。
穿过两条明道一条暗道,再推开一扇铁门,就进到一处暗室。
掌柜也不多话,把言落生引到暗室后就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大门。
大门关闭的同时暗室四周的油灯亮了起来,灯火忽闪,衬托得密不透风的暗室显出几分诡异。
言落生也不在意,随意找了个座位就坐了下来,歪着头思考接下来的事。
他没有去问县令林老爷最近发生的事,因为他知道林老爷未必会说,所幸也就不去多嘴问。
况且他也根本不信任林老爷,谁知道那老家伙嘴里有几句真话。
他至今为止都并不知道在齐照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齐照药铺的奇怪氛围到刚刚与县令的交谈,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齐照至少现在,还在清远县,说不定就在牢中。
至少她还活着。
言落生不禁一声叹息,想到齐照可能就在某一处阴暗的牢狱中,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他的心就一颤一颤的疼,像是被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
恨恨的一拳锤向桌面,桌上两只茶杯皆是一晃,其中一只直直的掉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伴随着一声惊呼,一个满面络腮胡膀大腰圆的大汉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的宋代青花瓷!”只见大汉飞快扑上前,肉痛的把碎片一片一片拾了起来,转头瞪着言落生,不客气的说到。
“赔钱!”
言落生也不甘示弱的回击。
“滚蛋!!”
一阵友好亲切的交流过后,言落生终于说到了正题。
“屠老四,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络腮胡大汉屠老四往椅子上一躺,翘起一双二郎腿,无所谓的说到:“不就是为了一个女的吗?”
“你知道他的下落?”言落生问道。
屠老四点了点头,道:“现在应该在县衙大牢里关着吧。”
果然如此。
验证了心中猜想的言落生眼眶一红,再次一锤桌,桌上剩下的一只茶杯也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屠老四眼疾手快的夺过了那只快摔落的茶杯,翻着看了几圈,确认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要死啊,你是来拆家的吗?”屠老四没好气的吐槽。
言落生却不接他这茬,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沙哑着嗓子开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啊....”屠老四想了想,道:“你还记得我们县最近貌似来了一个高官,前些时候,得了病,且这病很奇怪。时而浑身烧红,时而浑身惨白,发病发的狠了,还会说些不清不楚的话。很多大夫都去看过了,都说治不了。只有齐照那个瓜货说能治,开了一包药下去居然也真的好了,活蹦乱跳着离开了清远县。”
“可是最近传来消息说,那高官死了。”
屠老四表现得有些幸灾乐祸,而言落生却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所以齐照被抓的原因是医死了人?”
“差不多吧。”屠老四点头。
“怎么可能!”言落生几乎快要失去理智,声调也不自觉提高了好几个八度。
“她跟我说过的,遇到没有把握的病情她不会轻易诊断的,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有人故意害她对不对!”
“冷静,冷静。”
屠老四无奈,这人平时端得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姿态,怎么一遇到齐照的事就如此情绪化。
“你朝我吼也没用,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先冷静下来。”
言落生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再次冷静下来。只一双眼睛冒着凶光,看得屠老四冷汗微冒。
避开言落生极具杀伤力的眼神,屠老四握拳抵着口前咳嗽一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言落生仍是带着凶狠的语气说到:“刚刚我去了县令哪里,要了一个承诺。”
屠老四乐了,道:“你想干嘛,狸猫换太子?”
言落生没有说话,只深深的看了屠老四一眼。
屠老四深感不妙,冒出一句粗口。
“靠,你来真的!”